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關外五里處,正是胡人的營寨,這裡的營寨並沒有精心搭建,只是隨意地搭起無數個小帳篷,爲的僅僅是能夠稍微地躲避一下風沙,他們隨時都要進攻陽關,而且陽關也隨時都要被攻破,所以他們沒有精力和興趣去搭建壯觀的連營----雖然他們確實善於此道。
飄揚着雄鷹的大旄之下,是胡人最高統帥鷹突帥兀拉赤的營帳,此時的兀拉赤,兩手叉腰,站在帳前,望着不遠處已經殘破不堪的陽關,兀拉赤豪氣萬丈,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在他身邊,簇擁着數名毛甲在身的部將,而豐滿壯實的蘇瑪優,也站在她的身後。
“鷹突帥,咱們再攻上一次,這陽關定然是要破了。”一名部將道:“楚狗的援軍,到底會不會過來?”
這名部將的表情,竟好像是擔心援軍不能趕來。
“薛破夜只怕還在和明月王糾纏吧,未必能趕得及。”有一名粗壯的部將道:“鷹突帥,咱們不如就此攻進去,趁他們打得火熱兩敗俱傷之際,率領兒郎們好好教訓他們一番。”
蘇瑪優聽到“薛破夜”三字,臉色微變,大眼睛中那漂亮的眸子裡,帶着淡淡的憂傷和不安。
兀拉赤粗獷的臉龐顯得很鎮定,也很自信,笑道:“薛破夜和明月王都不是笨人,我軍兵臨陽關,他們定然得知了消息,想必他們的戰爭很快就會結束,然後派出筋疲力盡的援軍趕來……放心吧,本帥料定,他們的援軍必到。”
“鷹突帥,難道我們就這樣等着,等着他們援軍快要到達再去攻城?”部將問道。
兀拉赤淡然道:“不會等太久,你若是等得不耐煩,去磨一磨你的刀子,別到時候不夠鋒利,砍不動人。”
衆人都大笑起來。
“大帥,咱們攻進去也未必不可,一旦破關,雍州城那邊會更急,也會更快派出援軍,到時候我們照樣可以撤退引他們入埋伏。”粗壯部將看着搖搖欲墜的陽關,不甘道:“我們先進去找幾個村子好好樂一樂,也讓兒郎們解解悶子。”
他這個樂子,只得自然是找那些村莊燒殺搶掠。
天性好戰的胡人,對於啥楚人解悶是絕對不會介意的,而且樂此不彼,也正是如此,雙方的仇恨纔在歷史的積澱中變得不可改變。
兀拉赤扯過馬鞭,對着那名部將的肩部狠狠地打了下去,喝道:“阿里古臺,你那目光短淺的本性還是沒有半點長進。你要的是什麼?一些財物?幾百個女人?燒殺一番,然後丟下土地離開?你這個愚蠢的傢伙。”
阿里古臺低着頭,任由兀拉赤的馬鞭抽在身上,不敢說話。
兀拉赤抽了十幾鞭子,直抽的的阿里古臺毛甲破裂,背脊出現血痕,這才罷手。
“你服不服?”
阿里古臺沒有任何怨恨之色,用力點頭:“服!”
“好。”兀拉赤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了起來:“這纔是好漢子。”頓了頓,正色道:“我們胡人和楚人打了幾百年,死傷了無數的同胞,換來的,只是那些很快就會失去的財物和奴隸……中原值的我們攻殺付出性命的,不是他們的財物,更不是他們的女人,而是他們的土地……在他們眼裡,就是他們的江山,我們要的,是他們的江山,有了他們的江山,就擁有一切,那就不僅僅是幾百幾千個女人了,那是成千上萬的女人,用之不盡的金銀財寶,你們明白了嗎?”
衆人一齊單手平放胸前,恭敬道:“鷹突帥英明!”
“帶着我們的兒郎!”兀拉赤雙眸泛光,舉起雙拳,沖天怒吼:“我們胡人,要征服太陽照耀的每一片土地,長生天保佑!”
“長生天保佑!”衆將一起高叫,只有蘇瑪優,皺起眉頭。
“報!”一騎飛馳而來,一馬上騎士來到帳前,翻身下馬,奔上前來單膝跪地:“鷹突帥,有消息來了!”說完,呈上了一方小錦絲,上面寫着細小的字跡。
兀拉赤仔細看了看,臉上滿是激動之色,大笑道:“長生天有眼,長生天有眼啊!”
衆將見鷹突帥如此開心,都奇道:“鷹突帥,是何喜報?”
“他們的援軍已經派出來了,正向陽關趕來!”兀拉赤哈哈笑道:“毛狄正率領三萬騎兵向這邊衝殺過來!”
“毛狄?”一名部將有些吃驚:“毛狄是明月王的部下,不是被薛破夜的軍隊困在了雍州城嗎?”
兀拉赤嘆道:“那明月王果然是一位英雄,他已經服毒自盡,兩軍已經休戰,明月王死前將西北軍權交給了薛破夜,如今他們聯手一起,要對付我們了。”
衆將都是震驚無比,誰也沒有想到明月王竟然有如此胸襟。
一將嘆道:“那毛狄可是楚人中的惡狼,是一匹西北狼啊,很難對付!”
聽他話音,顯然胡人在毛狄的身上吃了不少虧。
兀拉赤哈哈大笑道:“我還正擔心不是毛狄呢。消息上說,雖然薛破夜得了西北兵權,但是擔心不能服衆,所以將兵權還是交給了毛狄,那毛狄如今依舊是西北軍的統帥。他如今率領三萬西北騎兵作爲先鋒前來救援,若是薛破夜統帥,以我那位好朋友的智慧,我還真不敢保證他會上當中我們設下的埋伏,可是這毛狄……哈哈哈……!”他笑得極爲開心,也極爲粗獷:“你們說的對,他是一匹西北狼,一匹會吃人的惡狼,他對我們胡人更是恨之入骨,一旦見到我們撤退,以他的性子,總是要上來咬我們一口的。”
“鷹突帥真是英明啊。”不善拍馬屁的胡人發自肺腑地道:“毛狄仗着有騎兵,可以快進快退,見我們撤退,無論如何,一定會追上來得些好處,即使有險,他也定然以爲以他的騎兵速度,完全可以撤退回去,可是他想不到……哈哈哈,他想不到這一次只要追出來,就回不去了。”
兀拉赤沉聲道:“毛狄騎兵來援,估計很快就會趕到,召喚兒郎們,讓他們騎上駿馬,揮舞戰刀,開始進攻,這一次,就不要再對他們客氣了!”
衆將興奮道:“是,鷹突帥!”快步離開,準備聚集人馬進攻。
兀拉赤見衆人離開,纔回過頭,看着蘇瑪優,感慨道:“蘇瑪優,你現在心裡是不是很不好受?”
“什麼?”蘇瑪優有些驚慌。
兀拉赤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喜歡我那位好朋友,自從他離開後,能歌善舞的蘇瑪優再也不會唱歌了,也不會跳舞了,漂亮的臉上每天都充滿悲傷……如今我們要和他成爲敵人,你心裡一定更加悲傷,是不是?”
蘇瑪優這一次沒有閃避,而是緊盯着兀拉赤的面龐:“不錯,我就是喜歡他,他是我心中的太陽,是我心中的男人,可是你……你是他的好朋友,爲何要和他反目成仇,刀兵相見?好好地做朋友,不好嗎?”
兀拉赤沒有憤怒,只是輕輕搖頭,緩緩道:“蘇瑪優,直到現在,我心裡依然將他當成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份情誼一點也沒有變,長生天可以爲我作證。”
“那你爲什麼還要和他打?”
“爲了族人!”兀拉赤正色道:“爲了草原的雄鷹飛得更高,草原的駿馬奔馳的更遠。”
“雄鷹已經飛得很高,駿馬也有足夠的草原奔馳。”蘇瑪優豐滿的酥胸上下起伏,說不出是憤怒還是無奈:“草原人應該好好地生活,而不是流血!”
兀拉赤這次的臉色終於變了,他提起手中的馬鞭,便要抽向蘇瑪優,但是舉到半空,還是緩緩放了下來,聲音冰冷:“蘇瑪優,抱着婆娘睡帳篷不是北胡男人該做的事情,北胡的男人,就該騎着駿馬,揮舞着戰刀,踏遍太陽照耀的每一片土地,讓太陽下的所有人,都臣服在北胡男人的腳下!”
他丟下馬鞭,撇下蘇瑪優,翻身上馬,轉過頭來:“薛破夜是我的好朋友,如果可能,我會留他一條命,讓他看着我征服所有人!”丟下這句話,兀拉赤狂吼一聲,馳馬而去。
蘇瑪優呆呆地望着兀拉赤遠去的身影,耳邊聽着胡人發動進攻的號角聲響起,堅強的她,竟然從美麗的眼睛裡滾落出晶瑩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