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波沒有想到對面的太平軍居然會來得如此迅猛和兇狠,雖然他也接到了情報署和軍事情報局傳來的有關河間府和黑山府太平軍主力在作秘密調動的情報,但同時情報部門也傳來了卡曼人在清河府大肆調整,這似乎給了西北方面一個信息,卡曼人似乎又要對太平教人動手了,太平教人的軍事調動不過是爲了應對卡曼人軍事進攻的一種預先性佈署,加上太平教人已經將河朔境內尤其是黑山龍泉兩府境內的地主士紳勢力連根拔起,這讓西北情報部門獲取的情報的準確和詳實程度上都出現了一些缺陷。而西北也幾乎沒有人相信太平教人會在這麼短時間裡又和卡曼人握手言和,甚至連司徒峻也半遮半掩的加入了這一戰線,如果在連同上南面的馬其汗人,這條反李戰線似乎已然隱隱成型。
看着清河府城下太平軍遮天蔽日的旌旗和密集如林的矛戈,曲波心中隱憂甚深,他並不是在爲自己和天水府擔憂,天水府雖然城防設施一般,但曲波卻對手中這支強大無匹的西北第一軍充滿信心,雖然城下的敵軍從番號和架勢上能夠看出太平軍至少集中了十二個萬人隊以上的大軍,但曲波相信自己的第一師團加上城中的一個警備聯隊至少能夠支撐上幾天,而幾天時間足有獲得上司的回覆。
究竟是守是撤,總能有一個結論,守,堅持四到五天估計沒有太大問題,但面對五倍於自己以上的敵軍,縱然對方戰鬥力遠不如自己,但在宗教狂熱煽動下爆發出來的力量有時候卻不是能夠以常理來計算的,帶來的損失不可估量,撤,那天水這個西北伸入河朔地區的橋頭堡就會丟失,甚至還會危機到南面的錦城府,但要想以一個師團面對數倍於自己的敵人,即使有天水府城作依託,只怕也難以長久抗衡,就看從西康增援而來的遊騎兵能夠發揮多大力量了。
曲波更爲擔心的是北面的平陸府,以太平軍敢於動員十多萬大軍大舉入侵天水,這說明太平軍並不擔心西北面的卡曼人會入侵黑山,而帝國中央在東面依然有十幾萬大軍據險關而守,在清河府大量集結的卡曼大軍目標很有可能就會是剛平定不久的平陸府。卡曼人的主帥不是庸人,從前期的動作來看,幾乎每一步都是謀定而後動,招招直指要害,出了在平陸北部偷襲未成栽在了西北軍手中外,在北原的幾次大動作都取得了圓滿成功。這一次劍鋒所指,只怕也是抱着必勝之心而來,而平陸也駐有西北的三個主力師團外帶兩萬遊騎兵,只怕這一仗生死血戰在所難免。
太平軍這一次攻勢可謂蓄勢已久兇猛如潮,十八個萬人(騎)隊已經超過了整個河朔太平軍的半數,明顯是想吞下整個天水。先頭部隊便動用了六個萬人隊輪番進行衝擊,雖然雲梯和高架車相比起南線的馬其汗人的各種先進的攻城武器顯得有些落後和簡陋,但六萬人集結起來發揮出來的作用並不是單靠器械能夠體現出來的。而太平教人也明顯知道自己在攻城拔寨方面的弱點,精選出了一萬五千名臂力超羣的弓箭手,配備了產自卡曼的諾克斯(卡曼地名,以產優良遠距離長弓聞名)長弓,利用長弓的遠距離射程來彌補高度上的劣勢,雖然在精準度不如普通短弓,但一萬五千名弓箭手組成弓箭方陣發揮出來的驚人殺傷力也讓猝不及防的第一師團吃了一個不小的虧。
曲波有些煩惱的站在雉堞後注視着城下太平教人發起的一波接一波攻勢,敵人在弓箭手上佔據了相當優勢,密集的箭雨如同雨點般灑落在城頭上,雖然士兵們都藉助雉堞和盾牌嚴密的保護着自己,但當城下的攻勢同時發動時,士兵們不得不冒着箭雨舉起刀槍準備着新一輪衝鋒的到來,而這樣往往就難以周全的保護到自己,不時有箭矢從縫隙中鑽了進來,士兵們發出沉痛的嚎叫,而像洪水漫過堤壩一般,冒着擂石灰瓶石灰袋攻擊的太平教士兵立即與迎上的西北軍戰士在城頭展開了激戰。
太平軍士兵的戰鬥力雖然不能與第一師團相提並論,但他們在面對面的肉搏戰中表現出來的兇悍和不畏死還是給第一師團帶來許多麻煩,往往已經將對方刺倒或者砍翻,對方卻會在臨時之前還會拼死一擊,而許多太平教士兵更是抱着同歸於盡的想法,無視刺向自己身體的兵刃,讓自己在遭受死亡的同時也給對方一致命一擊,這讓許多未料到這種情況的西北軍士兵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當然究竟戰陣的第一師團士兵很快就適應了對方的戰法,迅速調整了戰術,往往幾個人以三才陣或者鴛鴦陣組成小型戰鬥組合,對被包圍的太平軍士兵進行絞殺。
三才陣和鴛鴦陣利用幾名士兵刀盾槍矛的相互配合,組建成爲一個個小型戰鬥實體,陣型靈活,移動迅速,既避免了敵人的臨死拼命造成的傷亡,又可以充分發揮各種攻擊武器的格殺優勢,對付這種沒有多少戰鬥經驗完全憑藉血氣之勇衝鋒的太平軍士兵最爲適用,幾個回合下來,城牆上已經堆滿了太平軍士兵的屍體,殷紅的血漿已經浸透了整個城牆磚縫裂口。汗水和血液在這一刻交織在一起,所有人的汗水似乎都變成了一種刺目的紅色,衝刺、劈殺、格擋,屠戮、格殺、斬首,種種動作和行爲成爲了城牆上肉搏戰最真實的演繹,無論是太平軍士兵還是第一師團的戰士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其他想法,只剩下最單純最本能的一個想法,殺死對方,保存自己。
連續幾波瘋狂攻勢被第一師團成功遏制,太平軍的統帥也變得異常狡猾殘忍,往往利用爬牆士兵剛剛爬上城牆和西北軍士兵纏戰不久時,便下令城下弓箭手用箭雨覆蓋,這在大量殺傷自己士兵的同時也給西北軍士兵帶來巨大傷害,好在太平軍統帥也擔心這會有傷士氣,這種伎倆倒也不敢多用,才讓第一天的血戰一直處於一種膠着狀態。不過曲波已經有些擔心,太平軍實在太亡命了,不計一切傷亡的拼死猛衝,純粹依靠人海戰術來消耗自己的部隊,照這樣發展下去,第一師團只怕很難堅持到預計的五天,能夠堅持到三天已經是一種難得的表現。
就在太平軍全力以赴未統一河朔發起衝鋒時,卡曼人的大軍也開始悄然向西移動。當一直在滄州府邊緣地帶遊移不定的皇家近衛兵團悄悄溜入清河府境內接替尼克麾下幾個兵團在滄州的防務時,四個兵團近三十萬大軍向兩個合擊的鉤拳一左一右向平陸府夾擊而來。
卡曼人如此兇悍的攻勢讓駐守平陸府的山柱、龍自行以及茅進都感到有些吃驚,他們在接到清河卡曼人大軍秘密集結時已經有所懷疑,但他們無法確定卡曼人究竟是想要突襲黑山還是西進,尤其是在太平教人也在作大規模軍事調整的同時。但卡曼人四個兵團突然分兵西進的動作打破了他們的幻想,如果讓四個兵團順利形成合圍,以平陸府現有防禦工事,只怕很難堅持到援軍的到來,所以三人在最短時間內就拿出了應對方案。
茅進率領的第三重裝騎兵師團充分展現了作爲西北第一重騎兵師團的強者風格,面對絕對優勢的卡曼大軍,他率領兩萬多鐵騎逆勢而上,與從平陸南翼猛撲而來的卡曼第三第五兵團展開了一場一場壯烈的遭遇戰,這就是被後世稱之爲“血河之戰”的穴水灘之戰。
當一路先行的卡曼第三第五兵團的兩個輕騎兵萬騎隊一路揚鞭躍馬沿穴水河西進時,卡曼人顯然是小看了西北軍敢於逆勢相搏的決心和戰意,當一輕一重兩股騎兵洪流相對猛進只有不足十里地時,雙方的斥候纔來得及將發現敵軍來襲的線報傳送到雙方主將手中在,只是這個時候僅僅只有十里地的距離已經讓雙方無從選擇,面對面衝鋒成爲了唯一的選擇。
卡曼人的輕騎兵很顯然在這一波的撞擊上吃了一個小虧,雖然他們知曉敵人重甲騎兵的威力,但無論從氣勢和榮譽上還是爲了替後續部隊贏得時間他們都不可能讓開,而穴水河灘狹窄的谷地也讓四萬多騎兵難以在短時間內完成錯位。
砍刀對長矛,輕裝皮甲對重裝鎧甲,這一場短時間的搏戰其實並沒有持續多久,帶着巨大加速度而來的兩股洪流撞擊在一起時就在捲起無數血浪漩渦的同時各自沿着各自的軌道運行。茅進率領的第三重騎兵師團像一道巨斧將兩萬卡曼輕騎兵一劈成兩半,在破開這道騎兵隊的同時,不可避免的碰撞起無數的火花,鋪天蓋地的馬蹄聲河或清脆或沉悶的撞擊聲以及震天動地的吶喊聲讓所有人在這一刻都立即失聰,穴水河灘上立即瀰漫起方圓幾裡的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