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靜悄悄的,只有樹上幾隻鳥兒偶爾低鳴幾聲,霍卿兩隻手捧着夜明珠,看着它射出溫柔璀璨的光芒,輕輕地笑了。背靠着大樹休息,腦子卻在飛快地轉動,現在自己渴極了,可食物和水都在王順身上。折騰了這麼久,如果再不補充水分,她怕是要脫水進而昏倒了,那到時候就真的回不去了。
不過萬事都有兩面性,這深山看似絕境,但未必不給人生機。霍卿看着背靠的這棵大樹,枝繁葉茂、樹根粗壯,沒有充足的水份是長不成如此姿態的。她從懷裡掏出一把精美的匕首,這是臨行前祖父送給她的,並交代外出隨身帶着。匕首的大小剛好合適她的小手把握,刀鞘上雕刻的是一隻朱雀,火紅的漆彩將其勾勒得栩栩如生,刀柄上嵌着一枚紅寶石。出鞘的刀刃冷光四射,削鐵如泥。
霍卿拔出匕首接連幾次將其釘在了樹上,直至樹幹上出現了一個細小洞口,隨後將不遠處的一節細長竹竿取來,切斷削尖,直直地插入樹洞。果然,不一會兒,斜向下的杆洞就導出了細細的水流,霍卿大喜,忙湊上前張開嘴巴喝了幾口。
經過這小段時間的休整,霍卿已經恢復了不少。站起身的時候,無意間瞄到前方不遠處的灌木叢有異樣,霍卿眼前一亮,飛奔過去,果然看到有幾叢灌木不如其它看上去那麼挺拔,顯然是被壓過的痕跡。霍卿的心都緊張的跳了起來,順着歪曲的灌木叢一路往下尋找,大聲地喊:“爹……爹……,卿兒來找你了,你應卿兒一聲,爹……”。呼聲驚得林梢間休息的鳥兒一陣亂撞。
大約走了幾丈遠,霍卿隱約聽到了父親的聲音,她加快腳步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臨近的時候,霍休宜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卿兒,卿兒小心,這兒有陷阱。”霍卿立刻頓住腳步,慢慢挪向聲音的來源處,撥開草叢,舉起夜明珠,霍卿就看到了一個陷阱,霍休宜正狼狽地身陷其中。儘管隱蔽,但從陷阱的位置來看設陷阱的應該是生手,這或許是之前深山安置的災民做的,霍卿一陣無奈。
霍休宜看着自己的女兒,突然就笑了:“我的女兒本事真大,竟然隻身一人就能找到爹,呵呵……,爹這輩子啊,沒白活。”
陷阱比較深,井的底部和井身的泥土泥濘而無法借力,所以被困住了。此時的霍休宜連站着都略顯勉強,整整一天沒有吃喝,山裡的溫度越來越低,他已經支撐不住。
霍卿趴在地上,看着父親飽受折磨,看來等寶笙和三叔他們找來已然來不及,只有靠自己了,如此想着,卻勸慰父親道:“爹,三叔他們已經快趕到了,我只是比他們略早一步,您再堅持一下,我去叫人來。”
得到父親的迴應,霍卿不顧霍休宜的叮嚀囑咐,爬了起來就往方纔的大樹方向走,她必須要想個辦法把父親就出來。正想着,突然腳底下絆到了東西,順勢摔倒了,手着地的時候摸到了冰冷軟滑的東西。
“啊……”。
霍卿憑着觸感,頭皮一陣發麻,她只在書上看的到過卻從沒見過實物。擡起頭就對上了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寬大的頭直直地昂起,信子不時地發出“嘶嘶”聲。霍卿不敢出聲,怕不遠處的父親擔心,卻不知道怎麼辦,想要慢慢地站起身,可是隻要一動,它就緊跟着甩動。霍卿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她緊咬着脣以防自己驚惶的聲音傳到父親的耳朵,片刻間甚至能感覺到緊咬着的嘴脣透出一股鐵鏽味,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穿過娥眉滴落進眼睛裡。她努力想着書上的對策,可腦子一片空白。右手悄悄取出匕首,手起刀落間,突然感到手腕上一陣劇痛,頓時覺得頭暈眼花,看着手腕上的傷口,糟糕,她還是被咬了!
她必須離開這兒,掙扎着往前爬了兩步,視線越來越模糊,頭也越來越暈!暈倒之際,模糊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雙青靴。來人蹲下查看了一下霍卿的傷勢,快速抱起她往大樹下走去。
等霍卿慢慢轉醒時,周圍依舊黑漆漆一片,她搖了搖仍然脹痛的頭,扶着身後的樹幹就要站起來。
“你醒了?”一道聲音響起,陌生又透着些許的耳熟。
聲音剛落下,人就到了霍卿的跟前。擡頭望去,面容依稀熟悉,但似乎又有些變化,霍卿有些猶豫:“葉哥哥?”
葉寞嘴角的線條勾了起來:“你受了傷,放心吧,我處理過了。” 現在的葉寞比起之前壯碩很多,可整個人更加內斂深沉。
霍卿仍有些迷茫:“我這是怎麼了?葉哥哥你怎麼會在這兒?”
葉寞用汗巾擦了擦霍卿的小臉,說道:“你被蛇咬了,我剛好路過。”
霍卿覺得葉寞總是很神秘,說話不多可是每句都要費心思猜,這個時辰,一向少有人煙的山上,他若說路過未免有些不合情理。不過她也不是好奇之人,既然救了她,那就是她的救命恩人。“葉哥哥你是怎麼救的我?”
葉寞沉默,只是一雙眼睛深沉地看着她。霍卿擡起左手腕,解下包紮的白布,仔細看了看傷口,猛地擡起頭:“你幫我吸毒?”
葉寞有些彆扭地轉過頭,他沒想到霍卿光看傷口就知道他做了什麼,耳根漸漸有了顏色:“也不知道你中了哪種蛇的毒,最有效的辦法只能吸出來。雖說男女授受不清,但事出突然我只能這麼做,還請小姐不要介意。”
葉寞的嘴巴有些紅腫發紫,霍卿明白是自己連累了他,站起身對葉寞說:“葉哥哥,你稍等我一會兒。”隨即跑到附近尋找起來,蛇出沒的地方總有解毒的藥草生長,她只要找出來讓葉寞服下,蛇毒也就能徹底解了。片刻就找到了解毒草,讓葉寞服下的同時,自己也將其咀嚼碎了敷在傷口上。
擡頭看向頭頂的樹枝,霍卿說到:“不好意思,葉哥哥,我現在很需要你的幫忙。我的父親被困在不遠處的陷阱裡,你幫我砍一些樹枝下來,我編成藤繩就可以拉我爹上來了。”說完把匕首遞給葉寞,“喏,用這個會省力很多。”
葉寞接過匕首,二話不說飛身上樹,一眨眼的功夫,地上落滿了帶有枝葉的細長樹枝。飛身下來的時候,霍卿已經在滿頭大汗地編藤繩,葉寞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霍卿,眼神中漸漸露出細碎的光芒,那樣一個小小的身軀,怎麼能蘊含那麼大的能量。隻身在這片危險的樹林中找尋自己的父親,遇到危險臨危不懼,與他逃亡前府裡府外遇到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樣,第一次,他對霍卿好奇起來。捏了捏手裡的匕首,蹲下身來,道:“霍小姐,還你匕首。”
“葉哥哥,你叫我名字吧。”霍卿頭都不擡地忙碌着。
“卿……卿?”
“葉哥哥,這麼晚你還在樹林裡想必有重要的事情,這把匕首送給你防身,就當救命之恩的答謝。”霍卿擡頭笑得很燦爛,她是真的高興,意外被救,馬上又能救出自己的父親,真心感謝葉寞。
葉寞靜靜地看着她,半響,將匕首收入懷中,“謝謝你,卿卿。”
藤繩編得很快,葉寞把藤繩送進井裡的時候,霍休宜已經逐漸支撐不住了。葉寞讓霍休宜將藤繩的下端綁在自己的腰上,一點一點將他拉了上來。
霍卿抱着渾身冰涼的父親取暖時,葉寞已經撿了一些枯柴枝升起了火,樹汁的水分讓霍休宜也補充了缺失的水分,慢慢地也恢復了精神。“你是我們途中遇到的葉家的那個孩子?”
“是的,大人。”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霍休宜問道。
不等葉寞回答,霍卿搶先說道:“爹,葉哥哥救了我一命呢,也救了爹一命,爹,我們要好好謝謝他。”
“我正有此意,孩子,我們一家以後就在錦州安家了,新宅就在錦州城郊,距離蒼山腳下不遠。若你有困難,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多謝大人。”
不遠處已有嘈雜的聲音傳來,山上的火把越來越近。正巧,山下的寶笙和王順也找來了,寶笙看到老爺和小姐安然無恙,大哭了起來:“小姐,您嚇死奴婢了,奴婢和王順沿着溪水沒找到老爺,往山上走的路一片漆黑,怎麼呼喊也聽不見小姐迴應……,小姐,奴婢以爲您出事了,嗚嗚嗚。幸好看到了火堆,順着方向就跑過來了,小姐,您以後可再也不能不要奴婢跟着了,嗚嗚嗚。”
霍休宜聽着寶笙的哭喊,看着山上越來越近的人影,對葉寞說道:“葉家孩子,能不能再幫我個忙,把卿兒送下山?”
葉寞看着霍休宜焦急的臉色,顯然他不希望其他人看到霍卿,估計霍卿是自己偷偷出來尋找自己的父親的,“大人放心,我會將小姐安全送回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