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憶的面色微微一變,卻還是反過來拍了拍霍明珠的手道:“好孩子,你的心意母親都領了,但你纔回將軍府,又在路上受了刺客的驚嚇,當務之急便是養好了身子,安心地等候及笄禮,那可是你的大日子啊。”
擔心霍明珠還要再提,林如憶索性將她的話堵死:“不必擔心母親,母親這些年一人操持將軍府已成習慣,你且放心吧。”
“如此,便勞母親多多費心了。”霍明珠聽罷林如憶的話,很是乖巧溫順地應了下來,心情頗好。雖說她不願讓林如憶好過,卻也不曾想過接手將軍府的瑣事來自尋煩惱,她不過是要逼急了林如憶,讓她從病牀上不甘心地爬下來,爲她的及笄禮多費點心罷了。
反正她作爲閨中女兒,本也不該如林如憶般擔憂,她樂得看熱鬧。每日不過是按時去給祖母、林如憶請安,將嫡長女的本分做好,餘下的時候便學學劍調養身子,偶爾還要應付霍懷玉的臨時起意。
一晃便是半個多月後,霍明珠生辰的前兩日,那些霍家同宗的賓客都住進了將軍府,連同遠嫁南方的那兩位姑母也都來了,將軍府從未有過的熱鬧,連說話聲都嘈雜不堪。
霍明珠作爲小輩,老老實實地立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望着祖母拉着兩個女兒的手寒暄,說到動情處落下淚來,她淡淡一笑。
“姐姐,你瞧那位小姐,生得可算端莊美麗?”霍懷玉忽然挽了霍明珠的手,在她耳邊嘀咕道,指着不遠處的一個女子給霍明珠瞧着。
霍明珠朝那個女子望過去,大約十八九歲年紀,伴在一箇中年女人身邊,眉宇間便透着一股子精明。
見霍明珠瞧着她,那女子也正好看了過來,對霍明珠點頭示意。
霍明珠也對她笑了笑,全然一副乖巧模樣。
轉頭卻故作不知地問霍懷玉:“玉兒,你可知那位小姐是誰家的女兒?看起來倒與我年紀相仿,不如我們過去打個招呼?”
霍懷玉向來事事都與霍明珠爭,尤其是在這些人情世故上,從來都不肯稍稍落後半點兒,聽霍明珠一慫恿,她立刻就打起了頭陣,拽着霍明珠衝到那女子面前。
恰好林如憶也在,霍懷玉便打起甜美的笑容問道:“母親,我方纔和姐姐說這位姐姐生得真好,想要過來認識認識呢,卻不知該怎麼稱呼……”
林如憶對這些霍家的親戚也並不瞭解,只是方纔霍老夫人都一一作了介紹,她是霍家主母,少不得要一一記着。聽霍懷玉一問,林如憶便握了那小姐的手,又是好氣又是無奈道:“玉兒,這哪裡是什麼姐姐?這是你們祖母的侄女,你們的表姑子,是我的妹妹纔是。”
霍懷玉驚訝萬分,忙結結巴巴改口:“呀,表姑子!原諒懷玉不懂事,近鬧了個大笑話!表姑子的年紀真的和姐姐差不多呢。”
霍明珠也忙附和:“是啊,是啊,沒想到表姑如此年輕,我們兩個小輩失禮了。”
到了這會兒,那位表姑子俞氏小姐總算開了口:“哪裡的話啊?都是一家人,我的確該比你們年長几歲,今年十九了。你們也別表姑表姑的叫我,倒有些生疏,不如叫我的名字俞彤好了。”
“這像什麼話?哪有叫表姑名字的道理,兩個孩子再不懂事,也是該懂禮的。彤兒,你別慣壞了她們兩個小輩。”林如憶向來玲瓏,將話說得滴水不漏,面子裡子都給足了。
“表嫂,莫要這般客氣,我隨父親母親來看望姑母,本就是想盡些孝道,兩家人長久不見,父親和姑母都還怪想念彼此的。瞧瞧,聊得多歡。”俞彤雖然年幼,可言談舉止卻頗爲老道。
隨後,俞彤的母親俞家長房的夫人孫氏便同林如憶攀談起來,一屋子的喜氣洋洋。霍明珠盯着俞彤和她母親的衣飾瞧了瞧,心裡更篤定了先前的想法。
她等了這麼久,上天總算沒讓她失望。她就記得前世的及笄之禮上,這位表姑子同舅老爺等俞家的親戚們都上門了,今生她才慫恿祖母再去請霍氏的宗親上門。她知曉祖母俞氏向來護短且記仇,哪有隻請霍氏宗親,不請俞氏一門的道理?
從俞彤和她母親的衣飾上來看,已不知是哪年的舊樣式,如今的上京流行窄袖,可俞彤和她母親的衣袖卻十分寬大,連刺繡的花樣都已陳舊不已,顯然俞氏一門並未因爲霍正德官拜大將軍而雞犬升天。
前世,有個偶然的機會,霍明珠聽見林如憶對她的父親霍正德抱怨俞彤的放肆,竟是打算在府中長住……霍明珠當時便明瞭了祖母的意思,霍家小一輩無男丁,林如憶又生不出,爲何不能納妾?那俞彤家境堪憂,若是能與將軍府親上加親,倒也合了祖母的意。
可她前世多傻,一心一意爲林如憶着想,便與林如憶和霍懷玉商量,使計將俞彤趕出了將軍府,爲林如憶換的了一生一世,大約也讓父親霍正德因此記恨了她,她卻不自知。
今生今世,她是未卜先知之人,再不會重蹈覆轍,定要演一場好戲。
“哪裡的話啊?老三,你兄長還在的時候我就想,總有一日我們大房要有出息,可不就是了嗎?你們三房倒也不差,生意做得可還好啊?”
霍明珠循聲望去,見祖母俞氏正對霍氏三房的幾個賓客絮叨,言語間滿是自得和不願隱藏的傲慢,那霍氏三房老遠趕來,礙於霍老夫人的身份,也不敢有半句頂嘴,可真是圓了祖母長久以來的夢……
霍明珠站在喧囂的最中心位置,脣角微微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