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鉉是齊王,代表軍方在坐,不過去年的新年預議他沒有參加,而是由房玄齡代表軍方出席。
張鉉微微笑道:“今天是紫微閣資政成立以來的第一次新年預議,之前我和幾個相國都談過,不要被預議兩個字束縛了手腳,很多重大決定並不是一定要在預議上提出。
比如進軍河套這樣的重大決定,在去年的預議上就沒有提出,但還是一樣地發生了,還有一些事情雖然預議了,但也未必能執行,比如設立江南尚書行臺和嶺南尚書行臺預議已通過,可最終還是被取消。
我的意思是說,預議只是探討一些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但絕不是正式決定,明年大家有什麼重大的想法或者決定,就算沒有預議也可以提出來。”
說完,張鉉看了衆人一眼,見大家都沒有意見,張鉉便道:“關於軍方的明年計劃,我還是提議由房長史來闡述。”
張鉉向房玄齡一擡手,李綱笑道:“那就請房長史上前入座!”
東面和西面各坐了三名相國,南面是主持位,由今天的主持相國就坐,旁邊則是臨時座位,給上前發言的各部寺主官就坐,房玄齡作爲齊王府長史,官居從三品,和尚書同級,僅次於正三品的紫微閣資政。
房玄齡在李綱身旁坐下,向張鉉欠身行一禮,這纔不緊不慢道:“攝政王殿下,各位相國,各位主官同僚,我有幸代表軍方來闡述明年軍方的一些重大安排,也希望得到朝廷的全力支持,下面我主要談三點,首先是募兵,目前北隋共有正規軍隊四十七萬,各郡的地方軍五萬,民團一百三十萬,明年軍方需要擴軍至六十萬,兵源將來源於民團,具體募兵方案齊王府和兵部協商後拿出來。”
由於北隋的一個主要原則是軍政互不干涉,所以朝廷重臣的一些疑問也只能通過既是齊王同時又是攝政王的張鉉來提出。
張鉉便笑問道:“能不能具體說一說擴軍的理由?”
房玄齡點點頭道:“擴軍的理由主要是我們獲得定襄、馬邑、雁門等幷州三郡以及河套三郡,這些都是前方郡縣,需要大量駐軍,另外廣州、泉州和中原內地的聯繫主要通過海運,在沿海建立長江、黃河以外的第三水軍就迫在眉睫了,再其次是我們在對突厥作戰中繳獲了大量戰馬,使我們的騎兵人數已達十萬人之衆,步兵人數就有所不足了,所以軍方的初步計劃是水軍擴軍三萬,步騎兵擴軍十萬。”
衆人交頭接耳一陣議論,這個問題其實不大,大家心裡都明白,這幾年都將是重要的征戰之年,擴軍完全有必要,而且朝廷也承受得起,所以大家都沒有反對意見。
李綱又道:“請房長史談第二個安排吧!”
“第二個安排是關於軍戶,爲了開發河套和未來的河西走廊、河湟谷地等地,軍方希望重建軍戶制,以軍戶的形式向以上邊疆地區擴充人口,一來有利於士兵安心戍邊,其次有利朝廷對邊疆的控制,我們初步考慮先在河套設置五萬軍戶,也就是將五萬戶人家遷徙到河套,大概三十萬人左右,以分配土地、長期低稅和免勞役的優惠吸引民衆自願遷徙,由於他們是軍戶,也就是說這五萬戶人家應從現役士兵和民團戶中挑選,具體方案也將由齊王府和兵部來協商。”
停一下,房玄齡又道:“至於我今天要說的第三點,就是兵甲打造,我們將來的對手會更加強勁,這就意味着我們需要更強大的兵甲支持,像蜂窩弩、龜盾等創新兵甲我們需要很多”
這時,張鉉舉手道:“容我先打斷一句。”
房玄齡點點頭,不再繼續,張鉉這才道:“今天房長史的談話涉及到很多軍事機密,也包括我們未來的軍事進攻方向,我希望在座諸位嚴守機密,不要把今天房長史的發言泄露出去,就這件事,房長史請繼續吧!”
衆人都默默點頭,從房玄齡的發言中可以知道,明年隋軍的進攻方向應該是河西走廊和河湟谷地了。
這時,房玄齡已經說完,便起身回自己的座位了,李綱笑道:“下面是吏部的預議,請韋相國闡述!”
韋雲起向張鉉行一禮,這才清一下嗓子,緩緩道:“吏部明年的重大安排首先是科舉,由於今年與突厥作戰,原定五月舉行的科舉不得不暫停,唐朝方面也暫停了今年的科舉,那麼明年的科舉就有點緊張了,爲了安撫各地士子,紫微閣初步協商,明年放在三月下旬舉行。”
張鉉眉頭一皺,“還不到三個月,時間很緊張啊!”
“是比較緊張,不過科舉範圍和去年一樣,那就意味着各地士子已經準備了一年多,準備考試的時間已經足夠,主要是路上耗費時間,過了年我們就會把科舉時間確定下來,頒佈到各郡,抓緊一點,應該來得及。”
張鉉想了想,問蘇威道:“紫微閣確定此事了嗎?”
蘇威連忙道:“科舉時間大致已定在三月下旬,但一些細節還須再商議。”
“那今天就把具體時間確定下來,明天開始用八百里加急快報送到各郡,令各郡立刻着手安排,如果出現拖拉懈怠情況,直接追究太守的責任。”
“老臣明白了,今晚我們會連夜商定下來。”
張鉉點點頭,這纔對韋雲起笑道:“韋相國請繼續!”
新年預議在紫微閣緊鑼密鼓地進行,但對於一般的中下層官員而言,還有一天就是新年了,明天下午開始放春假,大家的心思都已經不在政務上。
兵部內也不例外,在兵部職方司的朝房內,十幾名官員正在坐在各自的位子上閒聊,職方郎中劉進對衆人笑道:“正月初三是犬子週歲,我在東湖酒肆擺了十桌酒席,大家務必賞光,我這裡通知大家,就不發請柬了!”
一名官員驚訝道:“令郎已經週歲了,時間過得好快,我感覺就好像前幾天令郎纔出生。”
“不奇怪!”
另一名官員笑道:“我兒子已經十五歲了,在我記憶中他還是三歲的頑童,去年回老家時帶了一堆吃的,結果發現他長得比我還高了。”
“大家不要把話題岔開,都表個態,初三去不去?”劉進大聲問道。
“老劉的兒子要抓週啊!怎麼能不給面子,一定去!”
“當然去的!”
衆人紛紛表態要去,這時,劉進問坐在角落的一名官員,“老侯,你去不去?”
這名姓侯的官員叫做侯春生,二十餘歲,滎陽郡人,官任員外郎,在官署裡一向沉默寡言,加上他本人長得很瘦小,大家都戲稱他爲‘啞猴’。
侯春生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初三我可能有事?”
“你有什麼事啊!”
劉進有點不高興道:“你又不回老家族祭,也沒有什麼應酬,初三那天你就來半個時辰,喝一口酒就走,這個面子總可以給我吧!”
侯春生吱吱嗚嗚,始終沒有答應,着實讓整個朝房中人都掃了興,這時,午休的鐘聲敲響了,衆人紛紛起身向宮外走去。
劉進走上前重重拍了拍侯春生的肩膀,“我看你這幾天有點心神不寧,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事!”
劉進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笑道:“一起去喝一杯吧!我請客。”
“不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侯春生掙脫了劉進的手,快步離開了朝房,劉進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心中着實有點奇怪,這幾天侯春生是有點反常,不止他一個人看出來,很多同僚都發現了,這傢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北隋的官員中午可以休息一個時辰,家住得近的,可以回家吃飯再小睡片刻,不過大部分官員都會利用這個機會相約出去小酌一番,包括相國也是如此。
這樣一來,便催生了生機蓬勃的午休酒肆,在靠近紫微宮一帶已經開了五家酒肆,家家生意興隆。
在距離紫微宮約兩裡處有一條小街叫做倉街,小街很長,裡面分佈着大大小小的店鋪,顯得有點魚龍混雜,昂貴的土地價格使絕大部分小街小巷都消失了,這裡便是中都僅剩的一條小街。
在倉街中部有一家小酒肆,斑駁的牌匾上寫着‘三江酒肆’四個模糊不清的字,藍色的酒幡被風吹雨淋,早已變成了灰白色,依稀還可辨認出上面的‘酒’字。
酒肆掌櫃沒有心思經營,酒肆也顯得冷冷清清,生意不太好,一個酒保懶精無神的坐在門口曬太陽,也懶得招呼客人。
這時,換了一身普通服飾的侯春生騎着一頭毛驢匆匆而來,他將毛驢拴在木樁上,走到酒肆前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走了進去。
“老客一位!”身後傳來酒保懶洋洋的喊聲。
侯春生走進酒肆,直接穿過大堂走進了裡間,他挑開門簾走進一間屋子。
屋子裡坐着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正不慌不忙喝酒,桌上擺滿了酒菜。
男子見侯春生走進來,眉毛一挑,“你來晚了!”
侯春生一言不發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錢在哪裡?”侯春生一反常態地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