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蘇正抱怨着天氣,聽西偏殿那邊傳來吵鬧之聲,搭眼一看,正好瞧見裡頭髮生的驚險一幕。當時凝香遇險,被瑩露奮力推出門外,危機之下腳跟兒被門框拌了一下,仰面向後跌到院中石階上,緊跟着又見邢姑姑從後面凶神惡煞般舉刀追殺出來。
那日蘇見勢不好,忙高聲驚救:“快來人呀!有人行刺!快來搭救瓏小主!”她邊喊邊一個箭步衝下臺階,並就勢將手中的木盆連同裡頭的衣物掄圓了朝邢姑姑拋了過去。此丫頭真不愧是吉嬪的手下,騎射功夫雖不如主子驍勇,但力氣也是巾幗不讓鬚眉。
邢姑姑一刀未中,一腳將瑩露踢到一邊,也不顧小祥子等人夾擊,扭動身形搶出門外,迎面正好遇上那日蘇丟過來的木盆,見她也不閃避,高擡腿下劈一腳將其踢得粉碎,水和衣物頓時如炸開了一般,水花和落下的雨點四處飛濺開去,頓時將周圍衆人都淋溼了。
被木盆這麼一撞,小祥子等人趁機又圍攏上來,別看邢姑姑身形臃腫,動作卻異常的靈活,腳尖才一落地,立刻屈身轉動身形,一個掃堂腿並將剔骨刀橫着輪了一圈,只一招便逼退了前來營救的小祥子等人,刀風掠過,三人或被踢中,或帶了刀傷,隨後又再次舉刀剁向門外的凝香。
當時凝香連驚帶嚇,一跤跌倒好容易才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跑向那日蘇,耳聽得身後邢姑姑再次襲來,扭頭見刀尖筆直刺來,嚇得登時魂飛天外。
凝香的愛犬“毛毛”見主人有難,狂吠着一躍而起,從後面一口叼住邢姑姑持刀的肩膀,邢姑姑突然吃痛,“哎呀”慘叫一聲,手中刀子險些脫手,忙用另一隻手掐住狗的咽喉,連帶着自己的一塊血肉,用力撕扯下來,忍痛扔出去老遠,只聽“砰”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可憐毛毛嗷嗷叫了幾聲,便再也爬不起來了。
凝香趁此機會,拼命跌跌撞撞跑向吉嬪所在的正殿,眼看纔到石階,耳聽背後邢姑姑已一陣風似地追了上來,嚇得她腳下被裙角一拌,頓時先前撲倒在地,扭身回頭一看,刀尖帶着絲絲寒光已經刺到胸口,凝香嚇得目瞪口呆。誰知那刀尖明明已經刺在凝香心口上,卻被什麼物件給擋住了,不管邢姑姑如何用力也刺不進去,儘管如此,凝香也是渾身慄抖幾乎昏厥過去。
邢姑姑被眼前景象氣得“哇哇”怪叫,上前一腳重重踏在凝香身上,重又抽回刀來,高高舉過頭頂,瞪大雙眼,欲使全力砍剁下去,嚇得當場衆人齊聲驚呼不好。
此時,又見一道霹靂閃起,轟隆隆的雷聲真個整耳欲聾,凝香眼見刺客的利刃立時便要劈了下來,嚇得她雙手將眼睛一蒙,悽然絕望道:“我命休矣!”
就在這命懸一線之際,耳聽殿內傳來“噝噝”破空之聲,三支鵰翎箭疾射而出,在細密的雨絲中劃出三道弧線,“噗、噗、噗”不偏不倚正中邢姑姑手腕、
咽喉、心口,邢姑姑還來不及慘叫一聲便丟了性命,屍身被連珠箭的勁力帶着向後仰面跌倒,大瞪着雙眼仰面一頭栽倒在泥濘之中,抽搐了兩下,再也不動了,緊跟着鮮血彌散開來,成了條條紅色小溪,直到此時,小祥子等三人這才跑了過來。
這時,剛好有一隊巡查的大內侍衛在附近經過,聽聞延禧宮院內傳來打鬥和呼救聲,匆匆亮傢伙飛奔了進來,見此血腥的場景無不嚇得是心驚肉跳。
就在衆人驚愕之際,見吉嬪娘娘從正殿內迎着風雨大步走了出來,見她手持一張射鵰巨弓,衣衫髮絲都被狂風捲了起來,傲然朗道:“什麼人?竟敢在本宮這裡行兇?是吃了豹子膽嗎?”
衆侍衛見她出來,威風八面的樣子,慌忙紛紛跪倒,齊聲道:“宮廷巡查侍衛見過吉嬪娘娘,吉嬪娘娘萬福金安!臣等護駕來遲,還請娘娘恕罪!”
刺客一斃,延禧宮中其它膽大的奴婢便紛紛聚攏過來一探究竟,剛巧此時芸鵑帶着太醫媱兒趕到,她才一進院子便見到此等血腥情形,忙跑過來與大家一道看望凝香。
凝香顫抖着勉強支撐坐了起來,摸了摸胸口,這才發現,原來是蕙芷送自己的仕女壎和花鎖,擋住了邢姑姑方纔那致命一擊,這可真是不幸中是萬幸,她擦了擦額臉上的血和雨水,對媱兒等人道:“我不打緊,快,快去看看瑩露和小祥子,他們可都傷得不輕!”
見小主沒事,延禧宮人都舒了口氣,包紮的包紮,報訊的報訊,都忙個不停,這時雨也明顯小了,凝香得知瑩露和小祥子等人並無性命之憂,這才放寬了心,忽又想起奮力救主的愛犬毛毛來,忙叫人去看看,這才發現毛毛倒在一邊已是奄奄一息,媱兒看過只是搖頭。
芸鵑將毛毛小心抱過去,凝香接過抱在懷裡,輕輕撫着它的毛髮,想起和它在一起時的歡快樣子,禁不住潸然淚下,任誰來解勸也不肯放開,旁人看了也都爲之動容。
沒多大一會兒,宸妃的儀仗頭一個趕到了,她如此的先知先覺,叫人不得不覺得她是事先有所準備,在場主之人見了,忙都過來紛紛向她行禮請安,齊聲呼道:“宸妃娘娘萬福金安!
凝香此時仍沉溺在驚恐和悲哀中,因此只略略朝宸妃淺施一禮,而吉嬪也只是遠遠地略略欠了欠身兒。
一瘸一拐的苟壽海扶着宸妃下轎,漫步踱進院子,她身後跟着的是戰戰兢兢的莫嬪,莫氏雖晉嬪位,但仍和做貴人時沒什麼兩樣。她們剛一走近,儘管有雨水的沖刷,還是立刻覺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宸妃忙用手裡帕子掩住口鼻,連苟壽海都直咧嘴。
莫嬪本就膽小怕事,聞了這味道,根本不敢直視,若不是宸妃在前頭爲她壯膽,早就逃得遠遠的了,就這樣還是簌簌發抖。
宸妃匆忙趕來,其實只關心一件事,那便是看看凝香是死
還是活,當她搭眼瞧見凝香懷抱着愛犬,雖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且又是衣衫凌亂、滿面滿身污漬還有斑斑血跡的樣子,可並未見受了什麼重傷,這樣的結果不免令她很是詫異和懊惱。
宸妃斜瞪着凝香,心道:若說是碰巧毒不死你算萬幸的話,也就罷了,怎的這樣厲害的殺手也奈何不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難道真有天神保佑。他眼瞧着那邢姑姑倒在血泊裡,心裡尚有餘悸,怕要是留了活口,可就不好辦了。於是朝苟壽海怒了努嘴,示意去看看是什麼情況,苟壽海會意快步走過去,用腳踢了踢地上死屍,絲毫不見有什麼反應,只得回去低聲告訴宸妃道:“已經死絕了。”
宸妃聽了之後,懸墜之心裡總算是落了地,見她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斜眼朝侍衛統領傲聲質問道:“你們這兒都在這大呼小號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啊?還不如實向本宮稟報!”
那侍衛統領見宸妃問話,忙過去跪下回道:“啓稟宸妃娘娘,臣等也是聞聽呼救剛剛趕過來的,據臣查看,是有人慾要行刺凝香小主未果,被人用箭當場給射死了。”
宸妃明知是吉嬪所爲,仍是故意問道:“是誰有這麼好的身手啊?”她嘴上這麼問,心裡早暗罵道:真是礙眼?居然壞了本宮的好事。
戍衛統領見延禧宮內除了吉嬪娘娘手持巨弓外,再無二人,便道:“嗯——!這個——,臣斗膽,想是吉嬪娘娘神勇所爲。”
吉嬪這時已提着巨弓舉步下臺階,天邊一道刺眼的霞光剛好照在了她的身上,宮裝上泛起一層金色光暈來,遠望去甚是威武,將宸妃的氣焰都比下去一截,見她只是淺淺向宸妃行了個小禮,冷冷道:“延禧宮吉嬪見過宸妃娘娘,要說娘娘您來的還真是及時啊!您鳳駕一到,這傾盆暴雨也給您嚇得立馬停歇了!”
宸妃瞪了吉嬪一眼,並不搭話,扭頭朝四下看了一圈,厲聲發威道:“皇上和皇后前腳才走,怎麼就出了這樣大的事兒?這不是給本宮添堵嗎?延禧宮宮的奴才們一個個的都是護主不力,罪責難逃!來啊,將幾個管事的人都拉去慎刑司,仔細的拷問着,定是要問出個水落石出來。”
“嗻!”侍衛統領應了一聲,隨後便要吩咐手下抓人,延禧宮宮人見勢不好,都面面相覷驚駭不已,有的甚至直接朝吉嬪娘娘和凝香小主跪下出語尋求庇護。
凝香見宸妃出現的這樣及時趕巧,眼下又是這般不分青紅皁白的態度,就已猜到了,這一幕的血腥,恐怕就是她一手策劃的,興許皇后也參與了其中猶未可知,她此前接連謀害不成又連環施下後招,可不是定要將我置於死地的麼?!眼下後宮皇上不在,太后又是從不來過問後宮事宜的,如此,整個後宮就都在她的掌控之下,誰還能說出半個不字來!此時如果身邊兒的吉嬪再不出面護着自己,怕真是的在劫難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