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山的天氣在立冬前後驟冷了幾日,到十一月中旬反到稍稍暖和了些,此間,淨慈師太的病症在媱兒的悉心治療下,恢復得很好,如此,梅兒的心情也隨之好了起來。
是日,玉王爺的小廝阿秦提着一籃子果品來到護國寺,見到梅兒時說,自聖駕回鑾後,王爺常在京郊兩地奔波,公事繁忙無暇抽身,因此特意派他來看看淨慈師太的病情好些了沒有。
得知皇上已經回來了,梅兒心中一動,先是說了些感激的話,後詳細詢問起皇上和王爺的近況。
阿秦介紹說:“皇上是本月初七那日返京的,至今已有好些天了,聽王爺說,皇上雖然旅途勞頓,可龍體十分的康健,精神頭還特別好,這是因皇上此番南巡,比預期的收穫還好,不但懲治了一大批貪官污吏,還追繳了無數髒銀欠款,雖然還是不能填滿國庫的虧空,但是讓京城裡的百姓和朝中的羣臣們以及後宮嬪妃過一個祥和年,還是綽綽有餘的。王爺還說,皇上這一高興,說今年發的年賞,定要比往年還要多呢!”阿秦說得手舞足蹈,聽的人也都是無比振奮。
阿秦話頭才落,便聽小尼逸蓉拍手讚道:“這可真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想我大夏能有這樣一位聖明的君主,真是社稷之幸、百姓之福啊!”
媱兒隨即也跟着隨聲附和道:“可不是,自從新帝登基以來,各地都是風調雨順的,若百姓年年都能豐衣足食,想必國庫也很快就會豐盈起來了!”
阿秦、媱兒和逸蓉,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興高采烈,唯有梅兒在一旁手託香腮,若有所思,她此時正在想:皇上回宮已有數日,想必此時一定早看到自己留給他的請辭書信和紫寶劍了,皇上一定很生氣,或對自己很失望,總之,我還有何面目再見聖駕了。
淨慈見女兒如此,適時勸道:“爲母的病症現在已沒什麼大礙了,你出宮這麼久,也該回宮面聖了。”
梅兒聽了只得諾諾稱是道:“女兒知道了,這一半天就回去,只是還沒當面謝過玉王爺的大恩大德……”想到承玉,梅兒再次陷入沉思。
梅兒當初決意遠離後宮,可經過這些時日後,已逐漸改了主意,從她母親病重時起,便覺得自己若還在皇上跟前當差,爲母親請個太醫豈非很更容易,後來聽了媱兒的規勸,就更加動搖了,當得知好姊妹凝香被餘易秋陷害,早巴不得立刻回去搭救,可因當時母親尚未病癒,只得耽擱下來,眼下危情已過,再沒什麼好做藉口的了,可真要回宮,又覺得無顏面聖,真是左右爲難。
逸蓉見梅兒發呆,輕輕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因問道:“梅兒小師傅,您發什麼呆呢?是不是聽到皇上凱旋歸來,要廣發年賞,想早點回去呢?聽說師父可是御前一等一的紅人,說不定皇上還爲您準備了特別的禮物了呢?”
經她這麼一問,梅兒回過神兒來,淡淡一笑道:“什麼紅人、禮物,快別渾說,我一個小奴
婢算個什麼,皇上三宮六院還顧不過來呢!”轉面對阿秦道:“阿秦,你家王爺最近很忙麼?”
阿秦不假思索道:“是啊!不然他就親自來了。”
梅兒輕嘆一聲,失望道:“哦!那就算了,這次我母親病重,之所以能夠轉危爲安,全仰仗你家王爺鼎力相助,我原打算這一半天兒就上山去拜訪,好當面謝謝他的大恩呢,眼下你正好來了,還以爲可以和你一道回去,可既然王爺很忙,那我就不去叨擾了。”
阿秦忽然感覺自己說錯話了,忙擺手道:“原來梅大人是這個意思呀!那怕什麼的,只管隨小的上山去就是了,我們王爺天天唸叨您呢,他要知道您能主動來紫霄閣,一定高興得合不攏嘴!”
梅兒聽了,面頰微微泛起紅暈,扭身含羞道:“你家王爺不是很忙麼?那還沒事兒唸叨我做什麼?”阿秦憨笑地撓撓頭,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別看逸蓉年紀不大,可對男女之情似乎早就開竅了,見此情形,玩笑道:“師父人見人愛,任那個男人見了不動心的?!也許王爺暗戀師父,私下唸叨幾句也是有的。”
梅兒聽了連下啐了她一口,嗔道:“又渾說,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媱兒姊姊救命!”逸蓉說着笑嘻嘻退到媱兒身後。
媱兒笑道:“這丫頭一向口無遮攔,不過依我看,這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連你也這麼說!算了,不和你們玩笑。”梅兒含笑轉面對阿秦道:“照你這麼一說,王爺雖然忙碌,可還是可以抽空見我一面的了?”
“正是,正是!他若見您來了,估計其它事都不重要了。”阿秦這會兒有點語無倫次,逗得在一旁的媱兒和逸蓉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礙於種種原因,梅兒與承玉雖早都互生情愫,可始終還是保持着若即若離的曖昧關係,誰都不敢大膽吐露真情,這一點連逸芙都看得出來。
梅兒從阿秦的話語間,猜得出承玉心裡是在乎自己的,因此在不經意間,已砰然心動,忽又覺得不妥,忙在心裡暗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後正了正顏色,道:“哦!既如此!那便有勞你帶路走一趟了。”阿秦當然說好。
梅兒轉面對媱兒道:“媱兒姊姊,我這便要隨阿秦上山去謝王爺的大恩,看天色,估計入晚間才能回來,我不在這會兒,請姊姊幫我多照顧母親。”
媱兒應聲笑語道:“妹妹就放心吧!如果晚了,就在紫霄閣住一宿好了,這大山裡可不同京城,晚間天色昏暗崎嶇、山風凜冽,就別輕易涉險了。”
梅兒聞言,面色再又一紅,眼光流轉,低聲道:“王爺尚未娶妻,若我留宿在他的別院,怕是有些不合時宜,況行夜路對我而言,也並非什麼難事,無論多晚,今晚定還是要趕回來的。”
逸蓉說想陪着梅兒一起去,梅兒怕她多事,說讓她伴着照顧母親,逸蓉嘴上答應,心裡打着鬼主
意。隨後梅兒向母親鄭重告知了一聲,便同阿秦出寺上山去了。
二人順着山路,攀爬而行,越往上登,眼界就越開闊,待行至半山腰時,已初有了一覽衆山小的感覺。
阿秦是個熱心腸,邊走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聽他講道:“這翠香山一帶都是皇家禁地,山脈蜿蜒數千裡,向南可至圍獵場那邊,向西可延綿到庸門關,山陽面有很多王公大臣的行宮別院,山陰還有一座湯泉宮,是專供皇家沐浴的所在,以前先帝爺常帶着烏太后和其他寵妃前來遊玩,可是當今聖上忙於國事,至今還未曾來過。”
梅兒應和道:“未入宮前,我曾在萬歲山腳下的小客棧裡聽說書人講過,先帝晚年一味追求奢華安逸,以至於國庫虧空甚巨,好在我們皇上卻注重節儉,大是不同。”
阿秦點頭稱是,又道:“梅大人還不知道吧,咱們現下要去的紫霄閣,還是先帝賜給王爺的。先帝在位時,幾位成年皇子均有郊外行宮賞賜,若說哪個最好,還得數皇上的明春園了……”
對於阿秦所講的這些,梅兒其實並不大關心,她只一心想快點見到王爺,也好趁早趕回寺去,若總是這樣邊走邊聊,難免拖慢了速度,於是靈機一動,笑着提議道:“不如咱們比比腳力吧!看看誰先到達瓊雲臺,輸了的要罰一壺酒錢。”言罷也不等阿秦答應,便顧自加快了腳程。
阿秦知道梅兒功夫不弱,可自己也是年強氣盛,怎肯服輸,於是也撒開步伐直追上去,行不多遠,見有抄近的小路,忙閃身鑽了進去,待再出來時,反跑到了梅兒前頭去,看他得意地回頭對梅兒吆喝道:“梅兒大人,我在這兒呢,您可要加油嘍!”
梅兒見他居然超過了自己,毫不着忙,微笑着暗提了口真氣,展開凌雲功一躍便是數丈,身法輕靈飄逸,居然能踏着雪枝樹梢飛身而行,直看的阿秦慌忙叫嚷道:“大人怎可賴皮,欺負小的不會功夫麼。”
梅兒腳下不停,反口回敬道:“阿秦真是舌尖嘴利,你一個大男人,又深窺路徑,我若再不用些功夫,怕是早被你丟得老遠了,少囉嗦,還不快跑!”
阿秦聽了扭頭便跑,二人不但鬥腳程,還鬥着嘴,如此都是行得甚快,若常人從護國寺攀爬到瓊雲臺,怎麼也要小半日的時間,可她們才用了不到一個時辰。
眼看來到紫霄閣院門前,梅兒故意放慢腳步,讓阿秦贏自己幾步,然後從後面趕上來,擦身而過時,隨手扔了兩粒銀瓜子給他,邊開口讚道:“好樣的,不虧是王爺的小跟班,若是有功夫那還了得了!”
阿秦接在手中一看,竟是宮裡的賞銀,樂得眉開眼笑,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喘吁吁地連話也說不出來,而梅兒還是閒庭信步的樣子。
此時,承玉正在廳中與幾位都統、協領商議軍務,忽見阿秦滿面笑容汗流浹背地進來稟報說,御衛梅兒大人前來登門拜謝,此時正在院子裡候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