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掀開車簾看到一臉嚴肅的趙奢,把頭一低做到了趙奢的身邊,心中打定主意沉默是金,絕不主動和趙奢交談,免得被說教。
“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呀?”趙奢首先開腔,“昨天是我的不對,沒有了解清楚就把你訓斥了一頓,讓你受委屈了。”
趙奢事後遣人專門出去瞭解了一下情況,得知燕姝所說全部屬實,兒子趙括雖然有些放蕩,但救太子以及爲趙平出氣,都是應該的。
趙括沒想到趙奢會這麼說,有些受寵若驚道:“父親……我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有些事可能還會置您於困境,我也不該跟您賭氣一晚上沒有回家。”
趙奢微微一笑道:“你打着大王的旗號進宮職守,我怎麼敢說你呀!小聰明你是有的,但是你還年輕,看問題會有些膚淺,今天咱們父子好好的談談,有些話爲父早就想跟你說了。”
“父親請講。”
“武靈王在位的時候,爲父參加過一次狩獵,在那次狩獵中,爲父射殺了三隻豹子兩頭棕熊,武靈王甚是高興,當場晉升了爲父的官職,但是爲父卻堅辭不受,你知道爲什麼嗎?”趙奢問道。
趙括覺得老爹的思維很是另類,做人哪有不喜歡升官的,偏偏身邊的便宜老爹就是其中一個,搖頭道:“父親爲什麼不接受武靈王的獎賞呢?難道官職太小?”
趙奢笑道:“說你看問題膚淺果然一點沒錯,做一件事之前一定要想想後果,以及可能會產生的影響,爲父當年不過是一個宗室的旁支子弟,就因爲獵殺了幾個獵物而受到武靈王的獎賞,這樣的獎賞有什麼份量呢?獎賞過後也許很快就會被人遺忘,不如反其道而行,這樣一來就會引人側目,引起別人的注意,武靈王也會好奇,能讓一個君主好奇而想起你,難道不比沒有份量的獎賞要重要的多嗎?”
趙括突然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他以前認爲趙奢是個正直的人,頑固的人,偏偏忘記了老爹也是一個聰明絕頂的人,凡是都是講究策略的,否則也不會混到今天的地位呀!
趙奢接着道:“爲人處事其實和行軍打仗沒有太大的分別,一切都以最後的結果下定論,過程不管多麼炫目,最後真實的只有結果,看在別人眼裡的無非是一個好的結果或者一個壞的結果,也就是成功和失敗,所以無論面對什麼事,看的都要通透些,直奔關鍵,旁枝末節等有閒心的時候再去琢磨也就是了。”
“透過現象看本質,父親果然老辣啊!”趙括心下由衷感嘆古人不可輕視,不管歷史的長河往前流淌了多遠,人終究還是人,把人研究透了,凡事無往不利呀!趙奢的閱歷就很說明問題了。
趙奢道:“老辣不老辣倒是次要的,因爲你我並不是爲自己而活着,往大了說,有趙國纔有趙家,纔有我們安身立命的所在,往小了說,有家有業,有妻子兒女,我們的成敗,關乎大家和小家的興衰,所以更要謹慎啊!”
趙括不知道歷史上趙奢有沒有對原版趙括說過這些話,估計就是說了也白說,否則就不會發生長平之敗了,這些話聽到趙括的耳朵裡,印證到長平之戰上,感觸更多了。
趙奢笑了笑道:“說的有些遠了,還是談談具體的事情,括兒捨命去救太子丹,這是對的,有了這個功勞在身,相信日後太子丹繼承王位後會對括兒有所回報,可以確保我們趙家三代之內生存無虞,但是你爲了給平兒報仇出氣,去趙墨行館大打出手,就有些魯莽了,幸好你毫髮無傷的回來,反之你陷到趙墨行館裡面,即使被打死了,恐怕也是白死啊!”
趙括哦了一聲道:“父親,難道墨者世家有那麼大的能量?您這個馬服君的招牌可不是泥塑的呀!”
趙奢嘆了口氣道:“現在不比從前,自從孟勝接任墨者世家的鉅子後,墨者世家完全的變了,從表面上看,墨者世家鬆散的很,其實實力比任何時候都大,都強,在齊國,魏國以及楚國更是大行其道,國君都忌憚的很,趙國也差不多,大王爲了自身的考慮,對墨者世家也採取放任的態度,致使其坐大,平陽君之流更是想把墨者世家的力量據爲己有,殊不知正落入墨家的算計之中,還自爲得意呢!”
趙括猶豫了一下,就把他所知道的趙勝暗中和墨者世家高層勾結的事情講了出來,因爲他對老爹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觀,趙奢是很正直,講原則,但是要說玩陰謀詭計,也不輸給任何人。
趙奢道:“平原君有野心,也有能力,更讓人欽佩的是他和大王相處的非常融洽,在大王的眼中,平原君是個可以信賴的弟弟,助手,血緣關係更是親近,他如果想要搞什麼動作,委實讓人擔心啊!”
趙括笑道:“我看未必,如果大王真的信任平原君,哪能不給他實權呢!現在藺相如佔着相邦的位置,廉頗和父親掌握着兵權,平原君所倚仗的無非是王族宗室的身份罷了,或者還有不小的家業。”
“剛說完你膚淺,怎麼又犯這個毛病了。”趙奢道:“不管平原君有沒有實權,都不要忘了他是大王的弟弟,身體裡流淌的是武靈王的血液,就衝這一點就沒有人能撼動他的地位,血濃於水,只要平原君不作出謀反的大逆,無論做什麼,大王都會睜隻眼閉隻眼的,這就是血緣的力量,趙國如此,其他六國也莫不如此啊!”
趙括記得秦國之所以從戰國七雄中脫穎而出,最關鍵的地方就是用人制度上比較合理,別的國家任人唯親,以血緣關係爲紐帶,只有秦國任人唯賢,唯才,不問出身血統,這也是後世史學家總結出來的,沒想到身在局中的趙奢已經有朦朧的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