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兵部規定出發的時間還有三天,這三天是將士們休整的日子,可以託人寫封家信,可以外出喝酒購物,當然也可以去逛一逛青樓,總之這三天是將士難得的休假時間。
張鉉也有一些個人私事需要處理,他想在洛陽買一座宅子,這是張鉉一直的心願,他要完全融入這個時代,首先要有自己的家,一座屬於他的房宅是必不可少。
反覆考慮了很久,張鉉最終決定在京城洛陽買宅,儘管他已經有在京城買宅的意願,但很快他發現,在京城買宅並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畢竟這裡是都城,對天下名門世家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幾乎每一郡的名門望族都會考慮在京城買地造屋,儘量接近權力圈,地方官府也在京城設立接待之所,對土地的需求量極大,使洛陽一地難求。
前幾天張鉉在一名居間的帶領下看了幾處宅子,但他都不是很滿意,目前容易買到的宅子都位於洛水北面。
一條洛水將洛陽分爲南北兩部分,洛陽自古便有北賤南貴之說,這主要是因爲數十萬匠人和商人被集中安置在洛水北,而達官貴人都居住在洛水南的緣故,所以房價也是南貴北賤。
張鉉看的幾棟宅子都位於洛水北,地段他不喜歡,環境他也覺得不好,整個坊顯得人口密集,建築破爛,給人一種雜亂無章的感覺。
“張將軍,我手中暫時沒有洛水南的宅子。要不然我先替將軍留意,等將軍下次回京時一定就會有了。”
居間姓趙,叫做趙棋兒。三十餘歲,一臉精明機靈,他是一個房宅掮客,相當於後世的房產中介,通過給別人介紹房宅抽取佣金,張鉉想買一棟佔地五畝的中宅,這讓他十分期待。也十分賣力,若這一票能做成,他至少能拿到五十貫的佣金。
張鉉心中有點失望。他只有三天時間,他也知道三天時間買一處房宅確實不太可能,要看房、選房、定房,真正合心的房宅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可就算碰巧遇到了還要過戶。房主還不一定在洛陽,時間上也來不及。
張鉉本想讓燕王的侍衛給他找找房子,但現在京城一房難求,合適的房子很難找到,韓新便給他介紹這個姓趙的居間,據說此人是洛陽三大掮客之一,消息十分靈通,如果連他都找不到房子。那隻能說市場上真沒有房源了。
張鉉無奈,只得點點頭。“好吧!你替我留意,我下次回京時你再給我確切消息。”
“將軍放心吧!我也想賺錢對不對,我一定會替公子找到合適的房源。”
“不一定五畝,二十畝之內都可以考慮。”
“小人明白了,我一定會盡快找到房源,不過小人現在還有其他事情,就先告辭了!”趙棋兒向張鉉行一禮,便匆匆走了。
買房宅不成功,張鉉也沒有了精神,調轉馬頭準備回軍營,這時坐在馬車裡的阿圓對張鉉笑道:“既然買不到房宅,那不如去看看商鋪吧!我倒知道有兩家商鋪在出售。”
“你怎麼知道有兩家商鋪在出售?”
阿圓笑嘻嘻道:“我這幾天沒事就在西市閒逛,哪家賣什麼?哪家東西便宜,我知道得清清楚楚,當然知道有人在出售商鋪了。”
張鉉從沒有想過要買一間商鋪,不過以他現在的財力,買一幢房宅和一間商鋪也是綽綽有餘,反正房宅買不到,暫時也沒有什麼事,張鉉便笑道:“好吧!跟你去看看。”
阿圓本來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張鉉居然真要去,她連忙問道:“一家是珠寶鋪,另一家是布匹店,公子先去哪家?”
“哪家大一點?”
“當然是布匹店大,比珠寶店大了很多。”
“那就去看布匹店。”
張鉉也想順便去西市逛一逛,他帶着幾名親兵,連同馬車一起向不遠處西市緩緩而去。
西市內熱鬧異常,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往來商人、行人川流不息,一隊隊滿載貨物的駱駝以及牛車在寬闊的大街上緩緩而行,完全是一幅盛世繁華的景象,怎麼也想不到天下各地已烽煙四起,亂匪多如牛毛。
張鉉一行在阿圓的指引下來到了位於西市東北角的布帛綵緞行,這裡有大大小小數十家布帛店,每天吞吐鉅萬,是大隋王朝最大的布帛集散中心,一排商鋪背後便是漕河,密密麻麻的運貨船隻一直延伸到前方的米行。
布帛貨值較大,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當做貨幣使用,因此這裡每一間店鋪都規模龐大,前店後庫,佔地都有四畝以上。
“就是那家!”
阿圓一指最邊上一家店鋪,這家店鋪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佔地足有五六畝,不過大門緊閉,上面用白泥寫着大大兩個字,‘出售,字跡已經發黴,門上佈滿了灰塵,不知有多久沒有開門了。
“這位軍爺是來看店鋪嗎?”
旁邊店鋪內走出來一名掌櫃模樣的中年男子,笑呵呵道:“這家店鋪我有鑰匙,如果軍爺有興趣,我可以帶你進去看看。”
雖然位置不是太好,但地方大,兩邊都很開闊,後面河道更是位於寬處,這樣的店鋪其實很不錯,怎麼像關門了很久一樣,張鉉不解地問道:“這是誰家的店鋪,好像還不錯,怎麼就關掉了?”
掌櫃看了看兩邊,壓低聲音道:“不瞞軍爺說,這是原來越國公楊家的店鋪,那位虎癡爺造反後,這家店鋪就被官府抄了,軍爺若想要,一百五十兩黃金就可以拿走了,這也是楊家,若是換別的店鋪。至少值五百兩黃金,六畝商鋪啊!”
張鉉真的動心了,一座普通的五畝房宅也要一百兩黃金。這可是商鋪,西市寸土寸金之地,居然只要一百五十兩黃金,張鉉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裡面有貨嗎?”
“存貨都搬走了,就是一棟空宅。”
掌櫃又笑道:“不過話我也要說清楚,商鋪一般有三不買,殺人兇鋪不買。造反損鋪不買,墳地陰鋪不買,這座商鋪佔了第二條。所以很多人聽說是楊家的店鋪就搖頭走了,再便宜也無人問津。”
其實張鉉倒不在意楊家,大隋一朝,因爲涉嫌造反而被滅門的人家多得去。前幾天不是李渾家族也因造反而幾乎被滅門了嗎?
另外兩條聽着倒是不吉利。但造反損鋪這一條就有點牽強了,而且只賣一百五十兩黃金,他就買下這塊地皮也值啊!
張鉉笑問道:“如果我想買的話去找誰?”
“如果軍爺想買,那就直接去找洛陽縣衙,地契房契都在縣衙,直接付錢就可以交割了。”
張鉉點了點頭,回頭對衆人笑道:“我們去縣衙看看!”
“將軍看樣子有點動心了。”幾名親兵都笑了起來。
“怎麼能不動心呢?這麼大的店鋪只要一百五十兩黃金,就是神仙也要動心啊!”
張鉉找到了縣尉韋雲起。巧的是,楊家那座布帛商鋪正好就歸韋雲起管轄。
聽張鉉想買那座楊家店鋪。韋雲起不由笑道:“我得先提醒你,那座店鋪最初是賀若弼的鋪子,賀若弼被殺後歸了楊玄感,結果楊玄感也因造反被殺,那就是一座不詳之宅,一年來無數人來詢問,卻沒有人敢買,你要考慮清楚。”
張鉉微微笑道:“難道我張鉉的命運就是一座店鋪能左右?”
“說得好!”
韋雲起佩服張鉉的見識,“既然將軍願意買,那就一百五十兩黃金,我馬上讓人辦手續。”
張鉉命親兵取來一百五十兩黃金,韋雲起便替張鉉辦妥了店契的交割手續。
其實張鉉買這座店鋪倒並不是考慮自己賺錢,他是受張金稱的啓示,許印告訴他,張金稱曾在西市開了一家騾馬店,購買戰馬並收集京城的情報,儘管這家騾馬店已經被宇文述派人拔掉,但張鉉還是深受感觸。
連亂匪盜賊都懂得情報的重要,他一個陸軍學院的高材生,更應該懂得情報的重要性,在京城建一個情報點,必須也非常有必要。
另外,他也看中了這座佔地六畝地商鋪,他可以把它改建成一座倉庫,一些從京城購買的物資就可以暫時存放在這座倉庫內。
不過張鉉多了一層考慮,他在房契和地契上並沒有籤自己的名字,而且簽了鄭圓兒的名字,鄭圓兒也就是阿圓,張鉉讓她在地契和房契按下她的手印。
“公子,爲什麼要我按手印啊?”阿圓怯生生地問道。
“以後這家店鋪就送給你。”張鉉開玩笑道。
阿圓的臉頓時紅了,不安地扭捏道:“公子怎麼能和我開這個玩笑!”
張鉉捏捏她的小臉蛋,笑道:“我只是不想讓人知道我是東主,去吧!在馬車上等我,我等會兒再交代你一件事。”
阿圓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擔心,看樣子公子是不把自己當外人了,難道公子又改變主意了,不讓自己侍候清姑娘,而是把自己留在洛陽替他看店,難道是要讓自己當一個阿圓掌櫃?她可不會做生意。
阿圓胡思亂想,憂心忡忡走了出去。
張鉉和韋雲起還有一些話要說,便跟隨他走進了官房,房間裡,韋雲起給張鉉倒了杯茶,笑道:“恭喜將軍升職,心願達成!”
“這還得多謝韋縣尉幫助我,若不是韋縣尉的提醒,恐怕我就給人做了嫁衣,只是韋縣尉會不會——”
張鉉很擔心,韋雲起在關鍵時刻背叛裴矩,幫助了自己,裴矩會饒過他嗎?
韋雲起明白張鉉的意思,他淡淡笑道:“我已經無所謂了,現在我不管是個縣尉而已,還怕什麼?丟了這個縣尉之職,其實也無所謂。”
張鉉站起身深深行一禮,十分誠懇地對韋雲起說道:“韋公願不願意拋棄這個卑職,去我軍中做一個幕僚長史?”
既要與裴矩和解,但又要繼續挖裴矩的牆角,這是張鉉的一貫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