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北方戰雲密佈時,陷入僵局的南方戰事也開始有條不紊從僵持狀態向白熱化轉化,樑崇信並不在乎帝國上下對於自己的看法,自己的威信並不是建立在一戰一役之上的,當然他也知道包括自己的同僚們都對這一戰充滿了鬱悶,但是的確不能完全怪自己,牙寧那個老狐狸的確太精滑了,自己只是稍稍露出了一點模樣,這個傢伙甚至連半點停留也不願意就拱手將整個羅尼西亞讓出,要知道那可是好幾城幾國之地啊,馬其汗人自己也是花費了不少心血才從林家奪回來的,這樣一聲不吭的交出去,樑崇信可以肯定即便是牙寧只怕一樣承受了來自馬其汗國內的很大壓力,無能、窩囊廢這一類的詞語只怕一樣籠罩在他頭上。
如果舍內這個傢伙當時再大膽一些就好辦多了,直插入安傑,有越京僕從軍的配合,奪下整個安傑,直接威脅馬其汗東部領土,自己現在的局勢也要樂觀許多,而現在自己卻不得不考慮兵行險招了。
南洋聯盟雖然已經對帝國宣戰,但是出於種種顧慮,他們的軍隊集結速度並不快,三個星期過去仍然只有不到十萬兵力集結到了大寮和毛淡棉周邊,而且似乎並沒有馬上對大寮和毛淡棉發起攻勢的味道,這也給了帝國外交部門出面斡旋的餘地,據說外交部門的特使正在穿梭於南洋聯盟諸國之間。遊說聯盟暫時不要採取軍事行動而是通過外交談判來解決這場爭端,而帝國這一次也難得地放下架子表示願意就這件借道事件向聯盟道歉並做出一定補償,這雖然沒有能夠讓南洋聯盟的議員們完全滿意,但是在很大程度上卻緩和了雙方之間一觸即發的氣氛。
正是南洋聯盟的遲疑纔給了樑崇信這樣一個機會,否則樑崇信自認自己再是不凡也無法從眼下馬其汗人龜縮在一團的越京和安傑手中取得勝利。
“樑老大,這樣作可真有些太過於狠了吧?”看見眼前煙波浩淼的一片水域。繞是宋天雄也算是經歷了多場生死血戰見慣了屠戮死亡地冷血男兒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雖說這個計劃他早已清楚,但是隻有當真正看着眼前這一幕時他才覺得自己這一生只怕都會生活在這場近乎於謀殺的回憶中。
樑崇信默然良久,他也是無可奈何,馬其汗人太頑固了,而且全身都縮在城池中,加上游蕩在越京平原上角馬重騎兵和斑馬輕騎兵強大優勢,就算是將幾個軍團全數投入戰鬥攻城,卻要遭遇馬其汗騎兵的衝擊,這種情況下無法在越京或河防城下討得好來。河防城和越京城雖然還無法和帝國內地那些通都大邑相比。但是也算是模仿着中原城市搭起了像模像樣的防禦結構,縱然集中兵力攻擊,沒有三五日時間也難以見效,而三五日時間,也足夠任何一支馬其汗騎兵從平原邊緣趕到另一端了。
“天雄。我們別無選擇,北方局勢日趨嚴峻,文秀和力格兩人雖然也是跟隨陛下打天下的老人了,但是我感覺得到這一次利伯亞人的決心很大,文秀和力格他們光靠手中現有的兵力勝算不大。就算是第二軍團回師也不行,對了陛下已經下令要第二軍團北返了,看來北邊局勢的確吃緊了。而馬其汗人現在正在本土不斷擴充兵力。如果我們這個時候放棄對他們的一戰,我敢肯定,馬其汗人根本就不會理會羅尼西亞和三江,他們肯定會直接從五湖進軍,直搗帝國腹地,所以我們這個時候無法後退,只有拼下這一仗!”
宋天雄何嘗不明白這一點,但是聽到樑崇信提及要抽第二軍團回師北上,他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第二軍團要北上。那這邊戰事怎麼辦?”
“我打算在第二軍團回師北上之前解決越京,只要解決了越京,安傑那邊地域狹長,對於我們來說就好辦許多,馬其汗人縱然是想要有其他想法也得顧忌我們會不會直接殺入他們的本土,更重要地是對於一直猶豫不定的三國同盟也是一個警示,外交部那邊已經傳信回來了,馬其汗人的特使也一樣在米蘭活動,現在是咱們雙方都在使勁兒,米蘭人是在坐觀風向,所以這一仗就成了關鍵,也許我們打勝這一仗,米蘭人就會轉風,到時候,馬其汗人就不是考慮北出五湖的問題了,就該考慮怎樣應多我們和三國同盟的東西夾擊了。”
宋天雄不得不佩服這位主帥在任何時候都總是想得更遠,自己往往只停留於戰術層面上地考慮,而對方往往總能夠和一些看似並沒有太大幹連的事情聯繫起來。
三國同盟的確一直在左右搖擺,帝國甚至派出了一個外交使團奔赴米蘭,希望可以說服三國同盟可以和帝國一起聯手徹底解決馬其汗人這個宿敵,但是出人意料的發現馬其汗的外交使團同樣也在米蘭首都出現,這也意味着米蘭人似乎也可以和馬其汗化敵爲友,這倒是大大刺激了一下帝國地情緒。不過米蘭人也並非傻子,孰強孰弱他們還是分得清楚,但是當利伯亞人也開始聯手挑釁帝國時,他們就有些猶豫了,而馬其汗人也適時的出示了他們這一次大結盟的證據,那無論是路易十世還是貝多裡奇都需要考慮一下加入何方會得到一個什麼樣地結果,而現在這越京之戰似乎就成爲米蘭人觀看這一場事關無數國家興衰戰役的風向標。
“唉,樑老大,我也知道這一戰我們是迫不得已,但是這一場水下去,只怕越京平原上詛咒咱們帝國軍的聲音就連帝都都會聽得見的,而那些越京僕從軍會不會再度反水呢?”宋天雄嘆息不已,但是卻也要承認現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其他路可走。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雖然不喜歡這句話,但是現在似乎也只有當一次大丈夫了,我們只能盡我們的力量避免越京人的傷亡,但是這水我們不得不放,唯有這樣才能讓馬其汗人的騎兵無法跨越,否則爲我們就算是拿下河防也會得不償失。”樑崇信猛然一揮手想要加強自己的決心,連他自己也意識到做出這樣一個決定自己內心同樣是充滿了矛盾。
牙寧呆呆的坐在衙門內地石階上,全然忘記了自己的風範,手中的信函紙籤無力的飄落在地面上,臉色灰白的他早已沒有了平素的鎮靜,此時他只覺得自己內心是如此的無力和蒼白。
紙籤被秋風一刮在地面翻轉了兩圈終於浮現了出來,寥寥幾行字卻像是一個硃筆勾在了判決死刑的人頭上觸目驚心:“11月26日,赤水河水倒灌入城,28日,城破,全軍盡墨。”
一週前,河防城還堅若磐石,一週後,三個陸軍兵團守城,外加兩個外圍的騎兵兵團,竟然全軍盡墨?樑崇信,你好狠毒!此時的牙寧早已心飛到了數百里之外的河防,死灰般的面色與死魚眼一般的雙瞳早已沒有了任何神采。
“幹得好!好一個樑崇信!沒有辜負朕對他的期望,河防一入朕手,我看越京還能堅守多久!”狂喜不已的無鋒忍不住擊掌讚歎,拿下了河防城,事實上整個越京已經沒有什麼懸念,滔滔的江水沿着越京平原一路南下,整個越京平原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片泥沼,沖積平原平坦的地形反而成了馬其汗人騎兵的最大障礙,跑不能跑,衝不能衝,機動騎兵毫無半點用處,除了被困死在幾處高地中等死,幾乎就沒有任何出路可走,加之這幾日裡連綿秋雨,這不是天助大唐麼?
看見蕭唐沉默不語,無鋒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這赤水河和金蓮湖水全數決堤,儲存了一個多月的水量如山崩地陷,瞬間就將整個北部越京化爲一片汪洋,而河防城更是首當其衝,強大的水流竟然活生生將河防城西北角直接沖垮,即便是在決水前一天通過各種渠道讓民衆儘量避往高處,但是短短一日間在越京北部這種平原地帶又能起到多大用處,整個越京北部頓時成爲澤國,而排泄不暢的水流更是漫過赤水河道轟然向南涌去,可以想象越京中部同樣會變成一片水鄉。
蕭唐不敢想像在這場人爲的大水災中會有多少越京民衆喪生,更會有多少越京民衆無家可歸流離失所,樑崇信這一招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舉動會帶來什麼,他不會不清楚,僅僅是日後越京一地千萬民衆的怒火和黎氏三姝的仇恨只怕就會讓他畢生難得安寧了,難道這就是戰爭,你死我活的戰爭?無論什麼理由似乎也難以爲這場災難作解釋,沒有人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