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少年承漢_第249章 公主出關

梅兒現在的身份雖是月桂公主的陪嫁丫鬟,但並不用近身伺候做端茶倒水、梳妝更衣的瑣碎事,她唯一的職責就是要負責公主此去尊赫爾部族和親路上的周全,只要把公主平平安安送到目的地,便算是大功告成了,之後回宮交差領賞,再接下要是一切順利的話,便是要暗地裡幫着啓隆皇子謀得帝位,已完成師姐授意給她的大任。

梅兒乘馬護着公主的車轎隨大隊緩緩前行,擡眼看着兩側高聳入雲的峭壁,將天都擠成了一道狹窄的長線。關口中軍營、民居、寺廟、驛站樣樣不少,街道上見許多身着各色怪異服飾的販夫走卒,拉車地、公幹地往來穿行,他們手裡牽着的除了常見的驢馬牲口外,有一些還用平時甚少一見的駱駝、駝鹿等。

過往的人流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梅兒邊走邊警覺地瞧看着,唯恐有包藏禍心之人乘機圖謀不軌。恰在此時,忽然覺得遠處倆個身裹長袍頭戴斗笠的人一閃而過消失在人羣裡,儘管那只是一剎那的事,目光銳利的梅兒還是依稀分辨出其中一個看身形應是女伴男裝的。

他們這身打扮,讓梅兒一下子便聯想到了當年在紫霄閣上見到六王爺和姚莉來遊說玉王爺不成,突襲發難的情形。梅兒心中一凜,心想如果真是他們的話那可大大不妙了。這樣的念頭一閃,再想駁馬過去定睛去看時,之間烏泱泱的人頭攢動,哪裡還有人影可尋,因此只得老老實實呆在公主車轎旁,心中暗討道:“師姊和六王怎麼會突然無故現身這裡?但願只是我看花眼了而已!否則他們多半是對皇上不利的。”

梅兒放心不下,邊向前行,還總想催馬兜一圈去看個究竟,可又怕離開了公主身邊更不好,因此只得更加警覺地跟着人流繼續前行。

大隊人馬前行至關口腹地雲臺演武場時,已經算是走了關內一半的路程。這裡是關內最爲寬闊的地帶,因此庸門關的守將陳嘉桂選擇這裡帶人前來相迎,說要叩見皇上及各位主子給大傢伙接風,皇上得訊遂命隊伍稍作停歇。

梅兒護在公主轎旁,相距前頭皇上乘坐的龍鳳轎輦約有二三十步遠的樣子,中間隔着好些御林軍、大內侍衛和內監隨從等,加上各色旌旗、傘幔遮擋,具體情形看得不大真切,只是大抵知道是守關的總兵陳嘉桂,正帶着幾名參軍副將上前來給帝后請安、敘話,此間,帝后始終未步下轎輦,只是隔着珠簾和他們簡單說了幾句。

梅兒內力精深、耳聰目靈,雖相距甚遠人聲嘈雜,但還是大抵聽清了陳總兵與皇上之間的隻字片語,大致是聽他上奏說,尊赫爾部族迎親的隊伍早間便到了,此時已在北關門外靜候多時了,詢問皇上是直接將公主送出關去?還是先下轎歇息喝杯茶再說。

皇上回話說,既然都讓親家等這麼久了,就別再耽誤工夫了,直接將公主送出關去吧!待交親儀式完畢,回頭再歇也不遲。陳嘉桂領命,於是親自帶着送親隊伍在前開

路引導,大隊再次向前挺進,直至出了庸門關外。

梅兒跟隨大隊緩緩而行,一路上儘管東張西望,卻再未見過六王和姚莉的身影,心想但願只是看花眼了纔好。才一出關口,便覺得眼前豁然開闊起來,舉目遙望遠方,只覺得一望無際的廣大天地甚是壯闊荒涼,是因還是早春,地上積雪尚未化盡,更不見地上有嫩草綠芽,到處都是荒蕪淒涼的景象,偶爾有風沙席捲而過,砂礫打在人的臉上隱隱作痛。

許是不適應大漠的朔風,梅兒被吹得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心裡隱隱覺着有些不詳之感,更是爲公主的後半生就要生活在大漠裡感到無盡神傷。梅兒是身外之人尚且是如此,想那即將遠嫁的月桂公主看了這般景象,心情之悲涼更是可想而知了。

前來接親的尊赫爾部族人,見大夏送親的隊伍行出關來,忙都振作精神列陣迎上來參拜,爲首的一位少年自稱是部族可汗第六子,也是部族中最小的王子丹澈。這回是他第一次以真實王子的身份出現在衆人面前,以前都是扮作尊赫爾部族的使者。

中原歷朝皇位繼承均以立長爲主,而遊牧部族則剛好相反,是由最小的兒子來繼承可汗之位,至於其他兄長則早早自立門戶去了,因此這位小王子丹澈,將來是極有可能繼承尊赫爾部族可汗之位的。

梅兒此前兩次見過的外族神秘貴公子,便是這位丹澈小王子,他經常喬裝扮成進貢的使者或商人來到大夏遊歷視察,對中原風土人情瞭如指掌,別看他年紀不大,野心卻是不小,覬覦大夏江山已久,總想着有朝一日能夠揮師東進,好坐擁廣大東方樂土。

梅兒遠遠看到這位衣袍顯赫的尊赫爾部族小王子,見他高顴闊面、丹鳳細眼,和他身邊隨從相比,還算是個俊朗的青年,更難得的是,這丹澈與皇上見禮時,表現得不卑不亢,進退有度,還真是讓人不容小窺。

梅兒與這位丹澈小王子此前見過兩次面,一次是在紅塵客棧,還有一次是他隨封將軍返京,如今已是第三次了,可開始時,梅兒仍不敢確定他就是之前遇到那位外族少年,因他如今可是王子的身份,衣衫華貴異常,氣宇軒昂的。

梅兒正暗自琢磨着心事,忽覺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襟,扭頭見是逸蓉兩眼爍爍放光指着丹澈道:“師父快看,那位尊赫爾部族的小王子真是英俊瀟灑哦!”

梅兒淡淡一笑,評道:“說英姿到是有的,俊美還真沒看出來!至於瀟灑麼,想必作爲王子,總該有一些吧!”

逸蓉聽了稍顯不悅道:“師父也忒苛刻了吧,想必能入得師父法眼的,天底下就只有玉王爺一人了。”

梅兒含笑反問道:“那又有什麼不好?我此生就只愛玉王爺一個便足夠了。”逸蓉不屑一顧地小聲嘟囔一句:“本姑娘便不喜歡在一棵樹上掉死,難道就許男子三妻四妾見一個愛一個的?我偏要反過來。”話不投機,逸蓉便不再與梅

兒多言語了,只管遠遠癡望着丹澈,目不轉睛。

整個接親儀式過程中,帝后二人始終坐在轎輦之內,只是簡單同來接親的使者禮貌性地交談了幾句,便擺手說將公主與嫁妝車輛全部移交到了尊赫爾部族那邊去吧!不知是否出於有外人在場,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皇上對於公主的黯然離開,表現得並不見有多不捨,許是在強忍着悲傷吧!

當公主的轎輦離開送親大隊去了人家那邊時,賢妃哭得最爲傷心,真真是撕心裂肺一般,公主和妞妞坐在轎輦中也是相擁而泣,看得梅兒心裡酸酸的,可再怎樣不捨,和親一事總要按步照班進行下去。

隨着陣陣馬蹄聲,大隊在風塵中徐徐走起。尊赫爾部族的人乘馬在前頭帶路,公主的車轎位於隊伍中心,梅兒、逸蓉乘馬護在車轎左右,丹澈小王子在一旁陪同,後面跟着數百餘輛車,分別拉着百餘陪嫁僕役和數不清的嫁妝。

兩下人依依惜別,場面氣氛明顯悲大於喜,待行出百步之遙後,梅兒回頭看去,皇上等人還在列隊翹首望着,心中一酸,也不盡落下幾滴珠淚,心道:“好在自己不是什麼公主,不用遠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不然我豈不是要委屈死了,看來人人都有身不由己之處啊!”

就在梅兒暗自感慨神傷時,忽聞有人用不太流利的大夏官話吟唱起杜甫的七言絕句來,聽他詩中誦道:“羣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臺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 畫圖省識春風面,環佩空歸夜月魂。 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

此詩描寫的是漢代王昭君(亦稱明妃)的生死悲涼,若是中原人吟誦到還無妨,可此時在外族人口中朗誦出來,就覺着不是滋味了。梅兒出身官宦當然明白詩中的意境,與衆人一道尋聲看去,見吟詩之人正是來接親的丹澈小王子,此時梅兒已越來越肯定他就是先前見過兩次的人了,見他半是感慨半是戲虐的神情,讓人看了很不舒服,公主在轎內聽了更是抽泣不止,侍女們也多半都是驀然無語。

逸蓉讀書不多,其實並沒弄清楚詩中的含義,只是爲博得丹澈的關注與好感,就挺胸脖子高聲讚道:“好詩!好詩!”此舉遭到身邊許多大夏陪嫁人的白眼。作爲她師父的梅兒頓時覺得臉上無光,忙偷偷使勁兒掐了她一把,低聲嗔道:“誰叫你多嘴了,你懂什麼好詩?快別給我丟人了!”逸蓉吃痛被訓,只得灰溜溜低下頭去,後趁梅兒不注意,又偷偷朝丹澈擺了擺手。

梅兒教訓完逸蓉,偷眼去看丹澈是何反應,哪知丹澈也正望着自己這邊,見她看自己,點頭微笑致意,梅兒也擠出一絲笑意了一下算是回禮。這一照面,加上才聽了丹澈嗓音,梅兒已然判定,他可不就是去年在紅塵客棧見過的那位外族富貴公子麼,原來他竟是尊赫爾部族的小王子?!這真是大大出乎了自己的意料,看他此時得意的表情,似乎早已認出自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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