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與薑汁共熬的苦酒
一石激起千層浪。
暮涯是個瞎姑娘，自然是看不見身邊人，他們利用這一點巧妙地換上了花鈿。
她聽得花鈿這一句，一腳蹬在了石凳上，急速往後掠。
“胭脂在哪裡？”
沒人答她的話。
花鈿拔劍出鞘，劍光一閃，劍尖直刺暮涯的心窩。
暮涯似有感應，足尖輕點，躍出了亭子外。
亭子被狂風包圍了，花鈿以劍支撐着身子，閉目聽着怒號的風聲。
缺口早已閉合。
聽不出暮涯有無走遠。
花鈿猛地捂住胸口，噴出了一口鮮血。
析墨的眼皮子跳了跳，瞧這人，沒皮沒臉的。
花鈿回頭瞧見這一幕，正欲說些什麼，又止住了話。
暮涯是沒有的，不然早就能看出了她的身份。
繡花鞋踩在地上本是沒有聲響的。
“小公子。”她溫柔地喚着析墨，一如從前。
而那個有能力直接解了這個術法的人卻不當一回事。
習術法之人都會練出一股氣。
析墨晃了晃杯中酒。
奔走的風，噴濺的酒水，四分五裂的瓷片，均是傷人的利器。
要是暮涯操控疾風湮滅整個亭子，到時該如何……
雲岫叩叩石桌，“暮小姐，請坐。”
雲岫在腦子裡搜尋關於暮涯的點點滴滴。
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以年輕姑娘的雙眸養自己的精血的魔頭。
其實暮涯是有的，只是被她手上的環鎮住了。
雲岫的臉色未變，但汗珠兒已順着雙頰淌落。
被別人牽着鼻子走的感覺很差。
她嘆了口氣。
暮涯掀開了風簾。
再往裡一點兒，暮涯這漂亮的脖頸子就會被劃出一道血痕。
酒罈子隨之爆開。
睡得很沉的他，做了一個又一個的噩夢，從蒙絡的遠走到自己踩上了地獄裡給惡人準備的刀山，一下，一下，不僅割在了腳丫子上，還勾掛了胳膊，後背，前心……無處不在的刀子。
可是葉驚闌比她更快！
他的兩指並起，連點暮涯身後幾處大穴。
花鈿開始發愁。
他們以周身罡氣護住自己免遭這份罪。
那爲何之前沒發現？
雲岫輕輕搖頭，嘆息。
世人愛誇女人的直覺，雲岫忽而一笑，只爲自己的直覺。
析墨估摸着哪一個是雲岫的杯子，徑直拿了過來，斟滿啼綠酒，放在鼻下輕輕嗅着。
“軟軟，我該如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總是溫柔地笑着。
“是嗎？”
每每見到暮涯，便覺那是甜酒，點在舌尖上，暈開了醇厚的香。越接觸，便會嚐到與薑汁共熬出的苦酒的澀，卡在喉嚨，不上不下。
在她緊着眉頭思來想去的同時，析墨則是優哉遊哉地將雲岫擺弄爲趴在桌面上的姿勢，再雙手托腮，靜靜凝望她的睡顏。
雲岫打了個呵欠，凝視着某個方向。
“軟軟，暮涯快要走遠了。”
彷彿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脖頸子，讓人喘不過氣來。
析墨眼前的杯子“砰”的一聲炸裂開來。
她勞神費力地思忖如何破出這一道風牆。
“當不起扶疏公子這個‘從’字。”葉驚闌下意識地把酒杯放回了析墨的跟前，“葉某無福消受。”
勁風開始收束。
析墨和潮澈的周身縈繞的便是地道的術士之氣。
花鈿嗆咳了兩聲，“小姐……”
“葉大人說笑了。”
“暮小姐，我家娘子請你坐會兒喝口茶潤潤嗓子，你可願意？”
析墨擡眼，問道：“我該稱你作鸚鵡還是像以往那般叫着二小姐？”
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暮涯是如何隱藏了自己高深的術法。
而暮涯的榻上那兩個以牛尾刀造成的破洞，也是她的破綻之一，她想讓暮朗懷疑原先與暮家家主有牽扯的官家之人，但她作爲一名不會武功且雙目失明的弱女子，該如何精準躲過刀刺刀砍？
她藏在懷中的柳葉小刀。一把帶着陳舊血跡的小刀留在暮涯這裡，上邊的血跡是誰的，不得而知。多次出現的柳葉小刀是爲了引走他們的目光。
奈何暮涯踢中了一顆石子兒。
酒杯中泛起微微波光。
暮涯揚起一笑，“小公子之前和兄長都是喚着暮涯。”
趴在桌上的姑娘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懶散地伸展手臂，不以爲意地說道：“她會回來的。”
“噓——”雲岫的指腹壓在了自己的脣峰上，示意噤聲。
還有不爭不搶的暮涯會邀元清秋來比試，以證自己的才名……
“還是不必了！”暮涯說着便往後退，任由脖子上拉出一條血紅的線。
她等待着暮涯回來。
雲岫瞥一眼仍在睡夢中的蒙歌。
可惜，暮朗還是先走了一步。
“我真後悔剛纔沒有割了你這漂亮的腦袋。”暮涯沉下臉。
啼綠酒，還是暮朗院子裡藏了多年的罈子裡倒出來的好喝。
把這一路上的事串聯起來，倒是敗了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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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邊多了一個人，那人毫不客氣地奪了他的酒杯。
她試探着直刺一劍，亮點乍現，在抽劍之時倏而合攏。
蒙歌是真倒了。畢竟得有一個“可靠之人”中了毒，還能取信別人。
風如刀，一絲一縷，割入肉。
“可惜你的兄長沒了，扶疏公子也不必再給你面子了。”雲輕劍的劍身倒映着雲岫清冷的雙眸，劍氣橫掃，劍身最後的歸宿是——暮涯的肩頭。
不提也罷。
證明了這是無謂的動作。
如此種種……
不得不說，暮涯的術法……確實很厲害。
董婆婆剜去的眼珠子，皆是送予了暮涯。
柔弱的世家千金。
那人還以指節輕叩石桌桌面。
蒙歌的臉色越發難看。
析墨羞赧一笑，“方纔我喝過了，葉大人若是不嫌棄，我也就……從了大人。”
是何人在沙城同虞青莞言說自己的身份，答案呼之欲出。
連說話都是那麼動聽，那麼爲人着想。
花鈿點點頭，就地調息。
蒙歌可就不好受了。
由不得暮涯表達意願，葉驚闌直接將她撂到了石凳上。
“要殺要剮，隨你們。”暮涯認了命，將手上的環一摘，雙手牢牢地交握，放在桌上，以示自己不會做任何小動作。
雲岫看着風牆褪去。
“花朝城是個好地方。”她望着亭子外晴朗的天，喃喃自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