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情誼有時候不用掛在嘴邊,各自的心裡都把這份友情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上,趙括和李牧就是如此,他們見面的時候不多,但從感情上講卻勝似親兄弟,所以人世間不光愛情讓人難以琢磨,男人的友情也是一樣讓人看不透的。
李牧並沒有攔下趙括,他害怕耽誤趙括的行程,所以他陪着趙括上路了,李牧想要在職權允許的範圍內再送趙括一程。
馬匹身上的鈴聲叮叮作響,趙括一行人渡過滹沱河後緩慢朝常山前進,走不多遠就可以看到一重重低矮的峰巒,舉目遠眺,前方更高的山峰有些模糊,呈現出灰黑色。
趙括在途中問了李牧一些在北疆生活的細節,李牧一一作答。李牧當初到北疆的身份是趙奢的親兵,按理說不必從最低微的士兵做起,可李牧卻堅持要從頭做起,通過斬首陷陣的軍功一步步向上升遷,李牧不懂,也不理解官場上的各種曲折,以及事事非非和個人恩怨,李牧的性格也使他看不慣那種使用醜惡伎倆的小人。
李牧步步升遷的背後還有李牧自己不瞭解的因由,並不是每一個勇敢作戰的士兵和將領都可以像李牧升遷的這麼快,這背後多少有趙奢一族的影響力在內,李牧的頂頭上司和最高上司都知道李牧是馬服君趙奢的人,更可以說是嫡系了,在記錄軍功的時候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封賞的時候也點滴不敢剋扣,大家都清楚李牧將來肯定會步步高昇,這時候付出一些將來就會有意想不到的回報,後來不知道怎麼流傳出李牧和廬陵侯趙括的關係匪淺,這更讓那些頭頭腦腦不敢對李牧怠慢了,因此李牧的官職一升再升,短短不到三年時間就升遷到左將軍之職,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奇蹟了。
趙括有心考校一下李牧的軍事才能進步到了何種程度,也很想知道李牧對那本秘籍兵書的理解到了什麼程度,因此餘下的時間裡都在探討兵家學問。
“大哥,今天的天氣似乎不好啊!我看過一會會有暴雨降下,咱們找個地方歇歇腳,我再向大哥請教幾個行軍打仗的問題,可好?”李牧住在北地,對北地的氣候掌握的非常到位,一看天色和風向就知道要來大雨了。
趙括看了看前後,道:“再往前走一段路,這裡不便紮營,尋個好地段在停下歇息也不晚。”
事情正如李牧所料,趙括等人剛剛尋了個地方紮好營帳,外面就下起了瓢潑大雨,春天下這樣的暴雨顯得有些反常,渾濁的雨水順着山勢而下,捲起了無數枯枝敗葉,也許是在洗刷冬日留下的陰霾吧!
帳篷內,趙括的家將給趙括和李牧送來了飲水和一些肉脯,趙括把肉脯遞給李牧,道:“小弟,聽說你在和胡人還有匈奴人作戰的時候,每戰必勝,而我軍的損失極少,究竟用了什麼辦法?”
李牧吃了幾口肉脯,喝了一口泉水,道:“大哥,說來其實窩囊的很,我軍在北疆基本還是以防禦爲主,這防禦就佔着極大的便宜,首先就是地利,我軍可以先部署兵力,胡人和匈奴人想要進行劫掠必須要越過我軍佈置的關隘,征服幾道險阻,有這些因素在前,胡人和匈奴人想要佔到大便宜,那是不可能的。”
“這個我倒是理解,那些化外之民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兵書戰法,不過勇悍過人,騎射精通,這個長處遠非我軍所能抵擋啊!想當年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就可見胡人的厲害了。”趙括道。
李牧點頭稱是,道:“在和胡人作戰的時候,最難防禦的便是他們的突然襲擊,胡人個個騎術精湛,騎在馬上來去如風,我軍吃敗仗每每便是敗在胡人的突然襲擊上,這和主將缺乏防禦突襲的意識有很大關係……”
趙括接着道:“要說胡人不懂兵書,倒也冤屈他們了,胡人的騎兵最爲厲害的戰術便是善於分割,切斷趙軍各部的聯繫,將趙軍數次分割,割而殲之,倒是符合孫子所說的善戰者,善翦斷之。”
李牧撓頭道:“大哥說的對極,我也遇到過幾次胡人使用這種戰法,非常讓人頭痛,只能讓步兵結成方陣禦敵,伺機破敵。”李牧所說的便是孫臏兵法上的方陣,在戰國時代非常流行,一般的將領作戰只要結成方陣,必是孫臏方陣。
趙括也研究過孫臏的兵書,對於孫臏的方陣很是看不上,在趙括看來,古羅馬方陣是冷兵器時代最完善的方陣,如果趙括具體領軍作戰的話,肯定會按照古羅馬人的方式佈陣,事實已經證明古羅馬人用這個方陣組成的軍團戰勝了所有的敵人。
趙括正準備向李牧傳授這種非常先進的方陣模式,突然聽見帳篷外傳來了一聲異樣的聲響,似乎是錯動了一下腳步,或者是壓抑的換氣聲,趙括知道那絕不是野獸的聲響,他衝李牧擺手示意,李牧心領神會,慢慢的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利劍。
一個黑影猛地從帳篷後面竄去,倉惶向不遠處的密林逃跑。李牧一看真有人,大喝一聲,提劍追趕出去。
那個黑影身法腳步非常敏捷,李牧略一遲疑,那人便竄出去老遠,李牧不禁加快追趕,口中喝道:“站住。”
趙括這裡出了動靜,蒙武和李牧的親兵都聽到了,紛紛出來追趕,趙括叫住了蒙武等人,道:“你們追去也晚了,馬上散開朝遠處包圍過去,也許能堵住他,先看李將軍有沒有收穫。”
李牧又追近了幾分,揮劍朝那人刺去,卻沒有擊中,眼看那人要竄入樹林了,李牧將手中劍奮力一擲,朝那人拋去。
“嘿!”那人猛地叫了一聲,身形騰空躍起,接着一個驢打滾消失在了樹林內。
蒙武等人迂迴包抄在樹林內仔細搜查了幾遍也沒有發現任何蹤跡,垂頭喪氣回到趙括身邊覆命。
李牧拋飛的利劍雖然沒有刺中那個人,但是卻割下了那人身上的一片衣角,李牧將衣角拿在手裡揉搓了幾下,轉身對走過來的趙括說道:“大哥,好像是麻衣。”
趙括接過來看了看,若有所思,道:“這種麻衣只有一種人經常穿,那就是墨家子弟,看來孟勝收拾楚墨還有漏網之魚啊!真不知道這些楚墨餘孽跟着我做什麼。”
李牧看出這個人應該只是偵查情況,隨後可能還有不利於趙括的行動,馬上道:“大哥,讓我回去調兵吧!大哥也有權調動北疆的兵馬啊!馬上就要到常山了,那裡地勢更加險要,對大哥甚是不利啊!”
趙括哈哈一笑道:“小弟,你什麼時候見大哥怕過,這個世界上能讓大哥看的上眼的敵人還沒有呢!放心吧!再說此時調兵那不是給燕人上眼藥嗎!還是別引起兩國邦交惡化比較好。”
趙括堅決的拒絕了李牧的提議,並且讓李牧馬上帶領親兵返回駐地,李牧本來不想服從,可趙括搬出自己的身份命令李牧,這讓李牧有苦說不出,只得眼含熱淚離開了滹沱河北岸。
自從遭遇了被墨家子弟非常專業的跟蹤後,趙括越發的謹慎了,一路走來倒也平安的很,讓趙括繃緊的心絃稍微放鬆了一些。
這天正午,趙括一行人走入了常山之中,一座不算很高但是頗具特色的山峰呈現在衆人眼前,擡眼望去山崖林立,勢如刀削,這就是常山中最爲崎嶇難行的一段路了。
“君上,這裡的地形好險要啊!”蒙武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險要的地形,手指那不遠處的斷崖道:“如果遭遇襲擊,那裡倒是一個值得退守的地方。”
趙括被蒙武牽引思緒,朝左右看了看,道:“小武覺得那裡是個好地方嗎?那就大錯特錯了,一旦在這裡遭遇襲擊,最好的辦法就是結繩順着身側的懸崖吊下去,一旦退守那個斷崖,那纔是有死無生的去處呢!”
蒙武第一眼看到的是那處斷崖的易守難攻,此時聽了趙括的話,覺得趙括說的非常正確,如果躲到那處斷崖,雖然可以免除一時的煩惱,但也就被困死在那裡了,而身側的懸崖坡勢不陡,蒙武自己都敢滾坡而下,看來他還是毛嫩啊!
“君上真是好興致啊!不過某真的很佩服君上的膽略,也很羨慕君上的運氣,竟然在沒有遇到危險之前就能料想到退路,可惜那也是一條死路,就算君上滾到了懸崖下面,也是難逃一死的。”有人在崖上露出腦袋說道,說話時似乎對趙括很是熟悉。
趙括擡眼看去,不禁笑道:“你的命還真大啊!鉅子孟勝沒有要了你的小命嗎?”
符毒哈哈大笑道:“就憑孟勝嗎?我符毒可不是那麼容易死的,今日取了君上的首級,我符毒就時來運轉了,少不得要借君上的首級一用嘍!”
趙括聽着符毒的言語,打量着周圍,發現不少人影在四周晃動,知道他和李牧之前的論斷應驗了,敵人早就佔據了地利,挖好大坑等着埋他了,想到這,趙括嘴角微翹對身邊的蒙武小聲說道:“小武一會按照我剛纔的吩咐,不過別一下子滾到崖下去,最好吊在半空中停留,等實在撐不住了再下去,免得下面真有埋伏。”
蒙武臉上絲毫沒有緊張神色,他可是知道趙括的神勇,別說這裡地形對他們不利,就是再不利十倍也奈何不得趙括啊!點頭道:“君上放心吧!我們不會成爲君上的累贅的。”
“那就好,等會看勢頭不好你們就往下跑,我在這裡抵擋着他們,我們在山外會合。”趙括正說着,崖上又冒出了幾個腦袋,看清楚後讓趙括心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