月照山頭,夜色美不勝收。
天色漸涼,樹葉沙沙沙地叫着,山風呼嘯,卻不太冷。
吃飽喝足後,三人躺在山頭,欣賞着美妙的夜空。
喝了酒,左芊芊困得早,躺了沒一會兒就睡着了,看着左芊芊安逸的睡顏,竹易心頭很暖。
此生顛沛流離,獨幸有你相伴。
竹易躺着,腦袋有些昏沉,她本就不喜酒,卻因今日確實是個好日子,這才與連承左芊芊喝了幾杯。
“連承,你知道嗎?曾經我很厭惡圓月,每到月圓的夜晚,我睡不着覺便在這山頭練武,五年光陰轉瞬即逝。”
竹易喃喃開口,目光看向頭頂的夜空,浩瀚宇宙,繁星閃耀。
連承扭頭,不語,癡看着竹易的面龐,等待着竹易接下來的話語。
“我痛恨圓月,因爲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什麼時候呢……是上輩子了,我死在了月圓之夜,我的家人也都死在了月圓之夜……每到月圓,我就會想起那一場屠殺,全都是血……”
竹易捂着腦袋,一個又一個鮮血淋漓的場面出現在腦海,她想要甩開它們,卻怎麼也做不到。
連承皺眉,啓脣,“竹易,你喝多了……”
竹易搖頭,不敢再去看夜空,轉而對上連承溫暖的眸子,“不,連承,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連承淡笑,笑容中有暖意,“我相信你。”
月光星河灑下,照在這白衣公子身上,碎了一地的光輝。
竹易咧嘴,眼角有淚珠滑下,“可是後來我變了,我變得不再厭惡月光,不再逃避圓月,我甚至有些喜歡這靜謐的夜晚……”
“爲什麼?”
天旋地轉,頭腦昏沉,隱約聽見連承問她爲什麼,“因爲在海上,有人曾與我同奏一曲……”
連承身子輕輕一顫,再看竹易她已閉上雙眼,嘴角微勾,掛着笑顏。
“竹易……竹易?”連承搖晃着竹易的臂膀,卻終究沒能將她喚醒。
眉眼尖利,眸中有利刃,連承並未回頭,卻也知道身後站了誰,“我可曾告訴過你,不準傷害這個姑娘!”
“哈哈……”身後男子笑,“公子,這姑娘是喝醉了,纔會輕易中了迷藥。我可絕對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
連承不語,緩緩起身,視線不離竹易。
“公子,這個女子,真的值得你如此?爲了救她,不惜搭上自己十多年的功力。公子,你可曾想過,她的心,根本就不在你身上!”
連承轉身,紫衣男子笑的邪魅,似在打着什麼算盤。連承臉上再也沒有笑容,取而代之地則是一身的銳氣。
“我最後警告你一次,永遠不要將心思打在她的身上,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連承神色陰狠,與平日裡翩翩公子,分明就是兩個人。
紫衣倒也不怕他,依舊陰陽怪調,“公子,莫非你還心懷希望?先不說這人的心不在你身上,縱然她的心真的屬於你了,你認爲你就能與她在一起了嗎?有朝一日她總
會知道一切……”
連承反手就是一掌,卻被那人輕易躲過。
“哈哈哈哈……”紫衣傲慢大笑,“公子,怎麼,你難道忘了?如今你的功力連我的十分之一都不及,這樣的你,還想對我出手嗎?”
連承咬牙切齒,心口作痛,“滾!”
隨後連承拿出玉笛,放在嘴邊吹了起來,眼神中是陰狠,是憤恨,是對世事的憎惡。
紫衣眉頭微皺,冷哼,“公子,您想做什麼我自然是管不了。不過你可千萬別忘了,你是有重任在身的,你身上肩負了全族的使命。若你將滿門心思皆放在這女人身上,那麼下次再見,你或許就不只是功力盡失了!”
紫衣眉目同樣陰狠,他的每一句話都狠狠砸在連承心口,砸得他呼吸不順暢。
紫衣走後,連承頹敗地坐在地上,竹易的睡顏依舊帶着微笑,可連承的心,卻彷彿跌入谷底。
伸手,緩緩撫上竹易面頰,連承緊咬牙關,眉頭緊皺。
“我本不是四國中人,卻帶着全族的希望來到了四國,長老們想要做的事情,或許會顛覆整個空明大陸,我心中一直猶豫。然而我卻始終沒能找到那樣東西,更沒想到會遇見你……”
“竹易,你的出現,終究還是亂了我的心房。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如果那夜我沒有尾隨你上山,沒有陪同你去鳳鸞山,那麼此刻我或許也不會如此歉疚……內心的感情,曾與你說過,卻未能得到你同等的迴應……”
連承看了一眼左芊芊,她還是那副不通世事的樣子,這樣的脾性,多好。
“我知道我是罪惡的,日後有一日你若知曉了全部,你定然不會原諒我。但我不後悔,至少這一生,我曾在最美好的年華里遇見了最美麗的你,命運雖冷卻得你真心相付,人生中這最繚亂的一程,有你相伴,縱然是不得好死,我也甘願……”
將玉笛放在左芊芊身上,連承輕柔地抱起竹易,他雖知曉此刻的竹易是無論如何也醒不來的,但他依舊保持着最輕柔的力度。
“山頭風大,回屋睡……”
這就是你曾經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嘛?山上條件有限,終日睡在草蓆之上,對身子終歸是不好的……
連承輕嘆一聲,竹易方纔醉酒所說之話,始終縈繞在連承心頭。
在平川的時候,他便仔細思考過竹易與燁辰之間的事情,今夜聽了竹易的一席話,他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難怪燁辰寧願打破曾經的誓言,也要與竹易在一起,卻原來他從未變過初心,竹易就是曾經的童千蕊。
雖不知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何事,童千蕊死了,竹易卻出現了,這其中究竟哪裡出了差錯,他卻並不在意。
將竹易緩緩放在草蓆上,連承正要離開去抱左芊芊,袖口卻突然被竹易扯住。
連承回頭,竹易並未醒來,脣瓣卻張張合合,似在說着什麼。
因在夢中,竹易此番所說並未出聲,連承卻清楚地看懂了竹易一張一合的嘴型,僅僅只有兩個字,卻說了數遍。
連承不再停留,轉身離開竹易的草屋,心口一陣陣疼痛。
回到山頭,左芊芊正抱着他的玉笛睡得開心。
同樣將左芊芊抱起,送回她的草屋。
連承嘗試將玉笛從左芊芊懷中抽出,奈何他試了幾次也沒能奪回玉笛,只好無奈一聲輕嘆,暫且由她抱着睡上一晚吧。
連承則隻身一人出了門,站在山巔,俯瞰孟祁皇城孟都,在這座皇城的最中心,那裡有着竹易心心念唸的人。
那個人,一身的高貴與威嚴,睿智與美貌並存,武功更是高不可測令他無從探查,這樣一個人,終究是幸福的。
竹易醉酒,夢中夢見的也全部都是燁辰,嘴上喃喃說着,一遍又一遍地喚着,卻不知,她心中所思念的人,是否也在思念着她?
連承失落,坐在山腳,玉笛被左芊芊抱着,他卻不知該如何驅趕心緒。
幾日前,還在朔北,竹易突然找上他,問他願不願意回孟都與她和左芊芊一同住在虞山之上時,他便知道了,竹易心中,定然是有着燁辰的。
兩世情緣,五年的時光她錯恨了那個曾經最愛的人,後來真相大白,她心中又怎會沒有那個人?
“連承啊連承,你就不要再想了,他們兩個人之間,有着兩世的情緣,豈是你能夠插足的?”
連承苦澀笑笑,感情的事情,從來就不是一廂情願便能夠幻想成真的。
可若是重來一次,他絕對不要再遇見竹易,沒有相遇,便沒有相識,沒有相識,便不會錯付真心。
許久之後,連承起身,負手立在山巔,遠眺整個空明大陸,這塊偌大的版圖,似乎正在蠢蠢欲動。
四國之爭,很快便會拉開帷幕。
數百年前,空明大陸還未一統,那時還沒有出現四國,有的只是大大小小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那時的空明大陸,幾乎每日都會發生戰爭,那時硝煙四起,民不聊生。
傳言,各方勢力爲了吞併周圍的部落,用盡了一切的手段,起狠辣程度遠超過人們的想象。那時候,整個空明大陸幾乎沒有一處能夠避免得了戰爭與死亡。
卻在幾年後,出現了一個名叫月一殤的人。
他身邊有一女子,姓甚名誰無人可知,世人只知曉他們手中格執一劍,遺殤劍與明月劍。
相傳,二人所向披靡,收攏人心,所過之處留下的是數萬人的擁護。
二人用了十年的時間,終將空明大陸一統,從此百姓們過上了安穩日子,從未生過戰事。
然而,月一殤死後,空明大陸一統的時期,終在其第三代後人之手,徹底斷送。
空明大陸分裂,從此衍生出熾鈺、瑞淵、酆壎、孟祁四國,以及四國周邊大大小小各方勢力。
數百年來,能人倍出,四國君主無一不想效仿先主月一殤,再度一統空明大陸。卻終究,沒有一人能夠實現這願望。
如今四國君主皆換新,戰事自然也不遠了。
想到這裡,連承脣角,勾起一抹詭異弧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