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子疑惑道:“公主身份貴重,您去那種晦氣的地方幹嘛?”
公主心裡藏不住事兒,聽他詢及緣由,便一股腦地將自己想要見到凝香,要搭救她脫困的心思全都說了。
小秋子對凝香被餘易秋欺辱的遭遇早有耳聞,此時,聽公主說她想要插手救人,還真有心想幫她一把,便道:“公主您有所不知,那瓏答應現在已不在慎刑司了,聽說前幾日已被皇后娘娘移送到浣衣局養病去了。”
“浣衣局又是個什麼地方?聽名字也好不到哪兒去,那你快告訴我浣衣局在哪裡?”公主問道。
小秋子點頭道:“公主說的沒錯,浣衣局的確不是什麼好地方,那裡地處冷僻,七拐八拐的,我說了您也未必能找得到,不如這樣吧,奴才聽說清心殿的逸芙小師傅平日與瓏答應關係不錯,當日從慎刑司搬去浣衣局,好像還是她送的,您若是去找她給您帶路,她一定樂意!”
“哦,那我這就去找她,告訴我清心殿在兒?”公主問。
小秋子心道:“這位公主是哪哪都不知道啊!”遂指着西北向,道:“清心殿離此不遠,朝這個方向走,轉一個彎兒便到了,您到了那裡,只說是找逸芙,沒人不知道的。”
“好吧,那本公主這就去找逸芙,等會兒我父皇若是回來,你告訴她我來過,現在去浣衣局了。”小秋子應聲答應下來,公主扭頭而去。
此時,逸芙身在禪房敲着木魚做早修課,忽聽有人來說,門口來了一位公主,說急着想要見她,逸芙心知這必是月桂了,忙應聲起身去見。
逸芙快步來到殿門口,遠遠見一位懷裡抱着只肥貓,長相胖嘟嘟的小姐帶着個小丫鬟立在那裡。不等逸芙開口,月桂便衝過來問道:“你一定就是逸芙吧?!快帶我去浣衣局見香小主。”
逸芙點頭稱是,一問知她果然就是月桂公主,忙行下小禮喜道:“可把公主您給盼來了,我還一直唸叨您呢,這下瓏小主可有救了。”
公主埋怨道:“還不是你們故意瞞着本公主,不然香香姐也不會多受那麼苦了!”
逸芙聽她管凝香一會兒叫香小主,一會又叫香香姐,輩分混亂不清,料想平日也是迷迷糊糊的,因問道:“想必公主眼下已求過皇上了吧?皇上又是怎麼說的?”
公主急着道:“別提了,我一大早從父親那兒得到消息就馬上趕來宮裡了,可到了養心殿才知父皇正在早朝,我急着想見香香姐一面,就讓小秋子留下話給父皇說我先去浣衣局了,咱們這會兒還是先去看看香香姐吧!”
逸芙忍不住糾正道:“公主殿下莫怪小尼多嘴,在宮裡,您還是稱呼凝香瓏答應或瓏小主爲宜,否則會引人非議的。”公主看出她是爲自己好,遂大咧咧“哦”了一聲。
逸芙掐指算下時間,估計皇上下朝還早,先去浣衣局看看也無不可,便說好吧,於是頭前帶路而去。
凝香是
於十月晦日從慎行司遷至浣衣局的,時至今日已有七、八天了,媱兒臨去護國寺給梅兒母親醫治前,曾留下滋補調養秘方給凝香,後經應用果然十分奏效,到第五天也就是聖駕回鑾的前兩日,身體已基本康復,可隨之麻煩也跟着來了。
浣衣局的嬤嬤見凝香大病初癒,眼下還不能使指使她幹浣衣局漿洗一類的重活,便拿來隔壁針工局縫縫補補的零活叫凝香來做,之所以如此,還不是因餘易秋日前巡視時,當衆頒佈的邪惡指令,還美其名曰說是爲了凝香恢復着想,爲此,主婢倆雖心有不甘,可只得被迫承受。
凝香體力纔剛剛恢復,就要整日忙碌辛勞,瑩露看在眼裡,疼在心間,因此總趁人不備,把她手裡的活兒要過來自己來幹,誰知有幾次恰巧被嬤嬤逮到,居然威脅說要去告訴餘常在。凝香生怕餘易秋若再來,還不知會生出什麼意想不到的禍事來,因此主動向管事嬤嬤請纓到隔壁的針工局大作坊裡去幫工,這樣也好讓人當面看着,再也挑不出理來。瑩露爲小主感到冤屈,好在凝香自己看得開,一味埋頭苦幹從無怨言。
凝香從前在瑞香山莊時,並不把自己當成是千金小姐,常和姊姊玲容一起與女工們一起勞作制香,因此此時做女工來,毫不陌生吃力,加上她心靈手巧,無論給她編織、縫紉或是刺繡,無一不是信手拈來,且做工之精巧,令針工局裡的行家裡手都讚歎不已。
浣衣局的管事嬤嬤原以爲凝香來自本屆脫穎而出的秀女,怎麼着也必然是一位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別說病癒不久,便是平日好好的,也決計做不來針工局裡的活計,卻不成想,結果令人出乎意料,暗暗稱奇之下,也略略生出些許好感來,索性也不再爲難她了。
可好景不長,此事不知怎的就傳到了延禧宮,餘易秋知道後,哪兒能甘心讓凝香有片刻安逸,遂偷偷吩咐丫鬟綿兒趕去讓浣衣局,假借皇后娘娘的口吻傳話給掌印公公,叫凝香速歸浣衣局,務必要跟着其他奴婢們一起做漿洗、晾曬的活,掌印公公聽了即刻將凝香叫了回來。
針工局裡再怎麼辛苦,也都是技巧爲主的活兒,浣衣局卻截然不同,靠得可是體力,這下凝香和瑩露可真吃不消了。
入冬以來,紫奧城裡雖還沒下過一場正經八百的大雪,可氣溫已是極低,浣洗衣物的井水更是冰冷刺骨,這對於那些常年在這裡勞作,一手老繭的浣衣婦來說,並不算什麼,可凝香畢竟是在南方長大女孩,且又是嬌貴柔弱的身子,冒然叫她做起這些粗活兒,哪兒適應,一雙細皮嫩肉的芊芊玉手,才只一天就得了滿手的凍瘡,回去用爐火一烤,腫得像饅頭一樣。
別看凝香體質纖弱,卻是個不服輸倔性子,明明幹活時手掌鑽心的痛,可還是極力忍着不吭一聲,只待身旁無人時,才暗自偷偷落淚,因她知道,一旦示弱,非但不會博得那些洗衣婦們的同情、憐憫,反而會被她們恥笑自己沒用。
巳時,
陽光普照,正是浣衣局裡晾曬的大好時辰,凝香主婢倆人正在大院裡忙碌着,忽聞從院門那邊傳來爭吵聲。瑩露聽罷,忙停下手裡的活兒,興奮着向凝香悄聲說道:“小主,您聽,那邊是不是月桂公主和逸芙的聲音。”
凝香側耳仔細分辨,也覺得很像,當聽到一聲小咪的貓叫,兩人互視一眼,心中更加篤定,都是一陣竊喜。
凝香聞聽公主來了,朝瑩露指了指院門那邊,壓低嗓音說道:“走,咱們瞧瞧去。”瑩露笑着點了點頭,於是二人放下手裡的活兒,呵了口暖氣在手上搓着,分開一層層晾曬的布幔,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離院門不遠處時,二人停下腳步,悄悄扒開布幔縫隙偷眼看去,見遠處可不正是月桂和逸芙兩個人麼?只見她們此時正臉紅脖子粗地和浣衣局的掌印公公和管事嬤嬤爭吵着。公主原以爲靠自己的金腰牌就可以輕易帶凝香走人,可這兒的掌印和嬤嬤在沒得到三大主子的諭令,怎敢私自放人。凝香見此情形,心知公主並沒得到皇上赦免自己的諭令就冒冒失失地來了,這可真是大大不妙。
凝香正尋思着要不要出去與她們相見,妞妞眼尖,一眼瞧見了凝香和瑩露藏身所在,忙指給公主去看,公主見了也顧不得許多,使勁兒推開攔在身前的老嬤嬤就奔了過去。
凝香和瑩露見公主向自己這邊跑來,只得現身相迎,兩下許久不見,自是十分親近。當公主見到凝香一身褪了色的普通宮女素袍,髮髻和臉上沒有半點裝飾,這哪裡還像宮裡的小主了,再見她滿手都是凍瘡,立刻捧着她的手背貼到自己臉上溫暖,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心疼道:“香香姐真是受苦了,傷口一定很疼吧!你們幹嘛都瞞着我一個,偏偏叫妹妹來得這麼遲!”另一邊,妞妞也同瑩露拉着手噓寒問暖的。
凝香伸手替公主擦去臉上的淚水,含淚強自歡顏道:“不礙事的,眼下在這裡,總比在慎刑司時要好多了,其實,習慣了也不覺着有多疼!”凝香嘴裡說着違心的話,淚水卻止不爭氣地大顆大顆流了下來。
公主見凝香的樣子實在可憐,憤然說道:“走,這就跟我去找父皇說理去,叫那個害了你的惡婦血債血償。”言罷也不管凝香答不答應,拉起她和瑩露便往外走。
這兒掌印公公和管事嬤嬤見狀,哪兒肯輕易放行,全都拼着命地攔着公主不讓離開。公主左突右撞還是出不了浣衣局的大門,氣得放下凝香和瑩露兩個,將手臂往腰間一掐,瞪起眼睛兇道:“你們這些奴才真是難纏,若是誰再敢攔着,就休怪本公主不客氣了。”言罷,罵罵咧咧動起手來,她也不管是拳是腳,全都掄圓了一股腦兒地劈頭蓋臉招呼上去,公主的寵物小咪見狀,也跟着東串西跳地亂抓亂撓。
這下浣衣局的掌印和管事們可慘了,她們哪敢和公主動手,只能充當被動挨打的份兒,見勢不好,忙一面哭爹喊娘地四處躲閃,一面吩咐人快去稟報皇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