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軍官陸剛的自殺,顯然對秦瀟霆的打擊非常大,他一度顯得非常失態,隨即又有點自暴自棄的感覺。他的確是一個勇敢的將軍,但是他的勇敢只能在戰場上表現出來,只能是面對光明正大的敵人,現在這種四面楚歌前途茫茫的局勢顯然不是他可以應付得了的,而部下人心的向背也在這種深處敵後被人拋棄的環境中遠遠的超出了他的意料,他相當然的認爲自己的部下也會像自己一樣對敵國忠心耿耿,然而殘酷的事實告訴他,當帝國決定拋棄他們的時候,他們爲了生存下來,只好同樣的選擇拋棄帝國了。
秦瀟霆下令撤除了丹鳳府周圍的警備要塞上的全部兵力,將殘餘的三個步兵聯隊大約五千多人全部龜縮到丹鳳府西北方的軍營裡,丹鳳府成爲了任何人可以自由進出的地方,只有丹鳳行宮還有部分的突騎施槍手駐守,然而,他們稀少的數量對於丹鳳府的局勢來說顯然是可以忽略的。
楊夙楓指揮藍羽軍不失時機的控制了蟠龍峽谷,這是從南邊進出丹鳳府的要塞,連接着麗川府,而梅哈德則指揮自己的親信部隊大量的涌入了丹鳳府,控制了丹鳳府的各個戰略要點。兩人從一見面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意識到丹鳳府將會出現你死我活的爭奪局面。
雙手捧着裝有雙龍鵰翎玉佩的盒子,楊夙楓走在了梅哈德和薛馥兩人的中間。三個人都是心懷鬼胎,各有各的主意,但是在到表唐川帝國皇帝至高無上的權威的丹鳳行宮的面前,卻又要表現得虔誠無比。楊夙楓和梅哈德的部下都是怒目而視,氣氛緊張,大有一言不對立刻就會把刀相向的跡象。惟有薛馥表現得像個小老頭,既要在楊夙楓面前裝老爺,但是在梅哈德的面前又是個孫子,前倨後恭,令人恥笑。而秦瀟霆,他似乎有點麻木了,又彷彿要遠離紅塵,因此只是無聲無息的走在衆人的背後,高大的身軀竟然在一夜之間瘦了一圈,眼睛也通紅通紅的。
楊夙楓穩重的將雙龍鵰翎玉佩放在了丹鳳行宮的神龕上,這一段可以看作是做戲的演出就到此結束了,梅哈德和薛馥都快步離去,生怕藍羽軍會將他們扣留。倒是秦瀟霆茫然的站在丹鳳行宮上發呆了片刻,然後居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在衆目睽睽之下倒在了丹鳳行宮的漢白玉臺階上,從此就一病不起。
安頓好雙龍鵰翎玉佩,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安頓蕭紫葑了。自從從尼斯港送回來之後,蕭紫葑一直處於一種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地狀態,必須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照顧,不過這對於娜塔莉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她可以將蕭紫葑照顧得非常好。病態的蕭紫葑,在丹鳳行宮的燭光照耀下,依然是如此的豔麗不可方物,令楊夙楓心頭感慨不已。若非親眼所見,又有誰能夠相信名冠大陸的蕭紫葑居然會有這麼奄奄一息的時刻?
丹鳳行宮的確是一個風水寶地,這裡的建築主要是用精心切割的漢白玉建造而成的,包括地面和牆壁在內,都泛着一層淡淡的米白色,裝飾品大多數都是用了美尼斯地區出產的翡翠和冷玉,還有大量的紅寶石和藍寶石,在顯眼的地方通常都會用晶瑩剔透的鑽石來鑲嵌。丹鳳行宮的整體建築風格以簡約樸實爲主,講究精緻和高雅,沒有太多的奢華的配備。
由於地域的限制,丹鳳行宮的建築規模並不大,只有九十九個大小不同的房間和配套的設備設施,它最出名的地方還是這裡的溫泉泳池。據說帝國的御用風水大師經過專門的勘察,發現了這裡存在的一個天然的溫泉眼,溫泉水源源不斷永不幹涸,水溫隨着季節的變化而變化,夏天清涼,冬天溫暖,溫泉水中還隱隱有茉莉花的清香,十分神奇。丹鳳行宮就坐落在這個神奇的溫泉眼上,它所使用的一切水源都是來自於這個溫泉,包括綠樹掩映裝修雅緻的室外泳池。
然而,丹鳳行宮自從落成以後,並沒有任何人進住過,因爲帝國沒有哪個皇帝願意山長水遠的到美尼斯地區來,所以,它一直都是空着,只有那些皇室的忠心警衛突騎施人每天精心的照料着它。楊夙楓將蕭紫葑安頓在丹鳳行宮,開始的時候也遭受到了突騎施人的堅決阻攔,雙方還曾一度刀槍相向,直到最後,楊夙楓將雙龍鵰翎玉佩和蕭紫葑含糊的牽扯在一起,突騎施人才作了讓步。
蕭紫葑養病的地方就在皇后所用的房間裡,房間顯得十分寬敞而空曠,房間的兩頭都是綠樹掩映的庭院,微風從窗口吹拂進來,帶來令人心曠神怡的花香。不過,楊夙楓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逗留,他甚至連丹鳳行宮的皇帝專用的臥室都沒有時間進去參觀一眼,就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軍營裡。
藍羽軍在丹鳳府內的營地就設置在丹鳳行宮的旁邊不到兩百米的地方,這裡的軍營乃是專門配備給護送皇帝出行的御林軍用的,因此建築也是十分的堅固和寬敞,藍羽軍四百多人駐紮在這裡,只不過才佔用了不到四分之一的營地。
楊夙楓回到軍營門口,若有所思地回頭看着黑夜中的丹鳳行宮,它算不上金碧輝煌,但是柔和的燈光將它輕輕的籠罩,很有一種家的溫馨,他心裡默默地祈禱,但願蕭紫葑能夠早日康復吧。
“楓領,魯尼利亞的使者請求和您會面。”桑頓神色有點怪異的前來報告。
楊夙楓收回目光,狐疑的說道:“扎卡萊要見我?他來見我做什麼?”
桑頓搖搖頭說道:“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說有重大的事情要見你。他是一個人單獨來的,還化了妝,整個人看起來鬼鬼祟祟的,走路瞻前顧後的,好像做賊一般。”
楊夙楓猛然聯想到尼穆萊的事情,隨即心裡輕輕一跳,難道是扎卡萊也出事了?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可是千載難逢的插手魯尼利亞王國的好機會。於是揮揮手說道:“將他帶過來吧。”
桑頓很快將扎卡萊帶了過來,他果然是化了妝前來的,不過大致還能看得出他的樣子,他沒有帶任何的隨從,的確讓人覺得有點怪異,而且深夜來訪,也的確令人生疑。不過楊夙楓也沒有意識到其他的,只是平淡的說道:“扎卡萊大人,不知道深夜來訪,又有什麼事呢?”
扎卡萊詭異的笑了笑,小眼睛冷冷的盯着楊夙楓的臉,自然而然的流露出職業的笑容,慢條斯理的說道:“楊將軍,我是爲了尼穆萊的事情而來。自從我家將軍得知這個叛徒小人不幸的被藍羽軍收留以後,我家將軍非常惱怒,下達命令要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他從楊將軍這裡要回去,將他繩之以法。楊將軍有什麼條件,儘管開口,只要我們能夠做到的,我們一定會做到。”
楊夙楓冷冷的看了他一下,帶着諷刺的語氣緩緩地說道:“如果我不答應,你們家將軍是不是就會出動十萬大軍前來攻打我們呢?”
扎卡萊彷彿已經忘記了這句話乃是自己曾經說過的,心安理得的搖搖頭說道:“不,我們現在沒有那麼多的兵力了,我們只有五萬魯尼戰士,而且已經在前往冬日要塞的路上了。”
楊夙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個扎卡萊三更半夜的前來和自己會面,難道就是爲了威脅自己?似乎沒有這個必要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緩慢而低沉的說道:“那麼我答應與不答應又有什麼區別呢?”
扎卡萊眼皮也不跳,冷冰冰的說道:“沒有區別。”
楊夙楓再也忍耐不住,霍然站起來,很不客氣地厲聲說道:“那麼你來見我又有什麼屁放呢?”
扎卡萊對於楊夙楓的發火似乎一點感覺都沒有,依然是陰沉的笑了笑,淡淡地說道:“我只是來提醒一下楊將軍而已,既然楊將軍執迷不悟,那我也沒有停留的必要了。”
楊夙楓氣往上涌,大聲喝道:“來人!送客!”
桑頓急忙跑進來。
扎卡萊施施然的站起來,看也不看兩人一眼,冷冷的說道:“不必了,我還是一個人走。”
楊夙楓大手一揮,冷冷的說道:“請便!”
扎卡萊陰森森的笑了笑,竟然真的獨自走了。
楊夙楓看着扎卡萊鬼鬼祟祟遠去的身影,本能的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究竟哪裡不對了,卻又描述不出來。他看了看旁邊的桑頓,想要從他臉上得到一點答案,可是桑頓對於扎卡萊的到來和離去似乎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對方究竟在搞什麼鬼,他比楊夙楓還要更加的茫然。
楊夙楓嘆了一口氣,剛剛想坐下來仔細的研究扎卡萊究竟是什麼意思,忽然有人靜悄悄的走進來,卻是一個全身黑色制服的青年女軍官,秀長的身軀,白淨的瓜子臉,顯得青春美麗動人,不過她的軍服上並沒有任何的軍銜標誌,她的臉色非常的冷靜而嚴峻,靜靜地站在了楊夙楓的身後。
楊夙楓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低沉的說道:“西邊有什麼消息?”
青年女軍官遞上來一本文件夾,楊夙楓翻開來看了看,眉頭微微的皺起來。
文件夾裡面只有一張紙,右上方印有“絕密”兩個水印字樣。內容很少,只有寥寥數行,然而,楊夙楓卻看得非常仔細,似乎要把每一個字都記憶在腦海裡。
過了好一會兒,楊夙楓才掏出鋼筆,在文件夾上籤了名,那個青年軍官轉身離開。
楊夙楓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將她叫住,低沉的說道:“之前的指示發下去沒有?”
那個青年女軍官平靜的說道:“已經發下去了,一切來自西邊的命令都必須經過參謀本部的審覈纔可以轉發。所有的武器裝備調撥也必須加蓋參謀本部的印章纔有效。指示即日生效。”她的聲音聽不出有什麼感情,也缺乏抑揚頓挫,但是語速很流利,發音也很標準,似乎是接收過專門的訓練。
楊夙楓斟酌再三,多次仰頭看着天花板,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ju花三號有沒有情況彙報?”
青年女軍官說道:“沒有,但是ju花三號說,目標目前還在掌握之中。目標目前正在組建自己的部隊,其兵員來源主要是貞川道的土匪散兵遊勇,還有部分的忽騎施人,對於投靠她的人,她是來者不拒,現在已經聚集了上千人馬了。大量的左輪手槍已經被她發給了那些不願意參加藍羽軍但是又不想加入太陽神教的中間派,僅僅在昨天的時間裡,就發出了三百六十八支左輪手槍和數萬發子彈。”
楊夙楓默然的點點頭,輕輕的擺擺手,青年軍官轉身走了。
楊夙楓獨自站在那裡發了一會兒呆,神色有點痛苦,良久才自言自語的說道:“藍楚燕,但願你只是想實現你的諾言而已,否則……”
忽然間,楊夙楓覺得軍營四周似乎有些什麼雜亂的聲音嘈雜起來,好像有很多人聚集一般,他立刻反應過來,從桌子上拿過了五四手槍別在腰間。片刻之後,桑頓神色憤怒而緊張的大踏步地進來報告,說是有大隊的秦瀟霆師團的人馬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包圍了藍羽軍的駐地,率軍的乃是秦瀟霆手下的三個聯隊指揮官,但是秦瀟霆卻沒有出現。
楊夙楓微微一怔,如果說這是梅哈德師團的人馬,楊夙楓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可是居然是秦瀟霆師團的兵馬,那可是有點出乎意料了,他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說道:“他們想幹嗎?”
桑頓臉色漲紅,委屈而憤怒的說道:“他們居然公然指責我們勾結外敵,想要背叛祖國!”
楊夙楓頓時血往上涌,用力一拍桌子,氣呼呼的罵道:“哪個王八蛋說的?”
桑頓臉色更加漲紅,欲言又止,神色無比古怪的說道:“是秦瀟霆手下的三個聯隊長,傲翎,還有蒙柏他們都這樣責罵我們……我跟他們說沒有這回事,結果他們說……親眼……親眼看到了扎卡萊在我們的軍營裡出入……”
楊夙楓頓時腦袋裡轟的一聲,臉色頓時深沉下來,意識到自己中了梅哈德的圈套。
自己早知道梅哈德和魯尼利亞有勾結,所以自己急匆匆地跑到丹鳳府來準備找梅哈德的晦氣,可是自己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自己在找梅哈德的晦氣的同時,梅哈德也在找自己的晦氣。他不但要除掉秦瀟霆,還要除掉自己。明明是他和扎卡萊有勾結,但是他卻偏偏叫扎卡萊先來和自己會面,而且還故意安排了秦瀟霆師團的官兵目睹扎卡萊進入藍羽軍軍營的場面,造成了自己和敵人勾結的假象。自己當時就覺得有點不對勁,扎卡萊怎麼會那麼神秘兮兮的來見自己,而商談的內容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東西,原來根本上就是做戲給秦瀟霆的手下看的。
楊夙楓臉色一沉,很快就清醒過來,在這種危機四伏的關頭,任何的衝動和憤怒都是無濟於事的,他緩緩地在大廳裡踱步,沉聲喝道:“扎卡萊現在人呢?”
桑頓也意識到事情不妙,結結巴巴的說道:“我聽他們說,扎卡萊還隱藏在我們軍營,他們想要進來搜查!他們說一定要將奸細揪出來!”
楊夙楓一時控制不住,怒不可遏的喝道:“放屁!搜查!”
桑頓也是十分惱怒的說道:“是的,他們有什麼資格進來我們的軍營搜查?戰士們都氣憤得不行,要不是勒普大哥在外面彈壓着,我們都要開槍射擊了……”
正在說着,勒普也臉色凝重的走進來,用低沉的語氣急促的報告:“楓領,包圍在我們周圍的秦瀟霆部官兵已經達到了四千多人,他們在喊口號,羣情激憤,而且全副武裝,都說我們勾結魯尼利亞的使者,想要叛變投敵……楓領,這是怎麼回事?”
楊夙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微微有點酸澀的說道:“我中了梅哈德和扎卡萊兩人的圈套。”
當下將事情的經過簡單的說了。
勒普和桑頓兩人都氣炸了肺,桑頓暴怒的叫道:“他媽的!怎麼可以這樣冤枉我們?他們還有沒有腦子!我們當初在冬日要塞和他們打的屍橫遍野的,我們怎麼可能投降他們?他們來投降我們還差不多……”
勒普倒顯得冷靜一些,低沉的說道:“但是我們後來也發表過聲明,說是不願意和魯尼利亞王國爲敵的。現在梅哈德也許就是抓住了這一條,大肆的煽風點火,想要我們和秦瀟霆的部下血拼。”
桑頓惱怒的叫道:“血拼就血拼!難道我們還怕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