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那也就是說,現在南邊處於僵持狀態,林國雄沒了後顧之憂,豈不是更是可以無視帝國的要求?”雖然是說瀘江一事,但司徒明月語氣似乎聽不出任何憤怒或者不高興的味道。
斟酌了一下言詞,何知秋審慎的回答道:“帝國外交部門的特使尚未回稟,不過微臣估計林國雄依然會找各種藉口推諉拖延。”
“哼,那軍部準備拿出什麼解決意見呢?難道就這樣一直拖下去不成?”司徒明月微微皺眉,有些不悅的問道。
“陛下,這······”何知秋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帝國內部的情形皇帝陛下並非不知道,捉襟見肘,讓自己這個軍務大臣也是無能爲力。隴東一戰損失慘重,太平教在關西勢力趁機擡頭,直接威脅到鄰近的天水府,整個河朔地區民心浮動,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也一樣影響到帝都的局勢變化,各種謠言蜚語甚囂塵上,連朝中某些官員亦是聞風色變,成了驚弓之鳥,在此種情況下,軍部不得不又從局勢稍稍緩和的南部軍區抽調了兩個師團進駐天水,防止形成連鎖反應,這才勉強穩住了民心。但若要強行進入瀘江,卻又顯得力不從心,要知道林國雄在瀘江佈署整整三個精銳師團,而且佔據先手地利,經過這麼長時間,整個瀘江府的局勢已經基本平靜下來,再起戰火,未必能有太好的結果。
見自己的軍務大臣一臉苦澀,司徒明月也覺得一陣心酸,想不到自己身爲堂堂帝國皇帝居然被臣下藩屬所困,竟然找不到解決之道,這何嘗不是整個帝國的悲哀呢。
沮喪的擺擺手,司徒明月喘了一口粗氣,定定神才道:“好了,朕現在不想談這件事請了,何愛卿你斟酌着辦吧。”
“微臣遵命,陛下。”何知秋也鬆口大氣,若是陛下一意孤行要收回瀘江,那帝國內戰的爆發就不可避免,由此引發的種種動盪,很難說會蔓延成何種狀況,最起碼這不符合帝國當前的利益,身爲上者,更應該清楚看到這一點。
御書房裡頓時靜了下來,軍務大臣默默的等候着皇帝陛下的詢問,而司徒明月似乎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挑開話題,房內的氣氛顯得說不出的沉悶。
“何愛卿,尤素夫這個傢伙是怎麼回事,爲何還在清河府磨蹭,他不是給朕上書能在三個月內解決問題嗎?朕不但把五個城衛師團全部都交給了他,還給他另外多配備了兩個獨立師團,爲何還是毫無進展?”終於尋找到了合適的話題,司徒明月一想起大言不慚的城衛軍團長尤素夫就來氣,當初清河大捷後口出狂言要在三個月內剿平北原和燕雲兩郡太平亂軍,可到現在半年都快過去了,帝國軍隊就像掉進了沼澤地,陷在清河府再也進不了半步,這究竟是什麼原因?
見皇帝陛下問起了北方戰局,何知秋沒有深想,對這些問題他和軍部的參謀們早已不知思考分析過多少回了,立即接口答道:“陛下,這不能完全怪罪於尤素夫大人,實在是情況比起年初起了很大變化。現在太平軍在北方的局勢已經穩定了許多,所以他們的精銳軍隊已經幾乎大部分集結到了清河一線,據情報顯示清河府城內至少駐有超過十萬大軍,而在清河府城左右兩翼的重要位置,分別還駐有近八萬大軍,互爲犄角之勢,還有,他們的騎兵在卡曼人和普爾人的幫助下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訓練和鍛鍊也已經基本成形,不斷騷擾我們前線軍隊的補給線,讓我們的補給也收到相當威脅,所以······”
雖然一直以來與尤素夫的關係並不是很和睦,對方仗恃是皇帝陛下的心腹,素來不太買自己這位名義上的頂頭上司的帳,在對戰局的看法上自己與對方也不盡一致,但何知秋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有失公允,依然按照自己的看法爲對方辯駁。
不耐煩的搖搖手頭,司徒明月打斷軍務大臣的話語沉聲道:“這不是理由,眼下城衛軍五個師團外加兩個獨立師團已經足足有七個師團集結在清河府這一處,朕這幾個月來似乎沒有聽到一場像樣的戰役報告,不論勝敗,難道會沒有一場交鋒?朕把帝國十幾萬最精銳的大軍交給他難道就是讓他耗在那裡和太平亂黨那一幫鄉巴佬和睦相處握手言歡?”話音落到後面已經帶有一絲陰森森的寒意。
何知秋心中一凜,皇帝陛下這半年來身體不適,連帶情緒也一直不穩定,常常爲了一些小事情而大發雷霆,朝中不少官員因爲一些平時看起來無足掛齒的小過錯便被當廷宣佈剝奪貴族身份,打入天牢,前兩天財政總署一名官員因爲在向陛下彙報情況時數目上出了紕漏觸怒了皇帝陛下,便被直接連同家屬一起發配堪察加島,財政大臣也被罰俸一年,若是此事不能讓皇帝陛下滿意,只怕又不知要掀起多大的波瀾。
“陛下息怒,尤素夫大人雖然在清河沒有太大進展,但太平教的擴張勢頭已經被我們牢牢的壓制住了,他們主要精銳也被我們牽制在了清河,只要假以時日,我們便可以光復北原和燕雲。”這幾句話連何知秋自己也覺得說服力欠缺,要想說服陛下不太可能,可是一時半刻間他也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來爲對方解脫,說實話,連他自己也覺得尤素夫在清河府糾纏這麼長時間卻沒有一場像樣的戰役來交待有些說不過去。
“假以時日?哼,是不是要等到朕閉上眼睛以後呢?”司徒明月臉色變得越發陰沉。
“陛下!”何知秋一聞此言頓時驚得跪伏在地,汗流浹背,半天說不出話來。
“罷了,罷了,何愛卿,與卿無干,你起來吧。”司徒明月無奈的長嘆一聲,招呼對方起身,自己卻顯得那麼落寞蕭索。
沉默了一陣後,司徒明月這才又啓口道:“何愛卿,既然清河府已經牽制了北方太平亂黨的主要軍隊,爲何北部軍區不趁機向西推進收復燕雲兩府?”
來了,終於來了,躲也躲不過去,何知秋心中一陣抽搐,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稍不留意就會捲入一場有可能將自己乃至何氏一族燒得粉身碎骨的大火中去,只是陛下當面問起,自己卻又該如何回答呢?
“陛下,普爾人在北方邊境陳兵數十萬,虎視眈眈,北部軍區也是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微臣估計普爾人也撐不了太久了,一旦他們收兵,我們便可······”何知秋咬緊牙關小心回答道,但在積危已久的皇帝陛下面前,尤其是那雙鋒利的目光如同刮刀一般在他面上遊移,額際細密的冷汗暴露了他的心情。
“嘿嘿,何愛卿,你也在朕面前打起馬虎眼來了嗎?”司徒明月臉色驟變,鼻腔裡輕哼一聲,“普爾人能有多大能耐朕清楚得很,用得着北部軍區十四個陸軍師團龜縮在那裡半步不動?聽說趙成懷對軍務總署的命令一直抗拒不遵,他長有幾個腦袋還是吃了熊心豹膽,竟敢對朕的命令也陽奉陰違?還是因爲他仗着背後有人爲他撐腰使勁呢?”
陰惻惻的話語如同暴風驟雨猛然襲來,讓膽戰心驚的何知秋臉色頓時變成一片病態的蒼白,整個書房內風雨跌宕,此時此刻,自負口若懸河的軍務大臣腦子中竟找不出一句話來應對。
“這個,這個,······”何知秋只覺得自己嘴裡發乾發苦,這是緊張過度的原因,他不知道是何人竟將這等機密之事報告給了陛下,雖然他並不奢望能夠瞞過陛下,膽卻沒有想道竟會在這等情況下被突然提了出來。
再次跪伏在地,不敢有片言隻語,唯有叩頭以示謝罪,何知秋知道這時候任何話都是多餘,皇帝陛下早已洞察一切,自己的解釋或者掩飾純屬多餘。
御書房內呼吸聲可聞,何知秋強壓住忐忑不安的悄悄擡起頭,只見皇帝陛下神色迷惘中夾雜着無限痛苦,再無絲毫統領偌大帝國的模樣。
“孽障,孽障!我司徒明月前生造了什麼孽,竟會生出這樣幾個逆子!”一口氣跟不上來,發白的臉上頓時涌起一陣紅潮,劇烈的咳嗽立即引來幾名小太監,“滾出去,朕沒叫你們這些奴才,竟敢私闖?!”
幾個小太監驚惶失措,趕緊抱頭離開,好一陣後,司徒明月纔算緩過氣來,默默的閉上眼睛,痛苦不堪,是像問自己又像是問侷促不安的軍務大臣:“爲什麼?這些逆子難道非要把朕氣死不可方纔心安嗎?”
何知秋不敢插言,只能硬着頭皮聽着。
“愛卿,你說朕一直不立儲是否是一個錯誤?不然怎麼會招來這麼多風波?”良久,司徒明月才問了這麼一句。
“陛下,立儲一事乃陛下家事,當由陛下自行裁定,不但微臣不敢妄言,所有外臣亦無進言之權。”心中一緊,何知秋全身一顫,趕緊回答道。
“家事?皇家無家事這句話愛卿不也是常告誡朕嗎?爲何出爾反爾呢?”司徒明月心情似乎平靜了許多,瞟了一眼對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