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郡一不知名小坡上,黃沙鋪面而來,赤sè的大旗在黃塵之中捲動。
穿着麻衣,頭扎着黑巾的士卒們,扛着長槍,在沙塵之中行軍,面上早是刮滿了塵土。衆人用巾帕裹住臉面,但仍是阻擋不住沙子,往眼中耳裡飛去。在士卒之後,長長的駱駝隊,扛着士卒的兵甲糧秣,卻在這大風天裡,從容地前進。
李重九看着,士卒們在千溝萬壑的黃土坡上跋涉,亦不由感嘆起這次出兵,怎麼遇上這樣一個大風天氣。
大風揚起了黃土高原上,大片的黃沙,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幾乎和上輩子在běijing見識的沙塵暴差不多了。
馬嘶聲隨着風聲傳來,一隊騎兵奔行到山坡之下。
“他孃的,怎麼遇上這鬼天氣,以往來雁門時,可沒有呢。”王馬漢奔下馬來到李重九面前抱怨着。
李重九言道:“你也多久沒來雁門了,不過過了前面的山道,就不需吃土了。”
王馬漢哈哈一笑,言道:“某也就是抱怨幾句,但即便風沙這麼大,士卒一路緊趕慢趕,也沒耽誤時候,話說回來,弟兄們一句抱怨的話也沒有,真是一羣雄爺們。”
李重九笑了笑,身旁的徐克不無得意地,言道:“王將軍,這還不是,咱們這兩萬五千府軍,可是幽州六郡之中jing銳子弟,就算當初徵遼的三十萬府軍,也是不及咱們。”
衆將笑呵呵地談起,提及麾下的jing兵強卒,無不有誇耀之情。
不久行軍司馬姬川,亦是帶着幾人匆匆奔上山坡,向李重九稟告消息,言道:“太原細作急報,唐王李淵,令其擁立代王楊侑將帝位禪讓於其,眼下李淵已在西京登基,改元武德,國號自稱爲唐。”
聽此王馬漢當即罵道言道:“李淵這老賊,連臉面也不要,自己當了皇帝了,這他孃的亂臣賊子。”
“還什麼禪讓,狗屁。”
李重九問道:“太原方面動靜如何?”
“據細作回稟,留守太原的齊王李元吉,在晉陽爲了慶賀李淵登基,命全城皆需張燈結綵,慶賀三ri。”
李重九當下問道,“這麼說來,晉陽對我軍來襲,還仍然是一無所知?”
姬川言道:“我軍之前防範之事作得甚好,連幽州本地百姓都是不知,而重重佈置又迷惑了,李家的細作,林當鋒說他以腦袋擔保,晉陽還未收到消息。”
“哦?如此晉陽不就等於沒穿衣服的女人,我們想上就上。”王馬漢喜道。
聽着王馬漢說的粗鄙,衆將皆是哈哈大笑。
李重九亦露出一絲笑意,言道:“此乃天助,既然如此,我軍加速前進,李淵在長安登基,我們就以奇襲太原,給他送上一份厚禮吧!”
“諾!”
衆將轟然答允。
雁門郡,雁門縣。
“啓稟,宋王!幽州軍前鋒,已是過界,沒有在境內停留片刻!”
“真的?”一身甲冑在身,宋金剛聞言雙目一挑。
“回稟宋王,千真萬確,之前我們斥候騎兵數度遭遇敵軍奚族遊騎斥候,但對方似乎並沒有,爲難我軍斥候的意思,只是將我軍斥候進行一番驅除,不讓靠近,就不再追擊,卑職是想,若是敵軍有意對馬邑不利,必然不會如此輕易放過我軍斥候。”
聽對方稟告,不僅是宋金剛,連坐在一旁,一整天下來鼻子眉毛都幾乎擰到了一起的宋金剛軍大將,皆是鬆了一口氣。
宋金剛皺眉言道:“如此說來,李重九的目的並非是我馬邑,既不是我馬邑,就是南下前往了太原了,他興此大軍攻打李唐,其目的又是什麼?”
“宋王,管他那麼多?這幽州軍目的不是我們就好了,勞累了末將一宿沒閤眼。”
“是啊,這麼多兵馬,馬蹄聲在整整在黃土谷響了一ri一夜,這幽州哪裡來的這麼多大軍。”
“此人新威服草原,擊敗契丹,羅藝,高開道之流,收納番軍降兵也有個好幾萬吧。”
衆人本是一副如臨大敵,全身緊繃的模樣,但此刻皆是微微動彈了一下,不少人發覺自己的腳都麻了。
這時有人突然言道:“宋王,李重九要攻打太原,我們是不是要知會一聲。”
“不錯,此李重九也太囂張,大軍過境,居然也不向我們打個招呼。”
“哼,人家有這個必要嗎?”
“是啊,此人根本沒將我們放在眼底。”
宋金剛起身言道:“好了,既然李重九目標不是我們馬邑,就算了,太原幽州二強一戰,難分高下,我們謹守邊境,坐山觀虎鬥就是了。”
“我倒要看看幽州這幾年到底強到什麼地步!”
太原郡,晉陽。
齊公府記室參軍事張壽,走進主記室,將房門掩上。主記室並不大,書架靠着四牆而立,上面擺放的都是均薄不一灰白sè的卷帙。
身爲記室參軍事張,張壽事務很簡單,但卻繁瑣,負責任何公文來,他第一手開啓,看過一邊後,決定是上稟,或者留中,同時上面有任何教令,命令,也是由他來書寫,交付各軍。
張壽之下還有好幾名書吏,一併分擔其務。
但今ri齊王在晉陽宮大宴,慶賀李淵登基,故而手下那些年輕書吏們早就沒有了辦公的心思,一心飛到了晉陽宮裡,想着那些美貌的歌姬。
“好了,好了,你先走吧,我一人值守。”張壽擺了擺手。
衆書吏聽了言道:“這怎麼好意思,讓參軍你一人留守。”
張壽言道:“你們這些猢猻,放什麼心思,我還不懂,我人老了,歌姬美酒什麼都享受不了了,你們去吧。”
衆書吏如蒙大赦,當下一併前去,一路上說說笑笑之聲不止。
張壽古板的臉上,這時才露出一絲笑意,隨即廚房端來一碗羊雜羹。張壽在燭臺下,就着羊雜羹,在室內看着公文。
“張記室,幽州甲子有公文前來?”
“幽州甲子!”張壽聽了,當下眉頭一跳,身處記室這要職多年,大部分機密公文他都了熟於胸。
幽州甲子乃是去年,李淵從晉陽起兵時,決定秘密安插在幽州細作。這些細作,都是絕對可靠能幹之人,李淵曾交代他從幽州取得情報必要重視。
張壽當下從書辦手裡接過公文,看完之後頓時大驚失sè。
他提起筆又立即放下,言道:“立即給我鎖了書記室,備車我要前往晉陽宮。”
聽張壽這麼說,幾名書辦既是暗笑,心道這位記室方纔裝得那麼正氣,現在可是露了尾巴。
“快,此乃十萬火急之事。”
聽張壽這麼一喝,當下幾人忙了起來,張壽抽出黃銅鑰匙,將主記室鎖上,隨即出府乘車直往晉陽宮而來。此刻晉陽宮,正是歌舞昇平之時,無數的馬車停靠在宮外。
大殿長廊內,隨處可見露出冰肌雪膚的宮娥,從兩旁端着酒水而過。大殿之內,絲竹齊鳴,又雜着無數喝彩划拳的聲音。
此刻晉陽宮中,整個太原郡大半的文臣武將盡數在此。
張壽不顧一把年紀,步伐匆匆,來到一殿外,對着殿外值守的衛士言道:“快,立即通稟,我要見齊王!”
“抱歉,張記室,齊王酒乏,正已是睡下。”
“我有十萬軍情緊急之事。”
衛士笑道:“十萬火急也沒用,齊王醉倒了,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
張壽聽了頓時跺足,當下看到一將領正路過,正是太原府鷹揚郎將姜寶誼。
張壽當即上前言道:“姜郎將,軍情緊急,幽州密報,幽州一鄉軍僞替府軍cāo練,府軍失去蹤跡,已有五ri,現不知何處。”
“幽州?”姜寶誼聞言笑道,“你想太多了,只是一時失去蹤跡而已,未必是來太原。”
“蠢材。”張壽暗罵一聲,當還是耐心解釋。
姜寶誼擺了擺手笑道:“張記室,真是人老了,膽子也小了,草木皆兵。好吧,我也不說什麼。”
眼見對方要走,張壽連忙上前言道:“張將軍留步。”
姜寶誼言道:“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太原主事的乃是齊王,齊王還在醉酒,說什麼也沒用,還是明ri再說吧。”
見對方揚長而去,張壽頓時覺得自己都要絕望,此事已他來看,就算是十分之三四的可能,也足以叫晉陽覆滅。李重九起於幽州兵jing將猛,此番氣勢咄咄而來,是將新帳舊賬一起來算,公仇私仇一併瞭解。
不ri太原城下就是一番屍山血海。
想到這裡張壽麪露決然之sè,看向大殿,不顧一切的高聲言道:“我要見齊王!我要見齊王!”
左右衛兵見此不由sè變,一人言道:“張記室,你怎可如此無禮!”
“張記室,你這是讓我們難做,只有先將你押下了。”
“我此乃忠君之事!萬一太原有jing,你們幾個要爲今ri延誤之事抵命!”
衆衛兵聽了,爲張壽氣勢所奪。
“爲何喧譁?”
衆人一併轉頭,但見了來人,衆人皆是面sè一變。衛兵頭領如換了一張臉般,跪拜而下言道:“末將參見公主。”
此刻李芷婉帶着十幾名親衛,來到大殿之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