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福,請……薛掌櫃進來!”方夫人淡淡地說道。
盧福惡狠狠地看了薛破夜一眼,一揮手,冷聲道:“請!”
推門而入,入眼便是小花廳,一位華裝貴婦人正端坐在正椅上,雍容貴氣,佩戴着金飾玉佩,珠光寶氣,雖然冰冷的很,卻也頗有幾分姿色。
薛破夜看的明白,這美婦人正是方夫人,和那日的囂張跋扈相比,今日卻冷靜美豔的多。
在她身後,正有兩名侍女伺候着,她也正在端着茶杯品茶,一副悠閒無比的樣子。
薛破夜進來時,她眼角一瞥,眼中劃過一絲怪異的神色,淡淡地道:“你們是攬月軒的人?”
薛破夜摸着鼻子道:“二奶奶也不請我們坐坐?”
“見了我們二奶奶還不請安?怎敢如此放肆?”盧福在後面喝道。
薛破夜冷笑道:“盧管家,衣服沒有脫夠?”
盧福還沒說話,方夫人已經揮了揮手,淡淡地道:“盧福,你先下去!”
盧福惡狠狠地看了薛破夜一眼,不甘心地退下。
方夫人輕輕品着茶,道:“聽說你們攬月軒將我們盧府的人給打了?”
薛破夜悠然道:“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這話什麼意思?”方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凝視着薛破夜,目光裡卻無敵意,反而閃爍着一種極爲隱晦的情愫。
“你們盧管家帶着家丁,提着大棒子,到了我的攬月軒,不分青紅皁白,敢走我的客人,而且口出狂言。至於是誰先動手,我看夫人還是去查查的好!”薛破夜淡淡地道:“盧家雖是鉅富之家,總也不能仗勢欺人吧!”
方夫人目光流動,微笑道:“請坐!”
薛破夜這是第一次見她露出微笑,只覺的笑起來卻頗有些嫵媚,若不是當日見她的惡行,實在無法相信她便是那飛揚跋扈的野蠻潑婦。
在左側的客椅上坐下,薛破夜正要說話,聽到門外一個恭敬的聲音道:“二奶奶,西口藥行交單,請二奶奶過目!”
方夫人柳眉皺起,冷冷地道:“現在什麼時辰了?我不是說過,當日賬單需要次日午時便要繳納嗎?”
外面聲音有些驚慌,聲音微微發抖:“現在……現在申時了!”
申時也就是黃昏時分了。
方夫人咳嗽一聲,身後一名婢女便出門拿了一張單子過來,恭敬地呈給方夫人。
方夫人微微看了看,立刻冷笑道:“天山雪糝撥給西口十三支,賬上只有十二支,少了一支,這是怎麼回事!”將單子遞給身後婢女,吩咐道:“將賬單交給賬房,覈對藥材出目,查一下天山雪糝的數目。如果出了差錯,責問西口掌櫃緣由!”
她此時雷厲風行,乾脆利落,渾不如先前的冷靜。
薛破夜嘆了口氣,越是這樣,他越看不懂這個女人了。
囂張跋扈?冷靜典雅?精明強幹?
她似乎就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
那婢女領命而去,方夫人提高聲音對外道:“西口是老張吧?”
外面恭敬地道:“是!”
方夫人略一思索,冷冷地道:“先讓老張歇幾天,藥行的二掌櫃先頂上,告訴你們二掌櫃,以後午時沒有交賬,那就不用交了,直接卷着鋪蓋走人。”
外面聲音有些發寒,沉默了一下,終於道:“是!二奶奶還有什麼吩咐?”
方夫人冷聲道:“告訴老張,偷賣天山雪糝的銀子給我準備好,賬房會派人去拿!”
交代完畢,方夫人才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淡然道:“打狗也要看主人,我讓他們帶着銀子去談生意,無論如何,你們也不該動手吧!”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薛破夜摸着鼻子淡然道:“不過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就像夫人正在休息,突然來了幾隻野狗叫喚,夫人只怕也會很不舒服吧?”
方夫人看着薛破夜,皺眉問道:“你那攬月軒當真不賣?我可以開更高的價格,只要你賣,價錢好商量。”
薛破夜擺了擺手,搖頭道:“夫人,在下今日過來,倒不是爲了商談攬月軒的買賣。”頓了頓,呵呵笑道:“當日二少爺遇到難處,在下出手相助,二少爺感激之下,承諾給在下四百兩銀子的賞錢,在下雖執意推辭,但是二少爺盛意權權,我也不好拒絕。今日上門,就是履行二少爺的承諾,來取四百兩銀子的賞錢!”
方夫人竟然沒有驚訝之色,這事情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平靜的很,淡淡地道:“四百兩?他只打賞了四百兩?未免小氣了些吧。”
她表情平靜,但是薛破夜卻發現,從她的眼中劃過一絲怨恨和落寞。
兀拉赤一直憋着沒有說話,此時忍不住道:“快些拿銀子來!”
方夫人瞥了兀拉赤一眼,冷笑道:“薛掌櫃的酒樓還有胡人?”
她顯然對北胡人也很有偏見,露出不滿之色。
薛破夜淡淡地道:“這位是我的結義朋友,仰慕盧府的豪華,所以隨同我來看看。”這話雖然是藉口,不過今日倒真是見識了盧府的奢華氣派,也算是此行的一大收穫。
說完,薛破夜從懷裡掏出了二少爺寫下的欠據,上面明文寫着欠銀四百兩,簽名手印齊全。
方夫人隨意看了一眼,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咱們二少爺可是出息了,以前上門要債的不過十兩二十兩,如今卻是出手幾百兩,看來薛掌櫃幫的忙可不小啊!”
“確實不小!”薛破夜大言不慚地道:“也算是救了他的性命!”
這話也不算差,二少爺當夜飢寒交迫,若不是拿了布匹遮身取暖,只怕真要凍死在荒郊野外。
方夫人凝視着薛破夜半晌,薛破夜被那灼熱的目光看的渾身發毛。
“既然是二少爺立下的字據,又是薛掌櫃親自上門,這事自然沒有錯!”方夫人緩緩站起身子,瞥了薛破夜一眼,輕聲道:“薛掌櫃隨我來,和我去取銀子便是!”
薛破夜想不到方夫人竟然這樣好說話,不過想想,盧家坐擁千萬家財,區區四百兩實在算不了什麼,既然有銀子,當然沒什麼好忸怩的,起身笑道:“那可多謝夫人了!”
兀拉赤也跟着站了起來,正準備同往,方夫人已經淡淡地道:“庫房重地,還是薛掌櫃自己隨我去的好!”吩咐道:“給這位客人上茶!”
兀拉赤露出惱怒之色,薛破夜拍了拍他肩膀,微笑道:“兀大哥稍等片刻,小弟馬上便回來!”
兀拉赤點了點頭,衝着方夫人狠狠地道:“你們可不要耍花樣,否則我燒了你們盧府!”
方夫人冷笑一聲,顯得很是不屑,蓮步輕移,推門出去,薛破夜摸了摸鼻子,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