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京中名門閨秀得知自己無限神往的玉郡王已告別單身火速完婚了,無不都是大失所望,還有一些曾發誓非玉郡王不嫁的癡情女子,更是尋死覓活地折騰了好些日子,她們對玉王爺所娶的封大將軍府上的青琴小姐,真是既羨慕又嫉妒,且無論這些女子是怎麼想的,日月星辰總還是周而復始的運轉着。
曾爲市井販夫走卒的販花丫頭瑩露,在機緣巧合之下,有幸作爲凝香小主的陪嫁丫鬟,魚躍龍門一步跨進了她人生遙不可及的紫奧城,誰知才一入後宮,便遭遇到了餘氏易秋的無端欺凌,主子身陷慎刑司,自己則在小尼逸芙的幫助下,在清心殿裡藏了好久,後又被迫與月桂公主、凝香一起禁足在竹香館內。自從臘月二十三祭竈節恢復了自由身後,恰似如魚得水般的快活,從此纔算過上了正經八百的後宮生活。
瑩露生性活潑、善於交際,解禁沒多久便已在宮女奴婢們中間混熟了,像她這樣的人一向嗅覺靈敏,常能發現搜刮到旁人輕易打聽不到的事兒,每當她出去轉一圈回來,總能帶回些小道消息給凝香來聽,這便讓凝香足不出戶,便知曉了後宮乃至京城中的大事。
要知道,身處在後宮中的嬪妃小主們,是不可以隨心所欲到處走動的,許多的事情都是通過自己的貼身丫鬟得來的,她們身邊的丫鬟便是自己重要的眼線,要是少了這些精明的丫鬟給自己勤打聽着外頭髮生的事情,哪便如同是又盲又聾的廢人在黑暗中舉步維艱了。
梅兒自從在除夕夜宴得知承玉即將大婚後,便一直失魂落魄、形單影隻的樣子,除了在御前當值外,一直在清心殿內默默誦經練功,從不與外人接觸,就連長公主派人來找,也稱身體不適婉言回絕了。
經此一事,原本性子就有些恬淡的她,越發顯得冷清不愛說話了,同在清心殿的逸芙看在眼裡很是擔心,偷偷告訴了凝香,凝香得知幾次邀請梅兒去竹香館,梅兒還是稱病拒絕了,此情形叫凝香很是擔心,又讓瑩露請媱兒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媱兒看過後傳話來說,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被情多困一時想不開,心情低落而已,心病非是什麼靈丹妙藥能醫治的,想必時間久了自然就好了。
是日,天晴日朗,凝香又讓瑩露去清心殿請梅兒來竹香館小坐,此時的梅兒雖未完全走出陰霾,但也不像開始時那麼感傷了,心覺得總推辭畢竟不好,也就勉強答應瑩露過去走走散散心。
等到了竹香館,姊妹見面沒聊幾句,便說到了王爺大婚一事上來,瑩露大大咧咧地,一張嘴便收不住了,口吐飛沫像說書人那樣,大講起那天典禮的盛況,什麼賓朋滿座啊!什麼恭祝的彩禮堆積如山啊!等等情形都被她說得歷歷在目、活靈活現的。
凝香當然知道梅兒不愛聽,可這事終究迴避不了,早晚還是要面對的,於是也不攔着,任由瑩露言大說特說。當說到玉郡王人逢喜事精神爽,最後喝得酩酊大醉入洞房
時,梅兒實在忍不住了,“霍”地站起身來,憤然打斷道:“瞧你說的就好像是親眼所見一樣,其實民間的嫁娶大抵不過如此,只不過王爺的婚禮更加闊綽些罷了,也沒什麼太特別的,我還有事,就不多打擾了,告辭!”梅兒說罷,板着臉起身拂袖便走。
瑩露並不知道梅兒與承玉之間的事,見梅兒突然冷了臉,怏怏不快而去,不盡大感詫異地朝凝香埋怨道:“自從大年夜後,梅兒的性子越發乖僻起來了,奴婢說得好好的,她卻撂下臉子就走了,我自問沒說什麼得罪她的話呀!怎麼就這樣呀?哼!”言罷,嘟着嘴氣呼呼坐到一邊。
凝香向她擺了擺手後,示意不要多心,後忙快步追了出去。
梅兒一陣風似地出了竹香館,在竹林甬道上深處停下腳步,憋悶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止不住流淌下來,瞬間嗚嗚咽咽哭得昏天黑地一塌糊塗。
梅兒覺着此生與承玉可能再也無緣在一起了,心裡無限感傷,正手扶着一根修竹放聲慟哭,忽聽凝香喚着自己的名字,從後面跑了過來。
梅兒絕少在外人面前哭泣示弱,何況還是爲了這等事,真不知如何面對凝香纔好,思緒凌亂之下,有心想要避開,誰知纔要拔腿閃避,忽聽凝香“哎呦”一聲,扭頭一看,見凝香被什麼絆了一下,重重跌倒雪地裡,呻吟着爬不起來,當時也不容多想,忙將身形一晃,快步急奔過去看看究竟是怎麼搞的。
說時遲,那時快,梅兒已將凝香從地上扶了起來,見凝香一會揉揉屁股,一會又摸摸腦袋,再一看,衣袖撕破了不說,連手臂也給竹枝刮出了幾道血口子,不由得凝眉連聲叫“疼”,幾乎就要落下淚來。
梅兒一面幫她撣落身上的灰塵,一面怨聲安慰道:“瞧你呀,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都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冒冒失失地摔了這好大的一跤?!”
“還說呢,這還不都是光顧着追妹妹,沒留心腳下被絆倒了!”凝香撅着嘴委屈道。
梅兒見凝香用手抹去臉上的淚痕時,泥土碰着淚水成了小花臉,不盡“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連下歉意道:“好啦!都是我不好!來,讓我先給你好好瞧瞧,可別摔壞了筋骨纔好!”
梅兒說着伸手在凝香腿腳腰身上下仔細瞧看了一番後,說道:“看來並不打緊的,都是皮外傷,回頭讓媱兒給你開幾副跌打藥貼敷上就好了。”
凝香俏皮道:“想來這一跤不但將妹妹追了回來,還能換取妹妹千金一笑,終究是沒白摔呀!”
梅兒恍然道:“看來,姐姐這一跤多半是故意的,如此說來,你還賺到了呢!”
凝香也跟着笑笑,正色道:“那妹妹還難過麼?!”
梅兒聽了,笑意全無,神色又再黯淡下來。
凝香上前拉住她的手,柔聲道:“妹妹此時的心境,我最清楚了,不過妹妹也不用太傷心,那正妃的位置不是還給你留着呢麼!
”
梅兒嘆息道:“說心裡話,我纔不稀罕什麼名分呢,只要能在王爺身邊,哪怕做個丫頭也是好的!”
凝香見她如此,也不知道怎麼勸纔好,只得說道:“人生不如意事常有,可與語人無二三。好在我們姊妹彼此還能分擔各自的喜樂,眼下我也只能勸姊姊看開些,不要因此而傷了身子纔好,如果你和王爺今生有緣,早晚是會在一起的。”
梅兒聽罷苦笑道:“你說到有幾分道理,可笑我白讀了這些年的佛經,反倒不如妹妹看得開了,也許我早該將情字看淡些的,我在這裡傷心落淚,人家又不知道,我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凝香道:“聽媱兒說,王爺愛你的心思並不比妹妹少一絲一毫,妹妹此時心裡苦着,焉知王爺那頭不和妹妹是同樣的呢?!”
梅兒聽了長嘆了一聲,道:“哎,我到盼着他早點忘了我,免得他也跟我一樣傷心難過,想必我終究註定是要在佛前苦修過的人吧,出家人講求四大皆空,紅塵之內的恩愛情事,到底與我是有緣無份的。”
梅兒說到這裡,苦澀地一笑,又道:“哎!我本是一心向佛的人,說這些做什麼,真是罪過了!”言着轉面向凝香道:“姊姊快還是快些回去讓瑩露找太醫來看看傷勢吧!我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改日我再來看你。”言罷也不等她說什麼,便飄身離開了。
凝香本想再多勸兩句,卻見梅兒早已在數丈之外一晃便不見了蹤跡,只留下空落落的自己,不禁低聲自語道:“妹妹可知我亦是鍾情與他的,你起碼在王爺心裡還佔有極其重要的位置,而我呢!怕是連名字都不記得了!”言罷長嘆了一聲,只得轉身往回走。
凝香正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着,忽見另一小路上人影匆匆而過,驚擾起林中一大羣麻雀鳴叫着“撲棱棱”沖天而去,凝香被嚇了一跳,慌着問道:“是誰走路那麼急?”
那人正埋頭趕路,忽聽見有人叫他,旋即收住腳步,尋聲見是竹香館的瓏小主,忙過來躬身見禮。
凝香一看認得是小祥子,這才舒了口氣。年前才見過他一次,當時見他正躲在角落裡丟丟哭泣,問了也沒說是什麼緣由,這會兒見他走得匆忙,便問他幹嘛這麼忙三火四的,是不是延禧宮出了什麼緊要事?
小祥子行畢起身說延禧宮到沒什麼,可究竟他爲何這麼着急,卻支支吾吾不肯言明。
凝香料定是他自己有難處,便道:“此前我被你家主子欺負,押去慎刑司的路上,若非你好心護着,還不知要多吃多少苦頭,此恩情我並沒忘記,眼下你若有什麼要難心事只管講來,興許我能幫你解了燃眉之急,這也算是我報答你了。”
小祥子見凝香說的真誠,這才吞吞吐吐說了實情,原來果然是他家裡出了禍患,雙親病危急等着救命錢,此時正在四處籌措呢!並說方纔只顧着悶頭趕路,驚擾了小主,還請凝香不要怪罪纔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