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瑜望向齊雲,齊雲比他高出了半個頭,她仰望着他,神色堅定,眸光依然清澈得如湖畔碧水一般,只是那聲音中已經帶着幾分無法辯駁的固執之意:“我心意已決,其實皇宮中的護衛並不見得安全,那個假的青瑜公主便是一個例子。我猜測,她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這個世間還有一個人我不得不防,如果他找到了我,我恐怕不能保護這個孩子,所以齊將軍你一定要幫我出宮。”
“公主,”齊雲忽然跪下了雙腿,頭貼在冰涼的地上,一字一句如發誓言一般堅定道:“齊雲誓死保護你和孩子,絕不會走漏半分風聲。”
青瑜放心地點點頭:“那就好,將軍請起。”
齊雲跟隨着青瑜轉入內間,青瑜從化妝匣中拿出一個錦盒遞到齊雲手中,鄭重地囑咐:“這裡面是百海的傳國玉璽,是我在父皇的御書房地板之下找到的。還好父皇早有準備,曾經也給我說過玉璽所在,現在我把它交給你保管。”
齊雲結果,眉頭緊皺,遲疑出口:“公主,這……”
青瑜揮手阻止齊雲的下文,解釋道:“這玉璽暫且由你保管,如果海城發生任何事,或者我由任何不測,你就拿着錦盒中的一封詔書和玉璽,將百海交給幽軒。”
齊雲忽然瞪大了眼,驚慌地看着青瑜,感覺到手中似有千萬斤重。
青瑜繼續道:“將軍不要覺得驚疑,我相信幽大哥,憑藉他的智慧他一定可以將百海治理得很好。而且我也相信玄月的王不會放過幽大哥這樣大好的人才,玄月與百海,遲早都會交給幽大哥。我若有事,你就按照我的命令做吧!百海幾萬士兵都在你的手下,我相信你會爲了天下百姓,會爲了我將戰亂減少到最小。”
“有一個組織你不得不防,那便是鳳羽,鳳羽之人心狠手辣,我要防的正是他們。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個假的青瑜公主在皇宮中,她不會出宮,而且非常可靠。你隔三差五可以來看望她,盡力保護她的安全。”
青瑜將一肚子的話全部說完,終於鬆了口氣,端起桌上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
齊雲將青瑜的字字句句完全地記在心中,但是一想到玄月的危難情況仍然覺得擔心,他忙問:“公主如此相信幽軒,可得知玄月的具體消息,我怕……”
“玄月很快就會安定下來,”青瑜微微一笑,嘴角揚起一個美麗的弧度,腦海中閃過幽軒與白摯傳來信中的話。
——“望瑜無憂。苗疆叛亂不過一時,如今苗疆顧及前代宗主與先王之事,已有大半人馬開始反擊練嫵所爲。此女心狠手辣,勿論軍民,一律收爲蠱人。也因爲她的殘忍,不少江湖人士都參與到朝廷的平亂中。至於厲霖皚,斜陽餘光而已,不足爲謀。希望瑜兒可以顧念百海,顧念自己,切勿再興師動衆,越過海月交界。如若能提防東勝之變,軒將心安。”
“與君一別已是數月,不知公主可好?聽得公主容顏恢復之消息,恨不得馬上得見天顏。公主之信早已到手,白摯聽從公主之囑託,一定會竭力幫助丞相平黨叛亂,讓玄月安穩下來。也望公主保重身體,切勿爲國勞累。白摯——!”
這兩封信一前一
後從月城傳來,青瑜收到信時正是再次回到公主的那一日。
齊雲驚詫於青瑜的自信,卻知道青瑜從不做無把握的事情,看着她自信滿滿的笑容,他放下心來,只是仍然擔心她無人照顧,囑咐道:“公主一人在外一定好照顧好自己,你的安危繫着百海子民的安危,齊雲定當守護好百海,等着公主回來。”
青瑜當夜便隨着齊雲的車駕離開了皇宮,那晚沒人知道,振國將軍的車駕中多了一個人。此後五個月,青瑜待在一處隱秘的的地方。五月後,她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兒子。
百海盛城。
盛城是百海二十三城中最不引人注意的一座小城,坐落於帝都海城之東。也因爲海城的繁華這座城更加埋沒了它的光輝,其實很少人知道這座城安寧平和,是極其養人的一座城。霏河從這座城池中間穿過,一路往南再經過霏郡等幾座城池注入了大海中。
而在盛城正北處的河畔,每日都有一個農婦來洗衣服,她的籃子中總是避免不了嬰兒的衣服。這一日,農婦剛剛蹲下身子,便有一個美貌年輕的姑娘來到了她的身邊。
年輕的姑娘望了一眼農婦,嘴角裂開一抹奸邪可愛的笑,那笑容如此天真無邪,如果不是她加重了語氣的聲音,還讓人誤以爲她是一個多麼純真可愛的少女呢!她湊近了那農婦低聲道:“要是有人知道堂堂百海的青瑜公主自己洗衣服,該是一件多麼丟人的事情。現在你孩子也生了,怎麼還不離開啊?”
那農婦正是青瑜,青瑜將袖子挽得很高,聽到女子的話回過頭來,答道:“我一直在想一個辦法,既可以保全自己,又可以保全陌塵,還能替你家主子報仇。”
年輕女子冷哼一聲,將口中的狗尾巴草扔到了河水中,譏笑道:“我看你就是貪戀榮華富貴,可憐左影犧牲了這麼多,照顧你這麼久,你卻是一點也沒念着我家主子的好。”
青瑜撇過頭去,用手肘擦了擦汗水,對女子的話不以爲然,笑道:“你還小,愛一個人並不是要爲他而死,而是要爲他活下去,等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知道了。我會爲你家主子報仇的,遲早。”她說得如此堅定,沒有半分的猶豫不決。
年輕女子蹲下身子來,將褲腿挽得高高的跳到水中,看了青瑜一眼,忽然將河水捧着灑向了青瑜,大喝道:“那我就擦亮了眼睛,不過你那寶貝兒子先借我和墨漣玩一玩吧!”
一聽她的話,青瑜猛地大驚失色,扔掉手中的衣服就往家中跑去。等她到達家中的時候只見到了昔日住在一起的左影,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對她淡淡一笑,告訴她:“別擔心,墨漣和菱雨做事很有分寸,不會將陌塵餓着的。”
青瑜一聽左影的話柳眉微微一蹙,身影已經掠出了幾丈。她知道塵兒很乖,可是才幾個月大的孩子怎麼能離開了母親,她不能棄她不顧啊!她驚慌地站在山坡之上,四下俯視,可菱雨和墨漣似乎和岱山連成一色,根本沒了蹤影。
“塵兒!”青瑜着急地喚着,纖細的柳葉眉緊蹙着,她的眸光中透出了擔憂的神色。
“陌塵!”
“陌塵!”
在山頂處高
聲吼了好久終究沒有看到兒子的蹤影,青瑜蹲下身來微微喘息,寒風擦着她的身形而過,將那一抹青絲和一身緋衣撩起,獵獵作響。
“公主,”左影遠遠地望着青瑜的身影,囑咐道:“寒風很大,小心你的臉。”
自從到了盛城,過起了隱居生活之後,左影便隨時隨刻地跟在青瑜身後。青瑜顧忌腹中孩子,也從沒將左影趕走過。兩個人晨起暮回,倒讓村中人羨慕不已,不知道的還好,知道的就以爲這兩個人還是夫妻。不過爲了埋藏身份,左影從不替外人看病,青瑜也極少出外走動。
直到陌塵平安地生下來,青瑜便放心了很多,她感激左影,同時也希望陌塵能夠在這個村落中平安的長大。她原本想將陌塵託付給鄰家的大嬸照看,可是卻不料菱雨頑皮,將陌塵給偷走了。菱雨淘氣好玩不說,可墨漣又是個大男人,這兩個人怎麼會照看孩子啊?
青瑜蹲在山坡處,直到臉上被一件衣服給裹住了她才驚醒過來,擡起眼看了左影一眼,好不忸怩地將他的外衣完全地裹住了自己的臉,謝道:“這半年的時間,謝謝你的照顧!陌塵是我與絕曜的孩子,我也相信你會好好地照顧他。我要走了,菱雨說得對,我應該爲你家主子報仇了。”
望着那抹轉身的紫影,左影有幾分地不捨,手撫上懷中的信,忙道:“公主且慢,你出去的時候有一支箭夾着信傳來,還是先看看吧!”
聽聞左影的話,青瑜驚疑着轉過身來,她接過信,仔細看了一遍,豁然欣喜,似乎一時之間便忘記了兒子的事。
那信上某人早已看過,而左影也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信內容,卻不動聲色地靜候一旁。果不其然,青瑜看了信轉身離開了這座小村莊,頭也不回地直奔向北——海城。
左影記起了某人的話:“如果她還能掩飾一下自己的情緒,我絕對不會懲罰她。可是如果她不知好歹地奔向幽軒的懷中的話,我一定要狠狠地懲罰她。陌塵,現在就給我抱回來吧,她有了幽軒,暫時不會顧着陌塵了。”
左影茫然地望着蒼穹,深深地嘆了口氣,暗道:公主,你可能要吃虧了,要論鬥智鬥勇的話,你始終是比不上某人的!
青瑜騎馬一直往北,馬不停蹄,終於在一天後見到了久違的人。
幽軒站在叢林之後,身影若隱若現,他背對着青瑜而站着,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才轉過身去。嘴角攜着笑意,眼中是無盡的驚豔和欣喜,幾月不見,他想青瑜想得發狂。見到她的第一眼,他恍然覺得即使江山捧到他的手中,也抵不上她的一句話、一個笑!
青瑜放開手中繮繩,緩緩地走過去,嘴角是同樣地笑容,久別,生離死別,再見故人,已經換了一種心境。站在幽軒的身前,她遲疑地開口:“幽大哥?”
是熟悉的聲音,如同一股清泉流向四肢百骸,他的笑意猛然展現,手緩緩地擡起撫摸上她的臉頰,她的臉已經完全恢復容貌了,沒有一點的劍痕,沒有一絲傷疤,美得如同冰山雪蓮一般,只是那潔白的臉上不知何時多了幾分風韻。昔日的清高和倔聱完全地褪去,換之成爲了另外一種美麗,是嫵媚、是成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