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綾一舞公子醉

長綾一舞公子醉

劉謹琴聲響起,花無多隨之而舞。

劉謹的琴音從開始緩緩的小河淌水漸漸變成匯聚百川的滾滾長河,直至波濤洶涌奔騰萬里……一發而不可收拾。

花無多的長綾隨着舞姿飛揚旋轉,長綾擊出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後,幾近讓人眼花繚亂,已分不清哪個是長綾哪個又是她。

軟而長的綢緞在她的手中恍若有了生命,擊打桌面的速度和力度完美的配合着琴音。這不是任何舞者能夠做到的,劉玉已經完全驚呆。

公子翌一開始真的很驚訝花無多竟然會跳舞,據他所知,這個花無多一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再加上使壞心眼陷害人之外就沒什麼強項了,武功除外那不是女人應該會的玩意,沒想到她竟然還會跳舞?!真是稀罕……可惜公子翌當下還沒怎麼感嘆,就被花無多小心眼地敲了無數次桌子,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杯酒下去,公子翌的目光隱隱竟浮現了些許迷離,他醉了,這一次真的醉了,已多久沒有醉過了,他已不記得,還記得八歲那年他去酒房裡偷酒喝,喝醉回去的路上險些被人推下河塘害死。因他險些醉酒溺水而亡還害了他的乳孃,自那時起他便發誓一定要做到不醉,十年過去了他做到了,無論喝多少酒都未曾真正的醉過,但今日他卻醉了,看着殿中如夢似幻的女子,公子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一頭伏趴在桌上,在不曾有人看到的角落,嘲諷似地揚起了嘴角。

大殿中的人誰也未曾想到,這個未曾在意也只是一時性起的遊戲,竟然會這般令人興奮。只知道長綾敲於誰桌上誰就要喝酒!已沒人在乎喝下了多少酒,只在乎美人的長綾到底敲在了誰的桌上,然後看着那人一口氣喝下整杯酒,再繼續盯着美人旋轉長綾飛出,敲在另一個人的桌上,繼續看着那人豪氣地喝下,長綾擊打在桌面上發出砰地一聲,彷彿敲在了自己的心上,心也會隨之異常興奮地跳動。隨着擊打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激昂,不知不覺內心已無法控制似的莫名興奮,渾身血液也沸騰起來,好似這種場面即便喝死也心甘情願。

正因這隻舞,吳多多一夜之間揚名天下。

正因這隻舞,公子琪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公子翌花的兩千兩銀子特別值!剛剛花無多和公子翌的討價還價他全都聽到了。

正因這隻舞,郡主劉玉花了整整一天精心裝扮的妝容似乎也黯淡失色。

正因這隻舞,大殿上殘留完全清醒的人已經不多了。

自此之後直至很多年中,宮廷中仍然很盛行這個行酒遊戲,酒宴之上,舞姬的長綾擊在誰的桌上,誰便要飲酒。

但自此以後,再也沒有一個舞姬能跳出這樣快,這樣驚心動魄的舞。

只是多年以後,新帝登基,竟嚴令再也不許跳這種行酒舞,甚至宮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宴席之上不許有舞姬用長綾跳舞。

至此,這種行酒舞才漸漸沒落,直至消亡。

其實花無多的舞不完全是舞,而是舞中帶武。花無多擅使軟兵刃,所用的十指金環正是類似長綾這樣的軟兵刃,所以操縱長綾對她來說得心應手,騰空而起的那些舞蹈動作不過是這些日子裡看過舞姬跳過的舞蹈動作而已。花無多本身學武多年,對任何肢體動作記憶都很快,又因爲輕功十分出色,更能將每一個動作姿態發揮到淋漓盡致,若說精緻柔美她自然不敵那些舞姬,但若論張揚狂放,讓長綾隨心所欲的隨心而動,卻是任何舞姬都不及她的。

當宋子星走進大殿時,看到的正是這個場面,大殿上早已沒有人注意到他何時進來,下人的通傳也已不起作用。晉王正忙着看誰人桌子被擊中那人是否喝下酒去,不停地拍着桌面大叫:“好!痛快!好!痛快啊,痛快!”

看在宋子星眼中,殿中每一個人都已變成了瘋子,可待他看清殿中跳舞的竟然是花無多時也自怔了。

場中飛舞的人影令人眼花繚亂,長綾擊出時,砰的一聲擊打在桌面,發出類似心跳的聲音,和着劉謹的琴音,時而如萬馬奔騰,激昂萬丈!時而如白雲出釉,翩若驚鴻。

宋子星立在大殿門口看着場中女子的身影,目光未曾移開。

晉王府管家悄悄自上退了回來,面上略顯尷尬,他方纔去通傳晉王,晉王根本不聽他講還嫌他礙事將他推到了一邊,正不知怎麼回答宋子星宋將軍,卻見宋子星一笑似不甚在意偏頭低聲對他吩咐了幾句,管家立刻點頭下去安排。

不一會兒,宋子星的座位竟安排在了花無多與公子修之間。

按理說,宋子星應坐在郡主劉玉和公子琪之間,花無多應該坐在公子翌和李赦之間,但今日一進大殿花無多就坐在了公子翌與公子修之間,公子翌問她爲什麼坐這裡,花無多的藉口是這樣方便夾菜……公子翌一時找不到理由反駁也只好隨她去了。只因在他二人眼中,什麼規矩禮儀都是糞土,誰敢搬出來教育另一方必然被恥笑,也難得這點他倆出奇的有默契。

當宋子星剛坐下卻尚未坐穩之際,便聽見砰的一聲,長綾的一端擊在了他面前的桌上。他微一怔,便聽見晉王大喊:“宋將軍,喝酒!喝酒!”宋子星舉杯便是一飲,而後又是一擊,他驀地一笑,又是一杯,又是一擊,又是一杯,如此反覆,竟絲毫不懼。

殿中花無多的身影輕盈旋轉飛舞,長綾時而如雲霧散開,時而又如鳥兒展翅翱翔,令人眼花繚亂,可既便如此宋子星依然清楚地看清了花無多那副得意的眼神,宋子星笑,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自己的脣。

宋子星此舉令花無多想到今日被咬之事,目光不由得起了變化,她就不信了,喝不死他!

公子修的目光已瞥向了宋子星。

這個時候,伏趴在桌面的公子翌忽然坐了起來,一轉頭看見宋子星,一張嘴露出滿口白牙,一笑,一挪位子,坐到了花無多原本坐的地方,在宋子星喝酒的時候拍着宋子星的後背,酒氣沖天地喝彩道:“宋兄好樣的!宋兄好酒量!”

李赦隔着一個座位都聽見了公子翌拍出來的咚咚聲。

卻在這時,大殿外又走進一人來,那人身着墨綠衣衫,氣質出衆,一見便覺此人風流倜儻氣宇軒昂必不是平常人等。

花無多最先發現那人,突然想到了什麼,舞步停了下來,好奇地看向那人。

興奮的晉王馬上開口問道:“多多爲何停下?”可當他順着花無多的目光看向了門口的那人之後卻忽然站起身來,這時,只見綠衣公子上前拱手道:“四川唐門唐楓、唐夜拜見晉王。”

此人一句話說了兩個名字,可他只是一個人,衆人正在疑惑,就見門口又走進一個人來,花無多一眼便看見了那人手中提着的牡丹紅肚兜紙鳶……

他就是唐夜!?

霎時,所有清醒的、半清醒的,還有點清醒的,還有被這個名字嚇清醒的人的目光全都彙集在綠衣公子後面的少年身上。

毒王唐夜!

傳聞,在他三步之內都會被他身上的毒氣薰死!

這時,酒醉不省人事的公子語似在夢中聽到了一個名字,突然被嚇醒。一睜開眼就發現四周坐滿了人,但卻是靜悄悄的,靜的有點詭異,偌大的一個地方所有人都石化了一樣看向一個方向,他也順勢看去,咦?公子翌的妹妹吳多多怎麼跑到大殿當中去了?恩?這個綠衣公子好似在哪裡見過……迷糊的目光移至綠衣公子身後的那個少年。不禁一呆,這少年是誰?如此古怪。

少年淡紫薄脣,蒼白麪色,一身黑衣系紫帶,黑髮金冠,後系琉璃銀絲散落於發中,詭異卻又奪目。少年雙眸無情無慾漆黑如夜,手提一個紅色紙鳶立於殿中,目光一一向在座衆人掃去,直至宋子星處,停住。

公子語仔細一看,少年手中提着的赫然是一個紅肚兜做成的紙鳶!這不是宋子星放飛的那個牡丹紅肚兜嗎?公子語忽然想了起來。難不成這人是來找宋子星的?難不成他真想和宋子星結秦晉之好?公子語心中如是想着,更加奇怪此人是誰,但在這種緊張詭異的情形下卻又不敢輕易開口去問。

這時,王府管家請二位公子入座。

公子爭旁邊一直空着兩個位置,自看到唐夜出現起便心若擂鼓。

唐楓與唐夜坐了下來,距離唐夜最近的、同時也是最不幸的果然是公子爭。就在其他人暗自放心的時候,公子爭非常艱難地方纔忍住沒有起身跑掉。

唐楓尚未坐穩便下意識的向遠處挪了挪凳子,公子爭一看,忙也學着他的樣子挪了挪凳子,公子爭旁邊是公子巡,公子巡也挪了挪凳子,公子巡旁邊是公子誆,公子誆也挪了挪凳子,公子誆旁邊是公子語,公子語旁邊是公子紫陽,就這樣,大家都挪了挪凳子,挪啊挪啊的,大殿內一片挪凳子聲。

花無多站在大殿中央凝視着唐夜,好笑地看到,距離唐夜三步以內……無人。

晉王目光轉向劉謹,世子劉謹當即上前舉杯笑道:“今日能請得四川唐門兩位公子蒞臨王府,在下與父王榮幸之至,在下先敬二位公子一杯。”

場中花無多見此情形心知應退,便向上座晉王施了一禮欲退回自己的位置。公子翌霸佔了她原來的座位,她看到了,這正合她意,她可不想坐在宋子星旁邊相看倆相厭,這樣剛好。花無多尚未走回座位便聽一人道:“你站住。”

花無多聞言心下一驚,卻仍從容迴轉頭,見開口說話的果然是唐夜。

世子劉謹的酒杯仍然舉着,唐楓的笑容此刻已僵在臉上。衆人的目光射向了花無多與唐夜,花無多淡定轉身面向唐夜,微一施禮,道:“唐公子可有何事?”

唐夜將牡丹紅肚兜紙鳶擺於桌上,向前一推,道:“還給你。”

如果唐夜說的是:“給你。”那很多人會誤以爲唐夜仰慕花無多,只是送的定情信物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可是,唐夜說的是“還給你”,清清楚楚的多了一個“還”字,這真的無法不令人浮想聯翩啊,所有人同時都有個疑問,唐夜是如何知道這個肚兜是吳多多的呢?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唐夜見過吳多多的肚兜!怎麼見的?何時見的?如何見的?真是讓人萬分好奇啊。

但宋子星怎麼會將吳多多的肚兜做成紙鳶的?難不成宋子星偷了吳多多的肚兜……

在場除宋子星雙眉緊皺外,其餘人無不驚訝萬分,同時想到了各種各樣的可能。

衆位公子你看我我看你,擠眼睛,撇嘴,笑容均有幾分猥瑣。

衆位大人面面相覷,有嘆息的,有冷笑的,有搖頭的,也有等着看笑話的。

花無多呆呆地望着面前肚兜,她真的從未想過,唐夜會在衆目睽睽之下如此這般做法,一向巧舌如簧,自以爲聰明絕頂,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花無多也呆住了。第一次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玩火自焚!

這時,她有三中選擇。1、接過,2、裝傻,3、逃。

接過,吳多多一世英名盡毀於此。她便間接傷害了那個笑的時候還會有點臉紅的少女,她不能這麼做,她畢竟是翌和琪的妹妹。

裝傻,唐夜必然已經認出她來,否則不會說得如此肯定,如果裝傻,很可能會適得其反,令唐夜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會令自己進退維谷,後果將更加難以收拾。

逃,此刻之於她或許是個好選擇,可惜因爲自己方纔的呆滯已錯失了先機,如今再走已變成了不打自招,更留下話柄招人口舌。

就在這時,忽然有兩個男聲同時響起:“那是我的!”

是誰的?劉謹手中仍未放下的酒杯微微一顫。暗道:男人也會帶那玩意……

而且不只一個,是兩個!

同時開口的二人互望了一眼,一個是公子翌,一個是宋子星。衆人目光轉移到此二人身上,若說宋子星說是他的還有情可原,畢竟肚兜紙鳶是他放的。此種做法雖然令許多人背後恥笑,但想起宋家,當面也得給幾分薄面。可公子翌……

如果此時公子翌開口說:“我和她是兄妹,用同一件肚兜,你們沒意見吧?”相信所有人都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畢竟狂放不羈的公子翌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公子琪輕輕嘆息了一聲。

旁觀的李赦發現幾乎同一時間突然站起的公子修此刻又暗自坐下,不禁若有所思。

劉玉目光復雜地看向了公子翌,竟流露出一絲迷茫。

劉謹終於放下了酒杯,看向公子翌,問道:“翌兄,此話何解?”劉謹故意沒問宋子星,畢竟宋子星當街放肚兜紙鳶砸到一男子這事人證物證俱在。還真讓他不敢輕易去問。

公子翌斜倚在桌邊,不顧當下所有人驚異地注視,猶自醉眼朦朧地笑道:“咳,這肚兜是在下日前去燕山館,杜芊芊送我的,我一直放在身上,未曾想不知何時掉了,倒讓夜公子拾了去。哈哈,哈……”

第二個哈字還未出來便聽宋子星接口道:“那的確是杜芊芊的肚兜,不過,杜芊芊今日也贈於我同樣的一個。”

聞言,公子翌趕忙閉上了嘴猛拍着宋子星的肩膀大笑道:“原來如此,我說肚兜怎麼這麼面熟,以爲是自己的那個,倒一時忘了今日下午宋兄也曾用過。”公子翌話中有話,任何人都聽得出來他指的是宋子星今日下午當街放紙鳶這事。

宋子星一笑,竟不置可否。

唐夜瞥了二人一眼,沒有言語。

此事除了杜芊芊之外,無人知道是否是真的。公子翌說的話很可能是爲妹妹解圍,但宋子星說的話卻十有八九是真的,畢竟今天下午放紙鳶這事人盡皆知。難不成真是唐夜認錯了?可唐夜爲什麼會說是吳多多的呢?衆人雖有疑惑卻無人敢去當面追問毒王唐夜。

這時,花無多冷靜地自唐夜面前拿過肚兜紙鳶,行至宋子星面前一放,笑道:“還給你。”

宋子星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謝謝。”

花無多很有禮貌的回了一句:“不客氣。”

公子修卻於這時,不聲不響地飲盡了杯中酒。

自此以後,宋子星當街放肚兜紙鳶之事被確定爲事實。證據確鑿,已毋庸置疑了。

宋子星自己也未曾想到,竟在這樣的因緣巧合下,親自默許了這件事。

這事很可能成爲自己一生也抹不去的污點,終身被人恥笑。

宋子星微微揚起了嘴角,笑自己,的確可笑……

作者有話要說:以前偶然在論壇裡面隨意寫下的一段話,今天再次看到感慨頗多,不知自己到最後是否能保持最初的心態。

江山如畫的第一卷寫的是一羣介於純真與成熟之間的少年人,有人說它妙趣橫生,也有人說他們恰同學少年意氣風發,而我用此種風格來開頭似乎不適合我最初的構架,那就是羣雄割據,一統江山,或許這個構架太大,對自己是個艱難的挑戰,但我願意去挑戰一次,成與敗對我來說都是一次嘗試也是自己難得的經驗積累。

江山如畫,之所以選擇這麼輕鬆的開篇,原因很多,不過書名也揭示了,是個輕鬆的江山,美麗詩意的江山,沒有那麼複雜,也沒有那麼沉重,因爲它如畫。

江山裡面美男特別多,書院裡面的小男生每一個都很有性格,但江湖乃至整個天下,更是英雄豪傑輩出,當中自然更少不了美男,或許比書院中的更加成熟而又有魅力。

當然,最恣意最幸運的還要屬我們的女主:方若兮了。

江山她遊遍,踩在腳下卻不屑一顧,江山與她有關,她嫁給誰,誰就能得到勢力龐大方家的支持,可她卻根本對此置若罔聞,江山的美男每一個都那麼有吸引力,可一與她沾邊卻都變了樣,不是美男形象盡失,便是草木皆兵,如果我是男人,我想我會對她又愛又恨。

*號間的是我很久以前寫的一段話,今天看到,呆了又呆,我能一直這樣想下去和寫下去嗎?忽然不怎麼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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