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紫璇近來很忙,年關將近,本來就有許多瑣事要打理,年後不僅有太后的壽誕,清舞和應弦的大婚也要提前張羅。如今君上又添一個舉辦慶典,無異於又加重了她的工作量。
本來,東陵無絕提議讓德妃幫忙料理的,不過,她以德妃身子還在調理爲由給推託了,改由淑妃給她打打下手。
她不是看不出來君上對德妃的日漸看重,一旦將權利放諸於德妃手裡,只怕,她要拉回君上的心就更難了。
至於這個慶典,她當然也不會不知道,還是爲了替婉芸挑夫婿。看來,君上嫁婉芸是嫁定了。
想到這裡,榮紫璇不由得咬了咬脣角,只要君上心裡還介意着莊親王,就絕對不可能和她成爲真正的夫妻。女人的青春也是有限的,她不能一直這麼被動的等下去。
慶典?或許可以利用這一次機會。
不過,除了這件事,眼下那清舞公主也是夠她頭疼的,雖然將她安置在離鳳傾宮最近的“雲屏院”,可她一天到晚不是在宮裡瞎逛,便是去太后那兒閒坐,甚至還往錦福宮跑,實在是讓人不省心。
應弦也是,賜婚過後,仍是成天不見人影,雖然那清舞公主她看着也不甚滿意,但到底是他的準王妃,怎麼也該先多相處瞭解一下吧?竟還讓她來替他操這份心。
“娘娘,您看是不是要將那清舞公主叫來訓訓話?您堂堂一宮之主,還要追着她跑,這位也太掂不清了。”走在去寧壽宮的路上,綿儀都忍不住替自己主子抱怨。
“怎麼訓?她可精着呢,本宮難道還能叫她少親近太后嗎?”也只有在棉儀棉芳跟前,榮紫璇才能稍稍說說心頭的話,不過,說到這裡,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說也奇怪,你們有沒有覺得,太后近來跟本宮生份了?倒是和那德妃親近了不少。”
這麼一說,棉芳也點了點頭,道:“奴婢也是這麼覺得,早先太后身子不好時,什麼事都是依着娘娘您的,可自從這病好了以後,似乎也開始管起事來了。”
棉儀也道:“奴婢也記得,太后最早宣見她時,本來是要替婉芸公主教訓她的,誰曾想也不知見面之後她跟太后都說了些什麼,竟是什麼事也沒有。後來入了慎刑司,太后還親自去探了監,現在想來,這事似乎也很不尋常呢。”
原本,榮紫璇還沒往這方面想,可這兩個丫頭一說,她也憶起不少事來,太后自身子漸好之後,似乎是與之前有些不一樣了,具體要說究竟是哪不一樣,她也說不好,但是,有時候,她會有種強烈的感覺,眼前的太后跟她以往熟識的那個太后有着截然不同的氣質。
好像不止是太后,連國師,似乎都是偏向着德妃的。國師這個人,打從第一次見他時起,就讓她有種莫名的恐懼。他的身世來歷都是個謎,卻偏偏莫明的深得君上的信任,可這人身上總有股子妖氣,尤其是那雙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一般。
不過,這國師的確有些本事,對天文星相,風水命理似乎無一不精,甚至還治好了太后的絕症。原本,看他的確是一名異士,古怪些也在所難免,能爲君上所用便好。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和德妃扯上關係呢?
啼露山行宮發生的事,她雖身在宮中,卻是瞭如指掌,在德妃逃獄的那天夜裡,國師是當即就追了上去的,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回來之後,他便自己請罪,和德妃一同入了獄。
這其中一定有問題,難道說,國師對德妃……?
想到這裡,她對棉儀棉芳吩咐道:“找人盯緊德妃,她和什麼人接觸,本宮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至於太后那裡,莫非,太后身子爽利了,便想掌權了?自己對她一向恭順,她卻偏要去親近德妃,實在是太過份了!難不成這德妃會妖術不成,怎麼自她一來,這宮裡便變成了這樣?今天,她倒是要好好的試一試。
此時,沐蘭正和孟依青,清舞,以及汐楓四人圍坐一桌,連烤着暖爐,邊打着紙牌。
打紙牌是孟依青的主意,天寒地凍的,戶外活動實在不宜,悶坐在屋子裡總也得找點什麼消遣,烤着火,喝着茶,打着牌,多愜意。
要弄出一副紙牌並不難,起初,孟依青是把汐楓叫進來玩三人鬥地主,汐楓人很聰明,教了兩遍就會了,幾把下來,竟也有輸有贏。
後來清舞來了,非要加入,不過,她的悟性尚不及汐楓,學了好一會,都是輸家。因爲是圖娛樂,也沒賭錢,輸了便貼紙葉子,這沒一會的功夫,清舞臉上便貼了好幾張。
皇后到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四人沒上沒下的同坐一桌,每人臉上還或多或少的貼着紙條。沐蘭和清舞起身衝她請了個安,汐楓也起身來,站在了孟依青身後垂首。
“母后,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榮紫璇一時有些反應無能,這也太荒唐了,主子奴才同坐一桌不說,那汐楓還是個男子,而且,太后是何等身份,還有德妃,清舞,三人臉上這都貼的什麼,全沒一點主子的儀態。
孟依青早有應對,隨手拂去臉上的紙條,和謁的笑道:“皇后來得正好,哀家正和德妃還有清舞公主玩着牌呢,本來還缺一個角,只好叫汐楓這小子頂上。這下倒好,皇后你來了,咱們這一家子就湊齊了,都坐下吧。”
沐蘭見狀,忙道:“太后,輸贏不賴帳,這可是您說的,您怎麼就把紙條給拿了呢?”
“對呀對呀,我這臉上可是貼得最多了。”清舞也玩笑着不依的指了指自己的臉。
孟依青笑着揮手道:“都拿了吧,既然皇后加入,咱們重來。還是老規矩,牌桌上無大小,輸了就得貼。”
榮紫璇怔愣了看了看衆人,似乎還沒太明白,卻又不好拂了太后的意,遂僵笑道:“母后,這都是些什麼,臣妾可不懂。”
沐蘭眼珠子一轉,笑道:“這是我們夏涼國的一個小遊戲,叫鬥地主,不過,既是在這皇宮裡玩,我們給改了個名兒,叫鬥皇后。”
榮紫璇臉色一變,喝道:“放肆!德妃,你……”
她正要訓斥,孟依青便將她攔了下來,道:“好啦,都說是遊戲,你這孩子就是這麼較真,你要是覺着不高興,那就改叫鬥太后好了,哀家倒是百無禁忌。”
說着,嘿嘿一笑,道:“別看是個遊戲,這內裡的講究也跟做人一樣,憑着運氣和手段將對手打垮,也是一種成就。你剛纔沒看這兩個丫頭嘛,就是敗在哀家手裡。”
榮紫璇一時也不知太后這番話是意有所指,還是隨口說說,心裡很不是滋味,辯道:“尊卑綱常,豈可兒戲,母后,您可別隨便受人盅惑,他們夏涼國素來沒什麼規矩,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也敢拿來當遊戲,這不是得教壞人嘛。”
孟依青隔着桌子底暗自踹了沐蘭一腳,明知道這皇后規矩多,就會給她找麻煩。但面上,她依舊笑逐顏開,道:“自家人玩玩,何必計較這麼多?也就是圖個樂子。這就和男人下棋一樣,將帥之爭而已。再說,這鬥皇后斗的又不是你,你緊張個什麼,要想當皇后,還得拿到這張牌才行。”
說着話,孟依青已經開始洗牌了,清舞剛學會,很好心的向皇后講解着遊戲規矩和方式。
榮紫璇只得半推半就跟着抓牌,也該着她運氣不好,第一把就當了“皇后”不過,她的心本不在此,一邊心不在焉的抓着牌,一邊狀似不經意的閒聊道:“母后,今年的壽辰您可有何打算?”
孟依青這把牌不錯,心情也大好,隨口應道:“女人一旦年紀大了,最怕過的就是壽辰,你看着張羅便是。”尤其是她這樣,突然從青蔥年少變成了中年大媽,能有什麼心情慶祝。
榮紫璇笑着討好道:“母后看着可還年輕得很,這過壽辰自然是讓那些文武百官王公命婦們能一睹您的風彩。臣妾記得三年前您壽辰的時候,正趕上桃花盛開,就在御花園開的盛宴,君上還給您準備了一份特別的壽禮來着,您還記得嗎?”
“你說的是君上親自做給哀家的那盤百花糕?”孟依青搜索着腦海中的回憶,臉上不覺浮起一抹得色,道:“君上重孝,每一年哀家的壽辰,他都會花心思讓哀家開心,不過,親自做吃的,那年倒是獨一回。”
榮紫璇一直暗暗觀察着太后的神色,那洋溢着的表情比往年似乎年青了不少,眉眼間有股說不出的風韻,這跟她這些年裡所熟悉的那個端莊中帶着絲憂鬱和肅穆的太后截然不同。
可是,她的回答卻絲毫不差,甚至,提起君上來那股身爲母親的驕傲也是那麼的真實。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稍稍鬆了一口氣,在來之前,她甚至異想天開的想過現在的太后是人冒充頂替的,現在看來,這個可能性應該不大。
不過,爲了慎重起見,她又道:“您早年可爲君上吃了不少苦,君上孝敬您也是應該的。說起來,您的舊傷現在還疼嗎?臣妾記得每逢天氣轉變,您總說傷口疼,回頭讓臣妾給您用藥酒揉揉吧。”
她今天這般刻意討好終於引起了孟依青的詫異,看她目光時不時的瞅向自己,孟依青心裡微微一震,隨即若無其事的笑笑,道:“你說的是後腰上那處刀傷嗎?說來也怪,這傷口都好了這麼些年,就剩那一點刀疤了,卻還是改不了這疼痛的老毛病。難爲你還記掛着,回頭讓你跟前的棉儀來給我揉揉就行了。你那麼忙,就別操這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