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夕爲練嫵的奇特思想感到驚訝,練嫵明明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可是到關鍵時刻卻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不由得對她多了一層敬仰。
四人在場,各懷心思,可是最震驚的卻是練玥沁,沒想到她跟在主子身邊三年,揣度人心、使用計謀仍然還是比不上同胞姐妹。眼前的練嫵從懷中拿出另一把鑰匙,轉動機關。
石門轟然而開,練嫵望向陌離,囑咐:“石門後面那句屍骨上面的暗格便是解藥。”
陌離不動,雪夕亦是不動。
練嫵知道兩人懷疑她,便親自打開暗格,取下了一個小小的瓷瓶,順便看了一眼那死去的屍骨,道:“這位便是苗疆宗主,只不過死去很久了,這九蠱噬心丸和解藥均是他親自所制。”
陌離接過之時,指尖忽然扣住練嫵手腕,點中她的穴道。
“公子!”練玥沁大驚。
陌離嘴角裂開,邪惡地一笑,將瓷瓶打開,倒出一點喂進了練嫵口中,然後解開了她的穴道。
練玥沁和雪夕站在一旁,明白陌離的意圖之後,默默地站定。
練嫵得到解脫,憤怒狠毒的目光如毒蛇一般地纏着陌離。
陌離全然不顧,片刻之後,將瓷瓶中的東西遞給了雪夕,雪夕盡數服下。
“敢問這位姑娘叫什麼名字?”練嫵重回座位,雙手擺弄着她長長的指甲。
雪夕答道:“雪夕。”二字從口中吞出,她感覺到四肢百骸之中清明許多,身體也輕盈了起來。
“姑娘好福氣,得到這樣一位肯爲你的公子。”練嫵嘖嘖讚歎,目光卻留在了陌離臉上。
雪夕望向陌離,只見他的目光也停留在練嫵臉上,兩人似乎望着對方望了很久,她心間一酸,柳眉微微一蹙,竟然如此地不悅起來。
練嫵見雪夕不答,一隻手攀上了陌離的肩膀,塗抹着的鮮紅嘴脣已經貼近了陌離耳畔,輕聲低語:“敢與我打個賭嗎?”
陌離邪邪地一笑,反手將練嫵抱在了懷中,嘴脣如羽毛一般地劃過練嫵嫵媚的臉頰。
練嫵感覺到烈酒一般醇香的男子氣息,下了逐客令:“好妹妹,還讓客人待在這裡做什麼?不去接待一下。”
練玥沁望了陌離一眼,見他並不阻止,正要帶雪夕離開。卻見雪夕先她一步走出了苗疆,她怔了一會,迅速地跟上。
室內只剩下陌離與練嫵兩人,琉璃燈的光芒透射在兩人身上,照得室內一室迤邐。等外人都離開了,練嫵如蛇一般地纏上了陌離,將他帶着一起倒在了榻上。陌離在上,看着帶着迷離水霧的眼睛,勾起嘴角一笑。
“公子還不脫衣服嗎?”練嫵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只能以公子稱呼,她在昨日高臺之時便察覺這個男子溫文俊美,琉璃燈下依稀看見他完美的弧線如瘦削的峻峰,眉目如畫,劍眉展開細長的睫毛微微一動,那對眸子如冰山之上的雪峰好看,猶如平靜的湖面中漩渦一點點的深泫,她被完全的吸引了進去。
陌離淡淡地一笑,將練嫵
雙手反剪在頭上,道:“你說我是誰?”
練嫵呼吸急促,答道:“東勝將軍。”
陌離一震,果真如此。又道:“你在練習蠱術,需要我的配合?”
練嫵半睜着眼,掙扎着道:“媚合術。”
“你體內有蠱!”陌離大驚。
練嫵點點頭,身子柔軟得如一汪水似的,雙腿已經纏上了陌離的腰身,求道:“快脫衣服,快……”
陌離得到自己想要的,再也不顧練嫵請求,他不脫自己的,兩三下將練嫵剝光,底下的練嫵一絲不掛,還帶着深深的笑意。陌離起身離開,迅速地到了外面,對其中一個侍衛說道:“神女有令,讓你進去。”
那護衛驚訝,他一個小小的護衛怎麼進得去宗室,立刻搖頭。
陌離不悅,這等好事便宜了他,他竟然還不肯,他劍鋒微擰,揮手將護衛打入了宗室之中。
雪夕隨着練玥沁回到了昨夜的院宅,迅速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練玥沁看出她的心思,害怕主子責怪,急忙勸道:“雪夕姑娘,雖然你體中的蠱毒已經解了,但是苗疆還有重要的事情,姑娘不妨再留幾天?”
雪夕停下手中動作,其實她本就沒什麼行禮要收拾,只是想着陌離可能會追上來,纔沒有一氣之下離開。這番又聽練玥沁說道,心想只怕是苗疆還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她蠱毒能解全靠練玥沁,就這樣走了似乎不合情理,便點點頭答應留下兩日。
練玥沁鬆了一口氣,她在宗室時看出了主子的心思,主子定然是有事還要與練嫵周旋,而雪夕在那又不方便,所以故意上了練嫵的當。
雪夕見練玥沁似乎受了傷,忙道:“姑娘受傷了?”
練玥沁本就對雪夕有好感,便道:“你我各稱名字吧,不必再以姑娘相稱。”
雪夕點點頭,從懷中拿出治傷之藥,這藥是清澗山谷紫霍送給她的,她一直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對練玥沁問道:“哪裡受了傷?”
練玥沁並不扭捏,拉開肩上衣衫,背對雪夕而坐,道:“肩膀被練嫵一擊撞到了牆上,受了傷。”
雪夕細細地塗抹,又見練玥沁脖子上的於痕,又替她上了藥。
門被忽然踢開,練玥沁迅速地拉上衣衫,起身。
陌離走了進來,原以爲雪夕會生氣離開,可見她神色,好似一點也沒有不開心,便放心下來。
練玥沁望了陌離一眼,背對着雪夕對他擠擠眼,迅速地離開。
雪夕起身,聲音清涼如冰山雪蓮:“爲何不敲門就闖了進來?我正在給玥沁上藥。”
她何時與練玥沁這般熟悉了?陌離來不及想,執着雪夕的手,釋然道:“你的毒蠱解了就好了,我是怕……”
“你怕什麼?”
——怕你一氣之下離我而去,怕你離我而去而再也找不到你,怕找不到你我會發狂……
陌離沒有說出來,他想起自己被高澗峴一劍擊入河中,清醒過來之後是多麼瘋狂地尋找雪夕
,多麼地茶飯不思地想着她。二十六年,原來除卻權利和地位,他還是如此地收到愛情的蠱惑。雪夕就像是一株生長在他心中的薄雪草,沒了她,他再也活不下去,再也呼吸不了。
“我怕你消失了。”陌離抱着雪夕喃喃地道。
雪夕聞到他身上的胭脂味道,迅速地離開,往門外走去。
陌離剛剛還以爲雪夕沒有生氣,這下暗道:慘了!
練玥沁其實就在院外,看着雪夕先出來,陌離緊隨其後,噗呲一笑,繼續當作不存在。
陌離自然注意到練玥沁這一小心思,只是沒空搭理,趕緊地追着雪夕而去。他追到了一條小溪邊,可是卻沒發現雪夕的身影。劍鋒緊擰,四望,如絕望溺水一般的人兒四處尋找着一根浮木,那般無助。從六歲被師傅收養開始,他從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在他的心中,除了劍術就是師傅,再後來,他被師傅趕下山,在戰場上和朝廷裡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發現他原來需要的是別人的誠服,高高地在上,享受着別人屈膝的不甘和懦弱,儘管他們心中不服,可依然匍匐在自己腳下。這是一種霸氣,別人對你的誠服,對你天生而來風範的叩首。在東勝,除卻思燁,就是他的身份最爲尊貴,他不必在思燁面前跪下,只因他是東勝最強的將軍,最爲依靠的人。
然而,這種靠戰場鐵血手腕奪來的自信,也差點將他摧毀。他見識了一個比他更有毅力的人,那個人不是男人,而是一個甘願在溺水時捨棄一切行囊夠活下去的女人,——雪夕!他在百海皇宮時就知道她是青瑜公主,他在戰俘營時甚至還幫助她逃脫秦溟的搜捕。他就是要看看,擁有一雙如天山雪蓮清澈而臨近死亡時又比豹子還謹慎的眼的主人,會做出怎麼樣的事情來。
只是,結局,他輸了。
他沒想到自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這個女人,甚至願意爲她而死。懸崖時,他爲她被恨天刺了一劍,又爲她跳下懸崖,清澗山谷外,他願爲她引開高澗峴的追擊,再次爲她的生存留下機會。雖然這兩次他都無比的相信絕曜是個不死的命,卻仍然義無反顧地做着。
雪夕!
嘴角喃喃地吐出這兩個字,陌離發現自己的心在隱隱地疼,呼吸也變得緩慢起來,他望着眼前的一條小溪和遠處茫茫的一片草原,神色慌張而無助,就像第一次被師傅趕下山的那時。那時師傅嫌他偷懶,讓他揮劍砍去茫雪山上的十棵三人合抱的樹,可他那天只砍了三課就開始懷疑此等練法不能讓他功力提升。師傅來了,大罵他:“如果再不聽從爲師的話,就自行下山去吧,你的死活不用我來管。”
他果真一言不發的扔掉了劍,跑下了茫雪山,冰天雪地之中他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可在要被凍死的剎那,他發現四周的細雪如此的沒有氣息,蒼天白茫茫一片,他的腳步在雪地上印下,又被覆蓋,好像天地間他這個人根本就沒存在一般,於是他發誓,此生一定要活活的活着,縱使天地寂滅,他也要活着,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陌離絕不是被拋棄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