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軍機府】
如今戰火一觸而發,百里戈帶五萬精兵趕赴禹州,在軍機府會師,整個禹州陷入戰備的警戒狀態。如今軍機府更是守衛重重,士兵連夜巡查,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氣氛壓抑到了極致。
但在軍機府後院的一個奢華房間中卻安寧如常,那是將軍休息的廂房,屋裡只點着一盞宮燈,精緻的香爐幽幽勻出檀香的絲縷白煙,只能依着月光看見輕紗帳內躺着一名還在沉睡的俊雅男子,本是憔悴蒼白的面容恢復紅潤。
帷幔外時不時傳來的窸窣讓他不由地皺起眉心,漸漸甦醒過來,空洞迷茫的眸子定定地望着牀頂,之前的所有事情一點一點地灌入腦中.....嘗試動了一動身子,果不其然地渾身虛軟無力根本提不上勁,內力也被封住,但身上清爽乾淨還換上了舒適柔滑的絲衣。
又一次被長逸牢牢地困在身邊,而這一次應該跑不掉了。
他緩緩側過頭,透過層層青紗帳能依稀看見百里戈獨自坐在桌邊艱難地包紮傷口,那放在桌上沾滿鮮血的紗布讓他呼吸一滯,根本來不及多想就着急地要起身,可全身無力根本無法控制四肢。
“噗通”一聲悶響。
百里戈轉頭看向牀,入目便是扶羲整個人摔在絨地毯上,三千青絲鋪泄地面,他倔強地不停掙扎着想要起身,不服輸地一聲不吭,可任他怎麼動彈卻不能有任何改變,依舊動彈不得。
“長音!!”百里戈驚愕地大吼起來,迅速衝進內室將扶羲抱回牀上,拉扯到傷口又是一陣刺骨鑽心的疼讓他冷汗直冒,一個不穩直接倒在扶羲身上。
扶羲緊緊地盯着百里戈那痛苦扭曲的面龐,他想說話卻不知如何開口.....
過了好一會兒百里戈才從疼痛中慢慢恢復過來,他顧不上又出血的傷口,連連檢查扶羲的身子:“有哪裡摔疼了嗎?”
“沒事.....”扶羲彆扭地別過頭去神色複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發狂似的掙扎着想撐起身子卻怎麼也動不了,臉蛋“唰”地發白。
“怎麼了?”百里戈心疼地將扶羲扶起來抱到懷裡。
“笛子.....笛子不見了.....”扶羲驚恐地說道,他記得自己出來之時帶着那個小笛子可昏迷了許久如今根本不在身邊,一想到那笛子可能掉落他渾身冷汗直冒。
“我收起來了,沒有丟。”百里戈好笑地敲了敲扶羲的腦袋,起身從一旁的小櫃子裡取出那精美的玉笛交到扶羲手裡。
扶羲握着玉笛長舒一氣,渾身軟下來,心裡還有些後怕,幾乎忘記他如今是被百里戈軟禁起來。
“這笛子是七年前洞房花燭夜我送你的那個罷。”百里戈笑道。
“不是。”扶羲犟着脾氣,冷冷地說道。
“還敢騙我,這是可是稀有的荷玉。”百里戈笑出聲來指了指那笛子尾部,“喏,我親手刻的‘逸音’二字,後來你偶然得到一塊荷玉便讓工匠做成扳指送我。”說着他便取下拇指上的玉扳指和那小玉笛比了比,“瞧,玉質一模一樣。”
百里戈看着扶羲那不願搭理自己的樣子,好笑地捏了捏扶羲的臉蛋說道:“好好好不戲弄你了,如今我們算扯平,你騙我一次我綁你一次。”
“你想如何。”扶羲閉上眼睛冷淡地說道,“若你想用我做人質逼退南平是不可能的,司馬雲一心要攻下後野。”
“只要你乖乖呆在我身邊,一個月我便能攻下南平。”百里戈桀驁地笑起來。
“若我不呢?”
“那我夜夜與你雲雨歡愛,看你如何下牀。”百里戈理所當然地說道。
“混賬!”扶羲漲紅了臉,瞪大眼睛羞憤地嗔道。
“還這麼犟,應該是沒事了。”百里戈寵溺地笑了笑說道,這地上鋪着絨毯應該是摔不疼,這也讓他放心了不少。
“把解藥給我。”扶羲冷冷冰冰地說道。
“這一次你恨我也罷怨我也行,我不會放你走。”
扶羲憤憤不平地甩了一眼百里戈,頓時背脊傳來一陣發麻發酸涌遍全身讓他擰起眉心:“好麻。”
“我幫你按一按。”百里戈心疼得要命,讓扶羲翻過身去側躺着,將衣衫褪至腰下,手掌從扶羲的後頸一路按摩而下,揉捏着每一寸光滑嬌嫩的肌膚,來到那纖細的腰肢更是着重按揉推拿。
“腿也麻。”
“好,我幫你按。”百里戈對扶羲千依百順,爲其拉上衣衫後坐到對方腿邊,目不斜視地將那雙修長的腿放到自己懷裡嫺熟地撫摸按揉。
“你的傷,是怎麼回事?”扶羲這纔敢問出來,稍稍用力平躺過來。
“牧景年弄的。”百里戈無所謂地說道。
“他?”
“他受東郜皇帝之命,來殺我。”百里戈平靜無風地說道。
“他是刺客。”扶羲陳述
道。
“想殺我百里戈的刺客不計其數,他不過是其中一個。”百里戈聳聳肩,無所謂般說道,“長音不也是其中一個。”
扶羲臉色怪異,他盯着着百里戈一言不發但心思早已飛到九霄雲外。
“寶貝在思索着如何逃出去罷?”百里戈輕易看穿扶羲的心思,這話說得寵溺而溫柔。
“你覺得我會任由你囚禁?”扶羲淡定地回道。
“我服了食魂草。”百里戈聳聳肩,一邊按摩着扶羲的身子一邊說得道。
扶羲聞言頓時大驚失色,不可思議地瘋狂大吼起來:“你不要命了嗎?!爲何要去服毒!快給我去服解藥!!”他一邊說着,不知不覺地渾身顫抖起來,眼裡的憤怒被擔憂與驚恐取代,話到最後竟然有些哽咽,眼圈也紅紅的。
“放心,只要你不逃,我就會沒事。”百里戈捧着扶羲的面龐吻了吻安撫道,“我給你服了食魂草唯一的解藥,你的血能解我的毒。”
“什麼意思。”扶羲一動不動地盯着百里戈,似乎要將對方看出一個洞來。
“四十日內毒還不會發作,四十日後我攻下南平回來,若你在,我便能活,你不在,我必毒發身亡。”百里戈像是一個被逼得極度瘋狂的人,他笑道,“用我百里長逸的命,留你扶長音,這個方法如何?”
“百里長逸!!你是真瘋了麼!!”扶羲歇斯底里地大吼起來,心裡亂成一鍋粥根本無法思考。
“是,我是瘋了,把你留下的最好方法就是壓上我的命。”百里戈勾了勾嘴角,眼裡依舊是溫柔的情意,“若你走了,我必死無疑。”
扶羲咬着嘴脣一言不發,紅紅的眼圈朦朧一片,這回他根本沒有辦法再反抗,長逸這一狠招把他製得死死,沒有留下任何餘地。
“不這樣做,這小小的軍機府怎能困得住扶長音。”百里戈理所當然地說道,“所以寶貝莫要整天想着如何逃回南平了。”
扶羲聲線哽咽顫抖得不成樣,他雙目無神,恐懼地呢喃着:“若你四十日之內回不來,如何是好......”
“傻瓜,原來是擔心這個。”百里戈愣了愣沒料到對方沒有生氣,他躺到扶羲身邊將其抱到懷裡柔聲說道,“我自有分寸,只要你不逃,我就不會有事。”
扶羲聽着百里戈這無所謂的話語頓時憋了一肚子的怨念又委屈得很,五味雜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百里戈笑出聲,他輕輕捏着扶羲的下巴吻上那嬌嫩的粉脣細心溫柔地安撫着,不必說一言便能將對方那緊張不安的心撫平。
扶羲彆扭地別過頭去,對方溫柔的眼神總是帶着安撫與凝神,讓他這些日子的疲憊與失落全數被對方如此的疼愛揮去。
“毒,真的沒事嗎?”扶羲嚴肅地問道。
“真的沒事,四十日後纔會發作。”百里戈認真地說道。
“嗯。”扶羲放鬆了一點,安靜地窩在對方懷裡。
“剛剛還對我大吼大叫,如今不鬧了?”百里戈忍不住笑出聲來,他一直就知道長音不會真的生自己的氣,或許是他們相愛七八年,愛已成習慣。
“你說的,我騙你一次你綁我一次,扯平了。”扶羲不知情緒地說道。
“夫妻牀頭打架牀尾和。”百里戈春風得意地說道。
此時的溫情繾綣無關戰火紛飛,紅燭下曖昧纏綿的二人儼然是最甜蜜的愛侶。
“報告將軍,李副將張將軍風將軍求見。”
“讓他們進來。”百里戈臉色頓時凜下,恢復那冷漠威嚴的神情。
“不許走,陪我。”扶羲任性地拽住百里戈的衣袖冷聲說道。
“那我抱着你出去聽將士報告軍情如何?”百里戈笑道。
扶羲愣了愣,尷尬地一言不發。
“乖,我先處理事情,很快的。”百里戈握着扶羲的手柔聲哄着。
“你就不怕我聽到不該聽的?”扶羲表情怪異地看着百里戈。
“聽到又如何,你不可能逃得出去。”百里戈自信不羈地笑了笑,“何況我的命在你手裡,若你泄露軍情,我難保證可以在四十日內凱旋。”
“你去處理事情罷。”扶羲淡淡地說道。
“乖。”百里戈溫柔地在扶羲額頭上落下溫柔的一吻便匆匆離開。
僅剩扶羲定定地躺在被窩裡,失了神。
*****
百里戈直接傳召將士到房裡議事,將內室的帷幔重重放下才讓李元軍、張乾雨、風無畏進來。
“參見將軍。”三人皆是戎裝凜凜,恭敬行禮。
百里戈面無表情,冷酷淡漠,不怒自威,他說道:“三位請起,本將軍已經看完這十日來的戰報,眼下南平正蓄勢待發攻打禹州,我們這第一仗便是守住禹州。”
“報告將軍,這次南平老國
君駕崩,這個新皇帝作風狠厲,不管打哪裡都是一陣猛攻。”李元軍擔憂地說道。
“讓他得意一陣罷。”百里戈撫着拇指上的綠扳指,詭異地笑了笑,“衝得頭破血流的一日,可不費吹灰之力將其殲滅。”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眼神交流,你推我讓,最後還是張乾雨一咬牙說道:“我等已按將軍的意思排兵佈陣,只待與南平一搏,但.....但不知將軍如何處置扶羲。”
“末將以爲,扶羲萬萬留不得,除掉扶羲便等同砍掉南平的雙翼。”風無畏也鼓起勇氣說道。
“末將猜測,凌晨時分南平便會有所行動,若將扶羲帶到南平大軍前,殺之祭旗,一來鼓舞我軍士氣,二來定能亂敵方軍心。”
“末將贊同,扶羲......”
百里戈眼神冷厲地掃過面前那三人,淡淡地開口:“扶羲如今就在本將軍牀上。”
此話一出讓那三人震驚不已,他們不約而同地看了看那帷幔心裡明白了不少,這扶羲可是公認的絕色美人,看來大將軍是嘗過了美人的銷魂滋味便捨不得了。
“扶羲是有用,本將軍明日自有打算,你們只需要按計劃守住禹州。”百里戈冷漠地說道。
“是,末將領命。”
“本將軍要一個月攻下南平皇都。”
“是!末將誓死追隨!”
扶羲平靜地躺在牀上,外面的所有他聽得清清楚楚,包括之後百里戈與那些將軍們談論的所有排兵佈陣,所有行軍計劃,軍機秘密。
窗外如水,似乎所有都進入睡眠,外面已經聽不到商討的聲音,只有百里戈翻書的“莎莎”聲。
“逸....”扶羲輕輕喚了一聲。
百里戈揮袖打出一陣內力將帷幔拉起,溫柔地望着那牀上側躺着的人兒笑道:“還不好好休息。”
“你的傷好點了嗎?”扶羲彆扭地問道。
“上藥了,很快就好。”百里戈耐心地回道。
“你想如何處置我?”扶羲抿了抿嘴艱難地問道,縱使纏綿之時能暫時忘卻他們的身份,但清醒過來,敵我分明,根本由不得他們迴避。
“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百里戈一邊翻閱書籍一邊笑道。
扶羲一聲不吭地翻過身去背對着百里戈,恍惚之間悵然若失,而百里戈眼神複雜地望着那牀上的人兒,不知不覺陷入失神沉思。
“長音真的不能爲我離開南平嗎?”
扶羲抿着嘴脣,任憑眸中的水霧化作淚水順着眼角流下,浸溼鬢髮,若是以前他定會堅定地說不,可如今.....
“當年的司馬申確實是帝王之才,他與師父有約定而你代替師父助他奪天下,確實有可能成功。”百里戈淡淡地說道,“但是如今的司馬雲實屬庸才爛泥,根本不可能稱霸,何況與師父有約定的是司馬申,司馬申已死。”
“加上容宇,當初你借清風峽之戰要殺他就是因爲他總壞你大事,不過被我救了。”百里戈不知情緒地笑了笑,“如今依舊他是大將軍,如此帝王將軍如此南平,憑你一己之力要如何稱霸?”
“從你救下容宇我就知道難贏這一盤棋,直到司馬申死,司馬雲登基,戰局已定。”扶羲平靜地說道。
“這些年,我真的很累。”百里戈無奈地長嘆一聲,“說起來我也是到如今才下決心要拿下南平,帶你回去。”
二人間靜默,如同死水一般。
“那你呢,是否能爲我回岐山。”扶羲強裝鎮定地問道。
“若我如你所願,回岐山等你五年十年....亦或是更久....”百里戈定定地看着扶羲那略顯清瘦的背影,淡淡地說道,“長音真的願意?”
扶羲頓時如同被扼住喉嚨一般說不出一句話,一直以來的倔強與固執摧枯拉朽般破碎得不成樣子,十年....他自然知道若真要一統天下,以南平這樣的情況簡直不可能。
“罷了,無論如何我不會再讓你任性。”
扶羲緩緩閉上眼睛,這一刻他不願意再去多想這紛亂的戰局,心底只想要百里長逸陪伴的想法瘋狂地叫囂着......
“逸。”
“嗯?”
“想要你抱......”
百里戈擡頭看着那牀上的人兒,那清瘦的身子顯得如此落寞而害怕,彷彿一團小小的火苗在狂風中搖搖欲墜。
心疼與愛意涌上心頭,百里戈走到牀邊將扶羲抱回懷裡,緊緊地握住對方的手十字交叉,深深地吻着對方的眉心久久不放。
“我愛你,睡罷。”百里戈疼愛地吻着扶羲的髮絲。
紅燭燃盡了最後一絲光明,二人依舊相擁而眠,整個房間驟然墜入無限黑暗.....天邊現出了魚肚白。
破曉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