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郡演武場。
豔陽高照,樹葉不擺,天氣格外的悶熱。
演武場內三通鼓響後,一排扎着頭巾,戴着皮製護胸的郡兵弓手一併舉步上前,站在一條白線之後。
這一排郡兵的臉上各個神sè凝重,雙目中緊緊的盯着距離七十步後的用草紮成的箭垛。
又是一通鼓響,郡兵弓手各自從革囊抽出箭來,用扳指扣住弓弦上矢。衆人皆是一深一淺緩緩調勻呼吸,不少人額上的汗水已是一道道從臉上滑過,但卻無人敢伸手去擦拭。
再度鼓響後,郡兵弓手開始用箭連shè,只聽咻咻的箭羽破空之聲,箭垛上紛紛扎滿了箭鏃。
“中了!中了!”有人則是大喜。
“差一點。”有人則是臉sè一僵。
但無論如何,每人的神情都是極度關切的。
六矢過後,鼓聲再響,衆弓手皆是將弓放下,這時他們方纔敢伸手擦汗。
之後一旁官吏,左右一個人,手裡拿着文書筆墨上前,一一到箭垛之前,記錄各人shè箭的成績。
而弓手們則是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不過儘管這時人人臉sè凝重,沒有絲毫輕鬆的意思。
在遠處一旁的涼棚內,尉遲恭,徐武正穿着一身鎧甲,與盧承慶一併喝着酪漿消暑,同時亦等待這弓手的成績。
不多時,統計官即上前,言道:“稟告兩位將軍,盧郡丞,郡兵甲字團三十名弓手,成績已出。”
“念!”徐武將酪漿擱在一旁,身子一直。
“諾,考覈用弓一石五斗,距七十步,六矢中三者,爲上矢,六矢中兩者,爲中矢,六矢中一者爲下矢,一矢不中者罷黜。三十人中上矢者一共兩人,中矢者六人,下矢者十人,一矢不中者十二人。”
“嗯。”徐武將名冊拿來看了一遍,簽上自己名字,又交給尉遲恭。
尉遲恭掃了一眼,亦簽上自己名字,向盧承慶點了點頭。盧承慶看完後言道:“中矢者十八人,拔入府軍,一矢不中者,擇ri再試。”
“諾!”
“換第二批!”
隨即鼓聲再度響起,得知自己入選府軍的士卒,不由是狂喜,而落選之人,不免垂頭喪氣,不過對於他們而言,還有第二次機會。
在演武場外,上千名未試的郡兵聚集着,亦正各自攀談。
“賀老刀,你說這開一石五斗的弓,未免太難了吧,你說說看,說說看。”
“誰叫你自個平ri懶得打熬氣力,整ri就知惦記者窯子裡的姑娘,你二哥說沒錯,早晚有一ri,你死在姑娘肚皮上。”
“都這時候,賀哥,你還說這風涼話,有什麼訣竅,快教教兄弟我。”
“沒啥子,訣竅,不過是心手二字罷了。”
“週三六,你說我昨ri聽我那弟兄說了,這一石五斗的弓,實在太難了,當年天子爲了徵遼東,在涿郡募驍果軍,亦不過要開的一石二斗,能shè兩百步即可,這一石五斗,如何能shè。”
“那你可就錯了,聽說了嗎?咱們尉遲將軍,那ri在演武場,拉斷了三張三石強弓,最後開得六石強弓,猛人啊。”
“哎,這我咋不知道,人家尉遲將軍乃是天上武曲星下凡,也是我們凡人可以比得。我以往在郡兵時,開得不過是一石弓,眼下這一石半的,實在是難啊。”
“你就碰碰運氣吧。”
“徐哥,聽說這一次分上矢,中矢,下矢三等,以徐哥你的箭術,拿個上矢不過是唾手可得的得。”
“嘿嘿,平ri是如此不錯,但也要試過才知道,話先不能說滿了。”
“徐哥,你還是這般,如按校尉與我們說了,考覈得上矢者,入府軍即爲上卒,每月可給家裡領米二斗,中矢者爲中卒,每月領米一斗五,下卒嘛,就只有一斗了。況且聽說得上卒的,將來可優先拔爲隊副,隊正,徐哥,以後你可得罩着我啊。”
“哈哈,一世人兩兄弟,說什麼客氣話。有我徐某一口飯,就有兄弟你的。”
而於此同時,在涿郡另一個演武場內,則是近千弩手,在進行考覈。
考覈大致於弓手相當,也是六矢中三者爲上弩,次中弩遞推,弩手的標準,則是必須臂開三石強弩,shè一百步以外中者方可。
幽州刺史府內。
溫彥博,魏徵,盧承慶,尉遲恭,徐武等人一併前來,向李重九稟報這次府軍篩選之事。
李重九看完衆人各自奉上的報告後,還是相當滿意,這一次府軍選拔,由原郡兵內部自行選拔,而郡府方面派人監督,雙管齊下,不過三ri就將幽州郡兵考覈全部完成,效率還是很高的。
李重九言道:“涿郡一萬郡兵,有三千餘人不第,這些人你們如何安排的?”
尉遲恭抱拳言道:“啓稟郡守,不第的三千餘人,我們準備擇ri再考覈一次,就算入選府軍的士卒,我們也會再考覈一次,以兩次成績之中,擇優者錄取。”
李重九點點頭言道:“如此甚好。但是兩次皆不第者呢?若是如此,我軍上下不是隻以弓弩兩道考覈士卒了嗎?而錯過其他良才。”
尉遲恭言道:“騎兵另外篩選之法,容卑職再行報之。”
李重九心中對這等選兵之法,還是覺得頗有不完美之處。他將選兵之事,交給尉遲恭,徐武二人去辦,是想讓他們先試做出成績。而他們用弓弩二道考覈士卒,確實也是無可厚非,畢竟郡兵一貫是以強弓硬弩作戰的。
但如此令李重九不由聯想到了歷史上的宋軍。宋朝的軍隊,就是以弓弩篩選士卒。
宋軍的作戰理念就是,番長於馬,漢長於弩,制騎以弩。
宋軍選拔也以弓弩爲主,弓兵分三等,開九鬥(宋斤與隋斤不等)弓爲一等,八斗二等,七鬥三等,弩兵一等爲二石七鬥,二等爲二石四鬥,三等爲二石一斗。比如大宋中禁軍中上四軍的天武軍,官兵開弓必須爲九鬥,開弩必須二石七鬥。
如此風氣之下,因此宋軍至上而下,用史書上的話說,就是弓弩嫺熟,而刀槍稍練。這一點不僅僅是宋軍,明末的明軍,以及清末的清軍都是如此。
李重九言道:“吾軍雖強於弓弩,但必須同時習以步戰,作戰使得士卒人人敢於爭先,刀槍亦不可輕忽。若人人重於弓弩,卻無人敢上陣血肉死戰,長此以往必成弱軍。”
尉遲恭,徐武聞李重九之言,皆是上前請罪,言自己確有不周之處。
一旁魏徵言道:“尉遲將軍雖有思慮不足之處,但此考覈,也不過是汰弱留強之法。至於刀槍棍棒,難有人考覈,未免有所弊病。”
李重九知這也是實情,刀槍棍棒有所長,沒有一個具體標準,容易爲人舞弊,不似弓弩,六矢中三中一,都是衆人可見的,權衡的。沒辦法這就是制度的弊病。
不過李重九仍是言道:“府兵乃是我幽州之jing銳,既要本着寧缺毋濫,也不能缺漏任何良才,凡是長於陌刀,刀槍者,凡事身有所長者,你們經過認可後,報知於我,我可將之拔爲府軍。”
聽李重九這麼說,尉遲恭,徐武當下都是領命而退。
最後經過這一番篩選,李重九從三萬五千餘郡兵番兵,以及高,羅二人降軍之中,挑選兩萬五千人加入府軍。
府軍之中,自然是待遇優厚。
上卒每月可有兩石之米,換在若沒有青壯男子的家庭,這米糧足以讓一家三四口,衣食溫飽。至於中卒,一石五斗,也算可以渡ri,不過至少家裡人吃飽肚子還是可以的。至於下卒一石,就是十分勉強了,家裡人必須另外找些生計。
此制度現在雖聽起來,不甚理想,但比之當時大隋府兵,已是天上地下。要知道幽州府軍待遇相當於半僱傭軍。而當時隋朝府軍,只是享有免役的優厚,除了戰鬥獲勝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收入。
這也是爲何到了唐時,府兵軍戶漸漸破產,導致府兵制度崩潰的原因之一。
至於其餘,盡數汰爲鄉軍,而高句麗,契丹降卒一萬餘人皆是編入鄉軍,另外又從地方募集了一定鄉兵,鄉兵亦抵達兩萬五千之數。
鄉兵的優厚,就是給與兩人名額的,兩年稅賦減半,應徵兩年。李重九對於鄉兵則是採取義務兵制,規定幽州內男子成丁之後,皆必須入鄉兵輪替。
鄉兵不同於郡兵,於各縣就近入籍,於各地作地屯墾,鄉兵每五ri中選一ri練兵,每一個月中可有五ri回家省親。並且鄉兵不歸幽州刺史府統轄,而是歸於六郡都尉,副都尉掌管。
至於府軍,李重九命令王馬漢爲翊衛大將軍,萬勝軍,突騎團,以及三千漢軍騎兵,一共九千兵卒一律編爲翊衛軍屯紮於御夷鎮。
薛萬徹,薛萬述分別爲鷹揚郎將。
尉遲恭爲武衛軍大將軍,率領一萬武衛軍,坐鎮於涿郡薊縣。
曇宗爲驍衛軍虎賁郎將,率三千驍衛軍,駐紮於上谷郡易縣。
烏古乃爲驍衛軍虎賁郎將,率三千驍衛軍,駐紮於安樂郡密雲縣。
府軍分爲翊衛,武衛,驍衛三軍,雖是駐紮四地,但是彼此距離都不遠,必要時,可以隨即增援邊境各郡戰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