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程咬金的運氣真是糟糕透頂,張鉉給了他兩貫錢,讓他出去逛逛街,喝杯水酒,不料他在街上逛着逛着,腳下一滑便溜去了青樓。
就在程咬金在青樓前和一羣庸脂俗粉調情之時,他系在腰間的錢袋卻被幾個小孩偷走,程咬金大怒,一路猛追,可惜他人生地不熟,追到一條死巷子裡,錢袋和小孩都無影無蹤了。
此時程咬金獨自一人坐在一家酒肆內生悶氣,剛到太原就遇到這種鳥事,偷腥沒有成功,卻掉了一把毛,想想兩貫錢啊!兩千文錢,可以找個上好的粉頭了,響也不響一下就這麼沒了,該死的小賊!
程咬金越想越窩火,狠狠一拳砸在桌上,罵道:“狗日的毛賊!”
他這一拳把不遠處的酒保驚動了,酒保連忙上前陪笑道:“客爺有什麼吩咐嗎?”
程咬金擺擺手,“沒事,不過....再給我來兩壺酒,要最好的葡萄酒,再來只燒雞!”
酒保有點爲難,剛纔掌櫃要自己注意這個人,一般人進來喝酒都要帶錢袋子,可這個人身上卻沒有見到裝錢的袋子。
而且他穿着粗布短衣,也不像用黃金付賬的闊綽公子,還是外鄉口音,一個人點了這麼多酒菜,到時候他怎麼付賬?
酒保指了指桌上的十幾樣酒菜,小心翼翼道:“要不客官這把這些酒菜的帳先結了,我再給您去拿酒,怎麼樣?”
程咬金大怒,一拍桌子道:“你以爲老子付不起帳嗎?”
他這一巴掌極響,把周圍酒客都嚇了一跳,一起向他看來,旁邊幾名少年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一名最年少之人低聲笑道:“二哥,我感覺旁邊這位爺好像要賴賬啊!”
這句話不大不小,程咬金聽得清清楚楚,他牛眼睛狠狠一瞪,“你們幾個在說什麼?”
一名長相英武的少年連忙拉了一下兄弟,“別亂說話,會得罪人!”
幾名少年不再吭聲了,程咬金一把揪住酒保的衣襟,惡狠狠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沒有!”酒保嚇得慌忙擺手,“小人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沒有那個意思就給老子拿酒菜來!”
程咬金語氣十分兇惡,酒保心中害怕,只得去給他拿酒菜,雖然一時兇狠鎮住了酒保,但程咬金確實有難言之隱,他身上一文錢都沒有,叫他等會兒怎麼付賬?
不過這種小事難不倒程咬金,他在東阿縣常吃這種霸王餐,自有他的應對之策。
程咬金剛纔一邊喝酒,小眼睛便仔細地觀察了周圍酒樓內的情況,他選的這家酒樓是一家臨街大酒樓,叫做‘三晉酒樓’,有三層樓高,賓客滿堂,生意十分興隆。
他的座位位於二樓,可惜沒有得到一個靠窗的位子,離他最近一個靠窗位子被幾名少年搶先坐下了。
程咬金吃霸王餐的手段簡單有效,先把酒保支走,再挑起事端,製造混亂,然後在混亂中跑掉,最好就坐在窗邊,便於他跳窗而逃。
他剛坐下時,挑釁的目標就找好了,就是旁邊這四個少年,一般少年力量單薄,容易欺負,而且頭腦衝動易怒,打起架來不管不顧,看他們幾個似乎衣着光鮮,賠償酒樓損失應該沒問題了。
程咬金已經吃得酒足飯飽,準備開溜了,他想起剛纔幾個少年差點揭穿自己,心中十分惱火,小眼睛一瞥,見酒保苦着臉下了樓梯,他立刻掄起一盤殘魚狠狠向旁邊幾個少年砸去。
‘啪!’菜盤子正砸在剛纔說話的錦袍少年身上,雪白的錦袍上頓時染了大片油污。
四個少年卻沒有想到旁邊這個人突然發難,他們一下子都愣住了,程咬金索性又掄起菜盤子噼噼啪啪砸去,罵道:“幾個兔崽子,老子要好好教訓你們,竟敢污衊老子。”
幾個少年勃然大怒,掄起拳頭便衝上來,程咬金迅速後退兩步,一腳踢翻酒桌,拳頭一劃,兩扇屏風也倒了,四周酒客一片大亂。
“殺人了,大家快跑啊!”
程咬金大喊大叫,趁機煽風點火,使二樓更加混亂,酒客們互相推搡,夾雜着幾個女人的尖叫,桌子翻倒,碗碟粉碎,衆人爭先恐後向樓梯涌去。
程咬金心中得意萬分,下一步他再把幾個少年撂倒,然後他便可以從從容容從窗戶離去了,這是他的霸王餐絕技,屢試不爽。
不料今天他卻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幾個少年竟然都會武藝,而且武藝很不弱,程咬金以一打三,迅速落了下風,只片刻,他身上頭上便捱了十幾拳腳,莫說從窗戶溜走了,他連下樓都不可能了。
三名少年如走馬燈一般圍着程咬金拳打腳踢,出手十分犀利。
這幾名少年自然就是幾個李氏兄弟了,李世民、李元吉和李孝恭,正在給剛從終南山回來的三弟李玄霸接風洗塵,不料卻遇到了準備吃霸王餐的程咬金。
李世民措不及防,白色錦袍被一盤殘湯剩水砸中,滴答答地污漬一片,饒是他爲人冷靜,但畢竟是十五歲少年,他怎麼可能忍下這口惡氣,心中頓時大怒。
這時,掌櫃得到酒保的稟報,率領十幾名夥計衝上了二樓,大聲喝問道:“吃霸王餐的無賴在哪裡?”
程咬金暗暗叫苦,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一邊抵擋三兄弟的出拳,目光四處尋找機會,他看見旁邊站着一個黑炭小子,雖然體格高壯,卻長得傻里傻氣,正咧着嘴嘿嘿直笑。
程咬金心中暗忖,“或許這個黑小子不會武藝,所以在旁邊觀戰,也罷,抓他爲人質。”
程咬金一腳踢開李元吉,露出一個漏洞,他抓住機會衝出了包圍,兩步便衝到黑炭小子面前,伸手向他脖子抓去,“小黑炭,跟程爺爺玩玩吧!”
黑炭小子愣了一下,師父不准他和人動手,他纔不得不在一旁觀戰,這個傢伙居然要和自己打,他頓時咧嘴笑了起來,“老黑炭,這可是你自找的哦!”
程咬金忽然覺得身體一輕,雙腿竟然離地飛了起來,頭腦一陣暈眩,彷彿天翻地覆,等他稍稍清醒,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是懸在半空中,後腰被人高高托住。
他吃力地扭過頭,才發現是那黑小子把自己舉在空中,程咬金不由暗暗叫苦,原以爲這黑小子武藝最弱,沒想到他竟然是最強的一個,自己一百六七十斤的體重,他就彷彿在抓一隻小雞。
“小黑炭,快把我放下來!”
“老黑炭,你說我們怎麼玩?”
“聽話,放下大哥,我給你錢買糖吃。”
“嘻嘻!你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哪有錢買糖?”
程咬金頓時怒了,咬牙切齒道:“快把爺爺放下來,否則看我怎麼收拾你!”
“好吧!我怕了你,就把你放了。”
說着,黑小子隨手將程咬金扔向空中,程咬金在空中嚇得聲音都變了,“黑炭爺爺,黑炭祖宗,別扔啊!”
黑小子又輕輕接住他,嘿嘿笑道:“你到底要不要下來?”
“我看走眼了,求求黑小俠放過我吧!”程咬金又哀求道。
“那麼我就給你鬆鬆筋骨吧!我師父最喜歡讓我給他捏一捏。”
黑炭小子玩心大起,抓住程咬金的胳膊輕輕一捏,程咬金頓時痛得如殺豬般地嚎叫起來。
他又隨手抓住程咬金的脖子,單臂將他舉到半空,笑嘻嘻道:“你不就是看我長得老實,想和我玩玩嗎?”
程咬金被捏得痛不欲生,偏偏又叫不出聲,一時眼淚鼻涕都流下來,他心中卻很清醒,自己今天遇到了什麼災星啊!這黑炭小子到底是人還是鬼?
李世民連忙喝道:“玄霸,夠了,把他放下來!”
.......
張鉉回到客棧,正好遇到店鋪大量送貨,院子裡堆滿了箱籠和麻袋,還有新買的十幾頭駱駝,夥計們正在忙碌地清點貨物。
“張公子,這邊!”
張鉉一回頭,只見趙單在叫他,張鉉笑着走上前,“趙東主這麼早就回來了嗎?”
“想要的東西都買到了,今天出奇地順利。”
或許是辦事順利的緣故,趙單精神不錯,臉上笑容滿面,他拍了拍一頭高大的駱駝笑道:“這十五頭駱駝不錯,是我專門替公子買的腳力,旁邊這些貨物也是,一共五百匹上等絲綢。”
“真是麻煩趙東主了。”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趙單看了看兩邊,又低聲道:“我勸公子還是讓那個程咬金走吧!我見多識廣,此人絕非善類,他在路上恐怕會給公子惹來無妄之災。”
張鉉笑道:“感謝趙東主提醒,不過我心裡有數,我知道怎麼對付他。”
話音剛落,遠處大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一名夥計飛奔而來,“張公子,程知節被人押回來了,好像有點不妙!”
“押回來?”
張鉉眉頭一皺,快步向大門處走去,只見一輛馬車在院子門口停下,程咬金從馬車裡下來,被打鼻青臉腫,雙手反綁,垂頭喪氣,四名少年跟在他左右,一名身材高大的黑炭小子牽着繩子。
張鉉頓時臉一沉,怒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何如此虐待我的夥計?”
李世民上前行一禮,“這位公子,我們可沒虐待他,他這模樣是打架的結果,我們也被他打得不輕,再說,我們是坐馬車回來,保全了他的面子。”
張鉉見他們臉上也都有青紫之色,衣服也被撕破,眼前少年的肩膀上還有大片醬紫色污漬,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先把繩子解開,有什麼事我來解決。”
李世民給李孝恭使了個眼色,李孝恭拔出匕首,挑斷了程咬金的繩子,饒是程咬金臉皮厚如城牆,此時張鉉面前他還是忍不住滿臉羞愧,一言不發地溜進了院子,徑直鑽進房間裡去了。
張鉉心中有點驚訝,割繩子這個少年至少也有十八九歲了,卻惟那個錦衣少年馬首是瞻。
他看了一眼程咬金的背影,問道:“出了什麼事?”
“是這樣,你這位夥計在酒樓吃霸王餐,主動挑釁我們製造混亂,卻被我們制住了,掌櫃率人要打他,我們也攔住了,酒樓的損失是我賠償的,我並不想和你這位夥計計較什麼,不過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說法。”
李世民說得很簡潔清晰,話語不多,張鉉立刻明白了前因後果,不等他說話,旁邊趙單咬牙罵道:“我就說他是惹禍精,居然去吃霸王餐,我們臉都被他丟盡了。”
張鉉心中也暗罵了幾句,不過程咬金就是這德性,他也不覺得奇怪,倒是眼前這個少年不知是什麼意思?
張鉉冷冷問道:“不知你們想要什麼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