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飛肚兜
花無多全身都僵在那裡。後背那人的氣息隱隱散發出來,讓她鬱悶之極,她梗着脖子緩緩轉過頭去,微微揚起一側額角,斜眼向背後的宋子星滿懷敵意地盯去,卻見宋子星一雙鳳目正看着她似笑非笑,在與她的目光相遇後,眸中似剎那點燃了什麼,就在她即納悶又奇怪宋子星那是什麼狗□□神時,他的脣突然覆在了她的額角。
她驚住!以難以置信的神情怔在那裡,竟忘了應該反擊或者掙扎,那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那種溫熱地柔軟似已燙傷她的額角。本是侵犯,卻莫名的覺得怪異,說不出來的怪異。
只輕輕一觸,宋子星的脣便離開,他垂下眼眸看着花無多,只見她張着嘴,目光呆滯,卻只在眨眼之間,似突然反應過來,剛要面容扭曲,他卻再次迅速低下頭去,這一次,吻住了她的脣。
這時,一旁尚未離開的老婦突然開口驚道:“鳳凰,他們……他們……”
一旁眼神不太好的老者急忙問道:“碧月,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老婦喘息了幾下,方纔顫抖道:“他們!……他們……”
老者顫抖着追問:“他們怎麼了?”
老婦忍耐似已達到了極限,方大聲驚道:“他們在親嘴!他們是斷袖!”
那一聲親嘴讓花無多如五雷轟頂。只覺得自己崩潰在即,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竟從馬上仰面栽了下去,狼狽跌在地上,正疼得呲牙咧嘴,就聽頭頂有人輕笑道:“你下次還敢扮成我的模樣嗎?”
花無多想都沒想,咬牙切齒立刻大聲地回道:“敢!”
宋子星的眸中劃過一道光,嘴角一挑,轉頭提繮縱馬而去,臨行前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馬蹄在地上胡亂踏了一番,揚了花無多一頭一臉的灰,嗆得直咳嗽。
看着漸漸遠去的一人一馬,耳間忽聞愉悅地口哨聲傳來,花無多極其鬱悶地仰面躺倒,雙臂雙腿在空中發泄似地猛蹬了數下,突然瞄到一旁尚未離去仍盯着她目瞪口呆的“鳳凰閉月”二人,手腿瞬間僵住,尷尬之餘一個鯉魚打挺立馬站起身來,一甩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側目一睨 “鳳凰碧月”仍在發直的看着自己,一撇嘴,突然仰天大喊了一聲,嚇得“鳳凰壁月”二人雙雙倒退數步,也引得不遠處茶棚內的人向此處張望,當中有一人,二指狹杯正淡飲粗茶,聞聲亦微一擡眼,身後侍候的兩位妙齡佳人似已會意,一人低聲問道:“公子……”,那公子輕搖了下頭,佳人會意未再言語。那公子放下茶杯轉頭向花無多所在方向看去,正見花無多憤憤甩着衣袖雙臂微張狠狠踩着重步而去。身後一佳人見狀輕輕笑出聲來,那公子眼中也有了一抹笑意,忽道:“那是個女人。”兩位佳人聞言輕呀出聲,想必都未曾想到。
花無多心裡從未如此煩躁過,被烏龜星碰觸過的額角灼灼燃燒,一想起嘴脣竟然也被他咬了一下……目光就不由得變得惡狠狠。一路上走路的姿勢,還有眼神,均令路人頻頻側目。
因後日鳳舟賽就要開始,這兩日全國各大有名的樂妓齊聚江陵,自也引來了無數風流才子,每日風花雪月酒醉勾欄,使得江陵之地遍地奢靡,入眼的繁華彷彿那些被驅逐到城外的乞丐和流民從不曾存在。
花無多現下是宋子星的打扮,風流瀟灑自不必說,但其咬牙切齒雙目噴火橫着走的樣子自然令她的風流瀟灑大打折扣。花無多心裡憋着一股火,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燕山館。
燕山館門口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花無多此刻乃宋子星打扮,雖然表情並不友善但一看就是有錢人,燕山館門口招攬客人的姑娘一見到花無多還是笑着迎了上來,一聲軟語的“官人”二字,直叫得人酥酥麻麻。可花無多此刻心情糟糕之極,根本無心理會,匆匆而過,卻在這時,一女子隨後追了上來,邊跑邊喊:“公子請留步!”
花無多怔了一下,便見一丫鬟裝扮的女子手捧錦盒跑了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那丫鬟先向她做了個福,而後略有羞赧地說道:“公子,有位姓宋的公子託奴家交給公子一樣禮物,還請公子收下。”
姓宋的公子?!花無多一聽這姓立刻想到了宋子星,微一遲疑,還是伸手接過了丫鬟遞到面前的錦盒,打開來一看……不由得眼角抽搐,嘴角痙攣。
一旁丫鬟也順勢向錦盒內瞥了一眼,看清裡面東西,臉一下子變得更紅了,不禁吶吶道:“公子……宋公子讓奴家給公子傳個話,宋公子說,宋公子說……”
丫鬟似乎頗爲猶豫,宋公子半天也未接下話去,花無多似也無心去聽,目光陰沉,不理那丫鬟,狠狠抓住錦盒,不知在想着什麼,半響後,方纔轉身離去,離去的腳步似已隱隱有些踉蹌。
那丫鬟要說出口的話似乎極難,幾番猶豫,也未曾說全,但此刻見她要走了,似已顧不得許多,忙斷斷續續地說道:“宋公子說……宋公子說……這肚兜非常……非常……非常的適合……你——。”丫鬟越說越小聲,最後一個字幾乎細不可聞,但以花無多的耳力卻仍聽得清清楚楚,丫鬟說完這句話後大概也看出些端倪,目光閃躲,大紅着臉站在那裡正有些不知所措,卻突然聽到一聲悶響,不禁聞聲望去,正見花無多與樹撞在了一起,臉貼在樹幹上久久不見離開,隨後,丫鬟又驚見花無多手中的錦盒一點點的被捏扁,丫鬟大驚,頓覺此地不宜久留,忙轉身奔進了不遠處的燕山館。
而此刻不遠處燕山館小樓的二樓,有一人站在窗邊,正向遠處眺望,一手拿着酒杯淺飲,一手搖着水墨摺扇,白衣藍帶,清雅風流。
此人向遠處眺望的目光極副興味,嘴角眼梢全是笑意,望着望着,不知突然看見了什麼,驀地大笑起來,身後坐在桌邊正大口喝酒的粗壯漢子聞聲微微驚訝,忙起身來到窗口向同樣的方向看去,看後亦大聲笑道:“哈哈!那是哪個傻子,大白天走路也會撞到樹上。”
白衣男子聞言笑看了一眼漢子,道:“你若看清她是誰,恐怕就笑不出來了。”
那漢子不禁奇道:“爲何?”
白衣男子淺笑一下,卻不回答。
粗糙堅硬的樹皮撞在臉上,疼!
可即便再疼也抑制不住花無多此時此刻內心的怒火!
肚兜!一個紅色的肚兜!一個繡着牡丹的紅色肚兜!宋子星竟然送了她一個肚兜!不僅如此!還說這肚兜非常……非常……非常……的適合——她!!!
花無多從未如此憤懣過,一路行去,直至快到晉王府門口,才發覺自己手中還緊緊賺着那個該死的牡丹紅肚兜,一見此物,牙齒就咬得格格作響。正欲尋個角落丟棄,卻恰好看到一旁有個賣紙鳶的,不由得眯起了雙眼。
攤位後面掛着一個醒目的紙鳶,紙鳶上畫着一個綢扇半掩遮面的美人,紙鳶畫工精緻尤顯得畫中美人婀娜多嬌,甚至美人紗衣下的牡丹紅肚兜都隱約可見……
想起自己手中緊握着的東西……
是可忍孰不可忍!
黃昏時分,微風送爽。
花無多此刻仍是宋子星打扮,手中提着一個紙鳶,大步流星地走向了人潮最聚集的江陵大街。站在街中心舉目四望,一眼鎖定了不遠處最高的城牆,突然縱身飛起躍過無數人的頭頂直飛上牆去,此種行徑立刻引來四周百姓驚呼駐足。
花無多迎風立在牆頭,一甩袖一回身顧盼之間竟有種說不出的瀟灑。
街上衆人被這突發事件均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都望向花無多看起了熱鬧。
花無多目光一掃牆下圍觀羣衆,突然舉起手中紙鳶沿城牆之上飛躍起來,其身姿俊逸輕靈,動作行雲流水,說不出的帥氣還有點被刺激後的瘋狂,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手臂迎風高高舉起,身後緩緩放飛一個十分耀眼的紅色紙鳶,衆人凝神仔細望去,赫然是一個牡丹紅肚兜做成的紙鳶!
全場譁然!
這時,花無多一邊施展輕功,一邊高聲言道:“江陵的各位父老鄉親,在下乃江南宋子星,近日來到江陵之地,見此地山美水美,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放眼望去盡是美人,在下不才,想用這牡丹紅肚兜做成的紙鳶放於天上,尋我天定的姻緣。紙鳶落於誰人之手,宋某就將娶誰爲妻,不分男女老少,一切皆由天定!”
話音剛落,紙鳶之線忽斷,紙鳶搖搖從天而降,衆人四散奔逃……竟沒一個想要接這紙鳶的。
想來也是,首先,江陵百姓並沒多少人識得宋子星,其次,花無多此等行爲已屬詭異,竟還敢當着這麼多正常人的面說男女老少皆可娶爲妻子!這種人不被當成瘋子也會被人當成長得比較帥的瘋子!
能不逃嗎?
就在一片混亂當中,紙鳶墜落!衆人稍安勿躁凝神望去,竟見紙鳶真的砸於一人懷中!四周驀地靜默下來。
這時卻見那人懷抱紙鳶,微一擡頭與花無多的目光對了個正着。
花無多禁不住一激靈,忙大喊了一句:“拿到紙鳶的那位公子,一定要來晉王府尋我啊!”言畢,身形迅速消失於江陵大街。
花無多遁的太過匆忙,並未發現西邊一角有兩個熟人。其中之一是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正怒視着她離去的背影,欲追將上去,卻被一旁白衣公子阻止。
就在這時,人羣中突然有人指着白衣公子驚道:“哎呀,大家快看,這人和那瘋子長得一模一樣!”
此言一出,立刻引來周圍百姓的注意。衆人順着那人所指方向看去,卻見一位白衣公子,面相清雅貴氣,腰繫藍帶懸翠玉,於人羣中卓然而立,左手輕釦一把摺扇,摺扇的一端正按壓在魁梧大漢的胸前,看似並未用力,大漢卻已上前不得。還別說,這位白衣藍帶的公子和剛纔那位揚言男女老少皆娶的瘋子真的很像,而且不是隻像一點,簡直似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衆人不僅對這位公子指指點點起來,疑似這人是那瘋子的同胞兄弟。
那公子聞言先是一怔,而後見這許多人對自己指指點點不禁搖頭失笑。
公子身邊的大漢目光兇狠地瞪向了方纔說話那人,正欲開口,卻又被那公子的水墨摺扇敲在嘴上,那大漢雖氣怒,但一看公子神色,便即收斂了幾分。公子收回摺扇,刷地一聲在胸前打開,扇中水墨立現,卻是一副寓意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水墨摺扇,白衣公子似有些哭笑不得地輕聲嘆息道:“這個女人真的好麻煩……”
身邊大漢聽清了公子的話,不禁一臉古怪地看向白衣公子,白衣公子卻道:“我們走吧。”
大漢又瞥了一眼方纔指着他家公子說像瘋子的那人,卻見那人早已躲在人羣之後,其餘人看見大漢氣勢逼人神色兇惡也下意識向後退縮,圍觀的人羣自動爲二人讓開了路,大漢哼了一聲便跟着那位公子走了。
此事,迅速在江陵街頭巷尾傳開。
花無多換了裝束,身着一身綠色衣裙,裙裾隨步搖擺,綠意盎然輕鬆愜意,彷彿也爲主人家一天的陰霾帶來了些許好心情。
花無多在作出那件事後,就已經打算好了,回去立刻向公子翌辭行,拿了自己藏在牀頂的易容工具便即遠走高飛。她只負責鬧事,絕不負責善後,管它什麼鳳舟賽,江陵之地只要宋子星還在,便不宜久留。
花無多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若無其事的向晉王府走去。卻在門口碰到了剛下馬的李赦,此刻已近黃昏,天已微暗,李赦見她一人獨自自外歸來,不禁沉下了目光,侯爺之女如此晚歸身邊竟不帶任何人似乎頗有蹊蹺。李赦心下雖疑,面上卻未露絲毫,與花無多寒暄幾句,便相讓而入。
夕陽攬照入園,牆邊紫薇慵懶,身邊佳人相伴,空氣中淡淡縈繞着似花非花的香甜,李赦走得很慢,身邊女子似也不急,心不在焉地亦步亦趨。
李赦問道:“小姐平日裡喜歡做些什麼?”
花無多想都沒想脫口便道:“放紙鳶!”言罷立刻後悔。其實花無多平日裡哪喜歡什麼放紙鳶,只是心裡一直未放下今日之事罷了。
李赦自然也聽說了今日市集上“宋子星”當街放牡丹紅肚兜紙鳶之事,一聽放紙鳶,不禁嘴角上挑。
花無多見狀,忙道:“李公子呢?”
李赦道:“在下最喜歡做的便是偷得浮生半日閒。”
花無多笑道:“李公子果然是個大忙人。”
李赦聞言淺笑,又道:“今晚王爺設宴邀我們同聚,聽說是因府中來了一位貴客。”
“誰啊?”花無多隨口問道。
李赦回道:“四川唐門的一位公子。”
花無多聞言一怔,而後本就有點不平靜的心變成了翻江倒海。四川唐門的公子!?她首先便想到了唐夜!
就在花無多驚怔之際,卻聽一人高聲道:“李兄,小弟侯你多時了!明日鳳舟賽的評判李兄來是不來?”
花無多與李赦聞聲望去,見世子劉謹急急迎面而來。
花無多原本打算找公子翌辭行的,卻因李赦口中的貴客“四川唐門的公子”而改變了主意。四川唐門的公子,如果是唐夜……一想到這個名字,花無多就分外的有精神……
李赦被劉謹請了去,花無多無視劉謹離去時意味深長的目光,含笑目送他二人離開,而後獨自一人步向東廂,遠遠地便聽見東廂內有爭吵聲傳來。花無多皺起了眉頭,她今日沒有知會公子翌或公子琪一聲就獨自外出,傍晚方歸,雖無懼他們問長問短,但終究覺得囉嗦,而且院內看來不止他們二人尚有其他人,須得找個時機偷偷摸進屋去再想個藉口敷衍敷衍。此刻見四下無人,便提氣一縱雙手扶趴在牆頭,雙腳腳尖尋了牆壁突出之處借力踩穩,而後謹慎地露出一雙眼睛向院內望去。
花無多在牆頭向東廂院內望去,只見院內有六人,兩個丫鬟在旁侍候,居中坐有四人,公子語,公子框,公子翌,另一個自然是焦不離孟的公子琪。當下,公子語與公子翌正在對弈,看樣子似乎正殺得難分難解,他們的棋藝花無多非常清楚,真正是棋逢對手,一個臭棋簍子對另外一個臭棋簍子。本來應該觀棋不語的兩個君子卻在一旁指指點點,一個說下這裡,一個說下那裡,正在爭持不下,卻在這時,忽聽一個很好聽的女聲嬉笑道:“公子,看,快看,牆頭蹲着個癩□□。”
作者有話要說:很久沒寫東西了,有點生疏的感覺,前文也忘了許多,打算慢慢找回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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