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簡言懷走上前來。
“你們說,我與他們究竟有什麼區別?都不過是踩着別人的屍骨,流光別人的鮮血,來完成自己的所謂大業!”
羲說了一把拔出上泉劍,狠狠地丟在地上。劍氣森寒,在暗夜裡閃閃發光。
“少主。”紅劍衛無聲地跪了下來。
“少主,您與他們不同,莫伯烈在他的士兵頭上刺字,防止他們逃跑,士兵們因爲畏懼跟隨他。葛雄善權術,懂制衡,手段高明,士兵們是爲各自利益跟隨他。可是鳳羽衛十年無主,尚且不離不棄,何況如今少主已歸,鳳羽衛是心甘情願留在鳳羽府,追隨少主的。”簡言懷說道。
“屬下心甘情願追隨少主!”紅劍衛齊聲說道,他們聲音低沉,但卻暗含着強大的力量。
可是羲和的悲傷卻更深重:“讓人心甘情願地死,我不是比他們更無恥,更可恨嗎?”
“少主……”於盛心中震動,卻哽咽不能言。他是上過戰場的人,他見過戰場的殘酷,士兵如螻蟻一般,被驅使,被屠戮。經歷過生死,心堅如鐵的人,卻被這種溫柔的力量俘虜了。
真正的仁慈,是完全能夠生殺予奪,卻心有不忍,心懷悲憫。有主如此,生死何懼?
“我是不是一開始,就是錯了?”羲和擡頭望天。
兩軍交戰,生死由天,她也是在亂陣叢中廝殺過的人,也見過如山的屍體倒在她的馬下。被人殺死,實屬無奈,可是如這兩個暗衛卻是慷慨赴死,壯烈殉忠,給了她極大的震撼。
她第一次開始懷疑鳳羽衛的信仰,鳳羽衛滿懷忠誠之心,可是卻被命令自殺於兩軍陣前。她的雄心壯志,她的抱負,究竟要付出多少生命的代價?黑衛、暗衛究竟還有多少鮮血要流?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少主,戰亂不平,就是會有人枉死,等待天下安定,四海清平,自然生民安命。如今戰亂紛紛,覆巢之下無完卵,鳳羽府一直蟄伏,天下並未安定,戰亂並未停止,正待少主立天下之心,安生民之命,一切剛剛開始,少主怎可心生退意?”簡言懷懇切地說。
羲和嘆了一口氣,戰亂不是因她而起,可是她的將士們,卻因她而死。
簡言懷撿起她丟在地上的劍,舉過頭頂:“四海平,天下定,是少主之志,也是鳳羽衛之志。少主只管完成宏願,鳳羽衛生死相隨,少主不需自責,更不需悲傷。若少主因此自傷,豈非辜負赴死之人忠誠之心了嗎?”
羲和仰頭望天,嘆了一口氣。母親啊母親,我總覺得你太過於柔善,太過於優柔,纔會斡旋停戰,用一紙協議,試圖天下太平。你一定是見過了太多暗衛的血,你一定是見過了太多的殺戮和黑暗,纔會如此吧。
良久,她接過劍,用手指從上到下撫過去。
“都起來吧。”她說道。
“少主,夜深鳳冷,還是回大帳吧。”簡言懷說着,給她披上了朱錦雪貂裘。
“你今天話好像特別多。”羲和看了他一眼說道。這應該是自從認識簡言懷以來,他說過最多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