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曲嫣然,李重九倒是微微有些意外,尚未答話。
曲嫣然即言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快跟我來。”
李重九心道曲嫣然聰明,當下點了點頭,隨着曲嫣然大步而走。曲嫣然帶着李重九一繞小彎,走到一個偏僻處的小樓。
曲嫣然回頭解釋言道:“這是我住的地方。”說到這裡,臉上微微一紅。
李重九倒是沒什麼反應,當下隨曲嫣然一併來到樓中。剛進得樓內兩名丫鬟皆迎了出來,兩名丫鬟穿衣一紅一綠,容貌俏麗,但與曲嫣然一比,當然差之遠了,不過見了倒是有一股親近之意。
“曦,冬青,這位是我的朋友李兄,你們讓他暫在這休息,好好招待,切記不可與外人說他的蹤跡。”
“是,小姐。”兩名丫鬟齊齊點頭,看向李重九露出兩對深深的酒窩來,李重九一笑,伸手抱拳。
曲嫣然轉過頭與李重九言道:“我還要去教習琴藝,你暫在這裡休息,這兩位丫鬟都是從小隨我長大的,你有事儘管吩咐。”
李重九當下言道:“多謝曲大家給我這容身之地,此情我銘記在心。”
曲嫣然聽李重九說這番感謝的話,脣角勾起一絲笑意,當下頭低了低,行禮之後,便抱着琵琶,一挑簾子再度出門了。
曲嫣然走後,那名爲冬青的丫鬟,言道:“李大爺喝什麼飲子?”
“茶好了。”
一旁的丫鬟曦,笑語嫣然地言道:“好嘞,我們這裡正用蜂蜜泡的好茶,還請稍待。”
說着曦轉身而去。
“李大爺請上座。”
李重九點點頭,在一張羅漢牀上坐下,而冬青呢則是搬來了一張錦杌,湊近李重九旁,一雙小手支起腦袋來,笑意綿綿地盯着李重九看起來。
李重九見小姑娘一直盯着他看,笑了笑,也沒有發問,自己端坐在羅漢牀上,左右打量起來,曲嫣然的閨閣。與這位當世大家,期待中的香閨不同,曲嫣然所住的地方,簡單至極。
不久曦端着一盞茶來給李重九,李重九謝過之後,掩袖慢品,讚了一聲:“好茶。”
兩位丫鬟聽了對視了一眼,笑眯眯地都坐在李重九一旁。李重九將房間打量一邊,對着兩個小丫頭笑道:“曲大家每ri都要教習琴藝麼?”
見李重九開口,曦搶在冬青前,點點頭,言道:“沒有呢,小姐每三ri教習一次樓內ji子琴藝,也談不上多費心,她們一個個彈一番,小姐指點就是了。不過樓內ji子甚多,一個個教下來,也要半ri了。”
冬青從曦那將話頭搶回,言道:“李大爺,你知道嗎?小姐是大好人呢,教習琴藝,不取一分一毫。要知道外面那些女先生,現都要一吊錢教習一ri呢。”
李重九點點頭,言道:“原來如此,這倒是善事。”
“那李大爺,你呢?是何人?讀書人嗎?”冬青打量了李重九的衣着,破損了幾處,衣料也不過葛制,絲毫不像一名士族子弟或是顯官。
李重九笑道:“我就是一介武夫,但若說是讀書人,勉強也算的。”
“那就是文武雙全了,小姐眼光不會錯的。”曦言道。
“小姐眼光?”
曦點點頭言道:“李大爺,你是小姐兩年來,第一個請到這小樓的男子,所以我們對你很好奇啊。”
冬青言道:“說真的,李大爺雖不甚英俊,看得也不像是那養尊處優的士族子弟,但是我和小曦見了李大爺,心底都有種道不出的感覺來,覺的李大爺ri後必有飛黃騰達的一ri,遠非池中之物吧!”
曦言道:“那是當然,我也陪着見過不少達官顯貴,但是見到李大爺卻覺得你不遜sè於任何人。”
李重九頓時哈哈一笑,言道:“你們都猜錯了,我是落難來此的,因躲避一些麻煩,故而爲曲大家收留。”
曦和冬青聽了都露出不相信的神sè問道:“李大爺說得是真的嗎?”
李重九點點頭,言道:“那是當然了。”
當下曦,冬青都一併耷拉下腦袋,只聽門外噗哧一笑。
“我叫你們兩個丫頭,別背後嚼舌頭,今ri怎麼了?”
李重九轉過頭去,只見是芸娘,曦冬青當下都一吐舌頭,顯然是怕了芸娘。
芸娘走了過來,對李重九低聲笑道:“小姐眼下分身不得,又擔心有何要事,故而差我來聽你的差遣,這兩個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的,有得罪之處莫要奇怪。” 說完曦冬青二人一併退下。
李重九笑着言道:“芸娘客氣了,不知外面情況如何了?”
芸娘正sè言道:“今ri早上我出門看了一下,坊內都是兵丁正在巡查,恐怕沒有幾ri不會消息,這明月樓暫時還算是安全的存在,李使君在此待上幾ri,絕無問題。”
李重九點點頭言道:“如此甚好,但是卻要麻煩曲大家,你們放心,若是我能脫身,必有厚報。”
芸娘聽李重九之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言道:“李使君,這話你可要記在心上哦。”
李重九一怔言道:“這是當然。”
芸娘將笑容一斂,言道:“李使君,有什麼我們能幫得上的就儘管吩咐吧。”
李重九點點頭,當下言道:“芸娘,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找個心腹人,前往城南林家商鋪找林當鋒林掌櫃,今晚來明月樓一趟即可。”
芸娘聽了當下允諾,言道:“這可以。”
於是李重九就暫且在明月樓住下,曦與冬青得了芸娘jing告,當下也不好來相問,但路過時給李重九作出幾個鬼臉,也倒是必須的。
到了快午飯時,曲嫣然卻回來,她看上去有幾分疲倦,見了李重九後,告罪一聲,便上樓去了。下樓後,曲嫣然已換了一身樸素的衣服,雖是粗布棘釵,但卻難掩國sè。
曦點了一支檀香,接着端上飯食來。食案上一碗碎金飯,加了幾片肉丁,一壺香茶,就是如此簡單。
曲嫣然言道:“平ri吃的清簡,也不知李使君是否習慣呢?”
李重九言道:“當然。”
於是李重九曲嫣然同案用食,李重九已是一ri一夜沒米下肚,當下吃的十分香甜,連吃了三大碗。
看着李重九這幅狼吞虎嚥的樣子,一旁服侍的曦冬青都是掩嘴偷笑,李重九見了曦冬青的臉sè,將飯吞下肚笑道:“平ri粗俗慣了,讓大家見笑了。”
曲嫣然將筷子放下,給李重九添了一杯茶後,言道:“大丈夫方能本sè,李兄能在嫣然面前,以真xing情相待,足不將我當外人了。”
李重九聽了心底一暢,笑了笑,將曲嫣然倒的茶一口喝下,當下又是扒飯。
飯畢,曦冬青收拾了桌案後,曲嫣然言道:“李使君,今ri爲何你見到年少ji子時,在門外嘆了口氣呢?”
李重九言道:“倒什麼,只是我想這些女童,都是有家人的,小小年紀被賣到這裡爲生,與親人別離,實在可嘆。”
曲嫣然聽了神sè一怔,似勾起了什麼心事。李重九突然想起,那ri曲嫣然以茶道招待他與獨孤修德,薛萬述,事後聽溫彥博提得,曲嫣然的茶道頗似江南士族之中流傳的。
以曲嫣然如此氣質,似也是從小被教養的很好,莫非也是破落江南士族之後。李重九當下問道:“曲大家,口音並非北地,莫非也是江南人士?”
曲嫣然看了李重九一眼,言道:“不錯,家母是江南人士。”
果真是江南出美女啊,李重九心道。曲嫣然言道:“李兄,能爲女童感嘆,足見是位有仁心之人,聽聞李使君兩年治理下,懷荒,御夷二鎮皆是大治,足見你一番心血。嫣然這裡冒昧問一句,李兄如此宅心仁厚之人,爲何卻又四處興兵討伐,將災難帶給他人呢?”
李重九聽曲嫣然如此一問,心道這女子不是聖母吧,難道是要以大義的名頭來準備責難我?
李重九當下言道:“曲大家,我並非是你想象之中的仁者,身在亂世之中,興兵討伐之事,並非衆人所願,比如若我不破契丹人,契丹人就會來攻我,我若不破高句麗人,失陷於高句麗的漢家百姓,就無法救回。身在我這位子的人,無論是誰都會做出如此選擇。”
曲嫣然聽了,言道:“李兄這麼說,令我們這些不喜殺戮的女兒家有些失望,但嫣然也明白,你說的卻是實在話。只是我想問,李兄你短短兩年之內,從草原之上崛起,莫非是爲了李三娘?”
李重九輕咳了一聲,笑着反問:“曲大家,對我的事還了解不少呢?”
曲嫣然低頭一笑,言道:“怒髮衝冠爲了紅顏,李兄能爲李家三娘,放棄李家的招攬,衆姐妹們私下都說李兄你是個重情義的男子。所以嫣然想問李兄是否爲了李三娘子而努力,有的今ri呢?”
李重九哈哈一笑言道:“這個問題好生刁難啊,讓我不知如何回答。”
曲嫣然狡黠一笑,言道:“李兄不可以不答,或問你到底是愛江山呢?還是更愛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