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國公看着自己的兒子死在黑袍將的劍下,並沒有表現出狂怒,只是輕輕閉上眼睛。
黑袍將一催駿馬,駿馬緩緩來到了四皇子等人的面前,他那一雙從頭盔中顯露出來的陰冷眼睛凝視着葉國公,淡淡地道:&ldqo;你的兒子,死了!&rdqo;
葉國公睜開眼睛,眸子裡是隱藏不住的悲痛,但臉色卻很平靜:&ldqo;他死在聖上的手裡,並不窩囊!&rdqo;
他竟然真的承認這就是皇帝陛下!
黑袍將忽然發出一陣大笑,那笑聲中,充滿了嘲弄,充滿了不屑,大笑聲中,他的黑袍子飄離了身體,露出了一身金碧輝煌的大龍袍!
黑袍將輕輕掀開了頭盔,露出一張冷酷的臉龐來。
他&hllp;&hllp;竟真的是德慶帝!
似乎許多的事情都需要一個很特別的結尾,雖然這次的叛亂還沒有落幕,但是卻已經出現了離奇的轉折。
傲視蒼穹,唯我獨尊,手執天子劍,目空一切,這就是大楚的皇帝!
四皇子雖然沒有癱倒,但是手腳已經冰涼,若不是身邊有人扶住,恐怕已經倒了下去。
皇帝陛下一出現,所有人都知道了結局。
兩位國公沒有下馬,只是冷笑地看着德慶帝,柳國公率先開口道:&ldqo;聖上算無遺策,微臣實在欽佩萬分啊,做皇帝的&hllp;&hllp;嘿嘿,就是高明!&rdqo;
德慶帝露出陰柔的笑意,淡淡地道:&ldqo;或許是你們&hllp;&hllp;太蠢吧。&rdqo;
&ldqo;在聖上的面前,天下又怎會有聰明人?&rdqo;葉國公嘆息道:&ldqo;聖上這一步棋下的實在是太妙了,妙到我們竟然沒有一絲察覺。&rdqo;
就在這三言兩語之間,皇帝陛下的騎兵已經將柳國公等人圍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大圈子,叛軍的主將盡皆在這裡。
夜雨飄飄,大楚國這些權力巔峰的人物,就乘坐在駿馬上,任由冰冷的雨水滴落在身上。
&ldqo;聖上爲了我們,這局棋,只怕已經設下了許多年吧。&rdqo;柳國公笑道:&ldqo;可真是辛苦了。&rdqo;
德慶帝淡淡地道:&ldqo;爲了你們,我可以再辛苦幾年。&rdqo;
柳國公眼中帶着嘲弄的意味,悠然道:&ldqo;聖上,你佈下此局,用心良苦。衛戍軍沒了,王族沒了,四皇子沒了,京都府沒了,都察院沒了,你還能剩下多少?&rdqo;
柳國公是聰明人,打從皇帝陛下出場的一霎那,他就已經想到了結果。
甚至從某種角度來說,國公爺已經從更深一層地明白,皇帝陛下此次佈下如此詭異的陷阱,或許不是僅僅爲了對付王族一個目的,或許還有許多掩埋起來的目的。
德慶帝依舊是淡然道:&ldqo;只要朕在,誰都可以不在。&rdqo;
城頭的薛破夜幾乎呆住了,他眼睜睜地看着德慶帝在城下掀開了面具,去掉了黑袍,雖然他的視力還沒有恐怖到能夠在高高的皇宮牆頭上看到德慶帝清晰的面龐,但是德慶帝那單薄卻如鋼鐵般有氣勢的身形是他極爲熟悉的,那傲視天下的動作,那令四朝皆臣的霸氣,讓薛破夜確定,黑袍將確實就是大楚國的皇帝,已經死去的德慶帝。
死人復活。
既然真正的皇帝領兵從城外而來,那麼自己剛纔拜祭的是誰?難道那是假的?
以葉國公和柳國公的老謀深算和謹慎,竟然沒有發現德慶帝是裝死,德慶帝的掩飾手段也未免太高明瞭吧。
葉國公和柳國公如果不是百分之百地確定德慶帝歸天,他們絕不會輕易涉險,既然動手,也就是說,德慶帝的裝死手段是完完全全騙倒了國公爺。
皇帝陛下,究竟以什麼法子能做到這一點?
只是無論用了什麼法子,見到德慶帝還活着,薛破夜心裡一直懸着的石頭才終於落地,不管是眼前的局勢,還是自己日後的前途,只要皇帝陛下還活着,那麼一切困難似乎都可以應刃而解了。
自己先前一直打算的撤離計劃,或許已經用不上了。
城頭之上,太后早已退下,而文臣們也早已在羽林衛們的護持下下了門樓,剩下的太子,卻是一臉的茫然。
茫然中,帶着深深的恐懼。
直到這個時候,太子才清醒了不少,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令他自己很無奈的問題。
無論聖上在與不在,太子總是不能成爲真正掌控局勢的人,他似乎只是政治棋盤上一顆很渺小的棋子,無法左右自己的進退,只能隨着時局的變動而改變自己的心思。
他永遠只是一個名不副實的棋子!
德慶帝也許是真的顧及最後一絲君臣情分,又或者是想從兩位國公爺的眼中看到人陷入絕境之時的絕望神色,以及失敗之後那種深深的無奈感,雖然他知道,要想從兩位經過無數風雨的國公爺臉上看到絕望和無奈是很困難的事情。
他料的不錯,雖然四皇子和柳拓的眼中都滿是絕望,但是兩位國公爺的眼中卻有一種面臨危難之時的沉着與冷靜。
&ldqo;很早之前,我就知道,在皇宮之內,隱藏着三位八道武者&hllp;&hllp;!&rdqo;柳國公緩緩道,眼中閃着光:&ldqo;其實說起來,有兩位八道武者的身份,我是知道的&hllp;&hllp;長公主身邊的秦無恨&hllp;&hllp;太后身邊的醜娥&hllp;&hllp;,她們是宮裡其中的兩位八道武者,但是還有一位,一直隱藏的很深,即使是我,直到今日見到聖上之前,還是不清楚!&rdqo;
數萬將士跪伏在夜雨之中,雨滴打在青石板上,青石板上有血,濺起小小而且零散的血花!
德慶帝臉色平靜,只是靜靜地聽着。
&ldqo;聖上本已駕崩,我與葉兄也是親眼見過,以我二人的閱歷,似乎不會看錯。&rdqo;柳國公眼中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淡淡地道:&ldqo;試想死息功這種傳說中的神功出現在我二人眼前,我二人豈能分辨的出來,即使當時有人告訴我們,聖上是用了死息功假死,我們也未必會相信,因爲我們從來都不知道,聖上原來就是宮中最後的一位八道武者&hllp;&hllp;不,是九道武者&hllp;&hllp;只有九道武者,纔有可能施展死息功&hllp;&hllp;微臣是要恭喜聖上了,這普天之下,聖上不但是江山的主人,更是武道中的王者!&rdqo;
德慶帝淡淡道:&ldqo;看來你知道的比我想的還要多。&rdqo;
九道武者!
人世間武者的巔峰,而大楚國的皇帝,竟是世間武者巔峰中的九道武者!
這無疑是一個讓人無法想象的事情。
&ldqo;我和葉兄見過的所謂遺體,自然是聖上運起死息功之後的樣子,無論從哪一個角度去看,那都是歸天無疑,也正是如此,聖上騙了天下人!&rdqo;柳國公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ldqo;我和葉兄終究是人,想不到死息功的頭上,也屬正常&hllp;&hllp;,只怕之後在冰棺中的屍體,卻是聖上找的假貨了。&rdqo;
&ldqo;普天下,要找一個相貌像極了朕的人,並不是難事。&rdqo;德慶帝聲音平靜。
葉國公也終於道:&ldqo;聖上自然是明白,只要我和柳兄見過冰棺後,其他人也就不會再去細心留意了,畢竟能見到聖上遺體的人並不多,你那替身屍體,完全可以矇混過關。當所有人都以爲躺在冰棺裡的就是升上之時,聖上&hllp;&hllp;卻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京都!&rdqo;一指鐵馬森嚴的騎兵:&ldqo;去與你秘密訓練多年的軍隊會合了。&rdqo;
德慶帝冷哼一聲,並沒有說話。
他只是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天子劍,凝視着兩位國公爺,那種近乎地獄般的陰冷氣氛,籠罩在所有人的上空。
雖然在叛軍之中,不乏有人心中明白一些道理,既然參與叛亂,事平之後,恐怕難逃秋後算賬,還不如趁事態尚未平定之前搏上一搏,可是隻要一見到德慶帝馬上那股唯我獨尊的氣勢,誰都沒有膽子真正地做這最後一搏。
&ldqo;朕&hllp;&hllp;!&rdqo;德慶帝緩緩道:&ldqo;&hllp;&hllp;知道,這麼多年來,你們的武道修爲也大有長進,或許都已經在七道盤亙了很多年&hllp;&hllp;只是很可惜,到了你們這個年紀,尚未達到八道武者的能力,此生也就無法再品嚐武道爲你們帶來的驚喜與歡樂了。&rdqo;
兩位國公爺緩緩拉開了距離,一左一右分開,成犄角之勢,加上皇帝陛下,竟是成了品字形方位。
&ldqo;我們知道,聖上是九道高手,我們絕非敵手!&rdqo;柳國公淡然道:&ldqo;只是我和葉兄年紀都大了,經不起三審五審的折騰,受不了牢獄的潮氣之味,更不恥被推到午門砍了腦袋,所以&hllp;&hllp;既然叛了,就判到底吧。&rdqo;
&ldqo;好!&rdqo;德慶帝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ldqo;你們的父輩,隨着楚侯南征北戰,纔打下了大好江山,他們是功臣,所以&hllp;&hllp;朕會允許你們家族能夠活下去的人繼續活下去。開國百年來,前代先帝也都對你們王族厚恩有加,你們受皇恩近百年,本應忠心耿耿,一心報國。可是愚蠢蒙瞎了你們的眼睛,爲了爭奪更多的利益,要對朕的江山下手&hllp;&hllp;朕不容之!&rdqo;
兩位國公爺目光閃動,神色卻依舊平靜,他們知道,德慶帝現在所說的這些,只是給王族一個最後的解釋。
&ldqo;你們雖然是叛逆,但朕要給予你們祖先留下王族的尊嚴!&rdqo;德慶帝淡淡地道:&ldqo;真不會讓我的鐵騎衝殺你們,更不願意看到你們被馬蹄踩踏的樣子,朕以這把天子之劍,給予你們不配有的王族尊嚴,朕要讓你們在天子之劍下明白,王道&hllp;&hllp;在於朕!&rdqo;
他的這句話說完,就見兩位國公爺已經從駿馬上躍起,腳尖在駿馬上輕輕一點,人已躍向了半空之中。
就像兩隻忽然展翅的雄鷹一般,在半空中,展現着王族的貴氣。
德慶帝也動了,他的身形如同神仙般灑脫無比,輕輕巧巧地沸騰起來,兩臂張開,臉上帶着輕蔑的笑意。
就像兩隻雄鷹與一頭巨龍對峙,所有的一切也似乎靜止。
所有的將士,不管是羽林軍,衛戍軍,鄚州軍,還是皇帝陛下帶來的援軍,都目瞪口呆地望向了半空。
他們中間,有九成九的人是沒有見過真正的強大武者對決的場面,當這一場面忽然在他們眼前出現時,他們只能感到震驚。
兩位國公爺身體四周瞬間泛起一片白色的霧氣,兩團霧氣在黑夜之中,竟然極是顯眼。
皇帝陛下的身體四周,泛起的是一團與他身份極爲吻合的金色光芒,金色光芒霞光萬丈,不少跪拜在地上的將士都被這團金光所籠罩。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兩位國公爺一左一右,就像兩道流星般攻向了德慶帝。
他們是七道武者,雖然與九道武者有着天地之別,但是到了這最後的時刻,他們的出手卻依然很冷靜,也依然很凌厲。
這個時候,所有人才明白,兩位國公爺不僅僅是他們身上的王位強大,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武道也足以配上他們的身份。
只是他們面對的是這普天之下,或許再不會真正出現的九道武者。
九道武者在人世間,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他們已經突破了人體的極限,無論速度力量,都已經不是人類武道所能企及的,即使是很小很隨便的一個動作,也足以爆發出強大到極致的威力。
所以德慶帝很隨意地揮出天子劍時,金光瀰漫,就像神話中的戰神揮出了他的戰劍。
兩位國公爺同時感到了一股犀利的勁氣迎面撲來,那股勁氣看似很清淡,但是浸.淫武道幾十年的他們明白,這種看似清淡的勁氣,纔是勁氣中最至尊的境界,它擁有着碎裂一切的威力,至於人體,對這股近期來說,就像時間最鋒利的寶刃去切最柔軟的豆腐。
於是他們拼盡全力,想要躲過這股勁氣。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既然是九道武者揮出的勁氣,還滯留於世間武者行列的七道武者怎能躲過?
在閃躲之間,柳國公左臂已經齊肩飛出,而葉國公的右臂也飛離了身體,兩道血箭飛射出去,灑落下去,滴落在下面將士的身上。
柳國公和葉國公並沒有因爲斷臂而退離,他們趁着德慶帝老勢剛過新勢未生之際,勇猛地再次朝德慶帝撲了過去。
他們想利用這短暫的一瞬間,他們還有最後的勁氣,只要靠近德慶帝,他們可以拼儘自己的勁氣去攻擊德慶帝,他們相信,德慶帝即使是九道武者,也不過是血肉之軀,勁氣強催下,任何的血肉之軀都無法阻擋,包括九道武者德慶帝。
只是他們不知道,即以脫離了世間武道範疇,九道武者的武道之中又豈會存在空隙和破綻。
對於九道武者來說,即使是空隙,即使是破綻,也不過是武道的一部分,就在這一瞬間,本來避無可避的德慶帝,竟是沖天而起,以閃電之速,在沒有任何借力的情況下,竟是再次騰起,躍向了更高的夜空。
兩位國公爺正要催出勁氣一搏,但是一瞬間,他們眼前的德慶帝卻已經沒有了蹤跡。
德慶帝騰空而起之後,又以極快的速度落了下來,他的兩條腿分開,輕輕踩上了兩位國公爺的頭頂。
兩位國公爺的身體在這一刻麻木,任由德慶帝踩踏在頭頂上,想動,卻動不了。
鄚州府尹黃達呆了半晌,終於舉臂高呼起來,他的聲音因爲激動而變形,就像虔誠的信徒發現了自己一直信仰的神靈忽然降世,充滿了瘋狂。
黃達的一聲喊,帶起了所有的人。
即使是向來對王族忠心耿耿的衛戍軍,在這一刻,似乎也發現他們的帝王是如此的強大,是如此神武,這天地間,似乎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去做這位帝王的敵人,他們跪伏在地上,高呼着&ldqo;萬歲&rdqo;,山呼海嘯,與鄚州軍,援軍,以及城頭上的羽林軍聲音混合在一起。
這一刻,整個京都似乎都瀰漫在&ldqo;萬歲&rdqo;之聲中,響徹天地。
那些躲藏在家中角落的京都子民們,聽着外面震天般的呼叫,不知所以。
薛破夜感受到了所有人的狂熱和虔誠,在這種氣氛下,他竟然也情不自禁地舉臂高呼,或許那個傲視天地的男人,確實值得他的子民們如此狂熱。
那是一位在權力和武道修爲都達到了巔峰的男人!
德慶帝如同天神般站立在半空中,接受着他的子民對他的歡呼和朝拜,被他踩在腳下的兩位國公爺,忽然後悔了。
他們不是因爲死亡而後悔,只是因爲,在這一刻,他們受到了王族不可承受的恥辱。
只是踩踏在他們頭頂的,是這個世間最強悍的男人,是代表着皇族的男人,王族在這一刻,徹底被皇族踩踏在腳下,輸的徹徹底底乾乾淨淨。
這一刻,在皇宮城頭的素貴妃忽然縱身一躍,從巍峨的城樓跳了下來,絲帶飄飄,就像最高貴的牡丹花,在這一刻凋謝。
除了素貴妃身邊的幾名太監大驚失色,瘋狂的人們,竟是沒有發現這位貴人的縱身一躍。
四皇子和柳拓,終於癱倒在地上。
&ldqo;朕最後一戰,送之你二人!&rdqo;德慶帝淡淡地道,他輕輕地從兩位國公爺的頭頂躍起,然後飄然下落,天子劍輕輕一閃,兩位國公爺的咽喉劃過一道肉眼幾乎無法看到的口子。
當王者之軀落在廣場的大理石上時,兩位國公爺的身體也跌落在大理石上,一左一右,兩具屍體而已。
天子之劍,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