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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大堂上,楊廣已經甦醒,半躺在軟榻上,旁邊坐着蕭皇后,兩人握着手,臉色都十分蒼白,蕭妃聽見兒子的慘叫,已經哀痛得暈厥過去,被兩名宮女扶住,楊吉兒站在母后旁邊,捏緊了拳頭,嘴脣上咬出了血印。
司馬德戡剛上樓,裴虔通也隨後跟了上來,兩人見到天子楊廣,都不由自主跪下,低下頭不敢吭聲,楊廣十分虛弱,他看了一眼裴虔通,緩緩道:“朕還是晉王時,你就是朕的侍衛了,今天居然是你來殺朕,想不到啊!“
裴虔通啞口無言,楊廣又對司馬德戡道:“司馬將軍,是你殺了朕的兒子嗎?”
“微臣沒有殺他,是令狐遠達。”
“那你是來殺朕嗎?”
司馬德戡心一橫道:“陛下拋棄宗廟不顧,常年巡遊在外,對外頻頻動兵,對內奢侈荒淫,致使千千萬萬青壯死於刀劍之下,無數婦女老弱死於溝壑之中,民不聊生,盜賊蜂起,一味任用奸佞,導致大隋亡於二世,陛下有罪於天下,有罪於社稷,應以死來謝天下,臣特來送陛下上路。”
這時,數十名披甲士兵執刀衝了上來,他們都是宇文化及的家兵,如果司馬德戡不敢下手,就由他們動手殺人。
楊廣嘆息一聲,“朕是錯用了奸佞宇文化及,纔有今天的下場。”
他又看了一眼妻子和女兒,又道:“連朕的妻女也不放過嗎?”
司馬德戡搖搖頭,“大將軍有令,皇后和公主不殺!”
楊廣回頭對蕭後道:“帶着公主去吧!”
蕭後握着丈夫的手淚如雨下,楊吉兒更是抱着父親的脖子痛哭失聲,楊廣含淚道:“總要有人替朕處理後事,我們夫妻一場,朕只有指望你了,去吧!”
蕭後一咬牙,拉着女兒便向內室走去,楊吉兒措不及防,被母后一下子從父皇身邊拉開,她放聲大哭,掙扎着要撲向父皇,蕭後卻死死不放手,一步步將她拉進了內室,楊吉兒見到父皇最後一面,大哭着拼命叫喊:“爹爹,女兒一定會爲爹爹報仇!”
這時,幾名宮女也扶着暈厥中的蕭妃進了內室,外堂只有楊廣一人。
司馬德戡將一段白綾扔在楊廣面前,“陛下請上路吧!”
楊廣長長嘆了口氣,“天子有天子的死法,把盒子遞給朕!”他指向面前不遠處的象牙盒子。
司馬德戡給裴虔通使個眼色,裴虔通上前顫抖着手將象牙盒子遞給楊廣,又連忙退下去,楊廣打開盒子,取出一隻通紅的小瓶,這就是鶴頂紅,他凝視瓶子半晌,忽然將瓶中毒酒一飲而盡,慢慢閉上了眼睛
宇文化及坐在尚書堂上,翻看着一個個官員的名片卡,手中拿着決定生死的閻王筆,第一個是蘇威,雖然蘇威已經被罷相,但楊廣卻不肯讓他安度晚年,又派人把他接回朝廷,讓他掛一個閒職,此人是個老好人,在百官中資歷最高,宇文化及還需要他將來當宰相,便將他的名卡翻了過去。
第二個是裴矩的名卡,宇文化及猶豫了一下,想到三軍將士紛紛爲他求情,說他給將士配妻有功,不能殺,他便將裴矩的名卡也翻了過去。
第三個是虞世基,此人權力太高,他若不死,怎麼輪到自己,宇文化及毫不猶豫地在他名字打了個紅叉,遞給士兵,士兵立刻飛奔而去,這就意味着虞世基活不成了。
第四個是裴蘊,宇文化及想起此人曾在昏君面前彈劾自己私通突厥,使他險些喪命,便也在他名字上打了紅叉。
第五個是禮部尚書,樑國公蕭矩,是隋朝外戚,宇文化及毫不猶豫在他的名卡上打了紅叉。
隨後,宇文化及又將秘書監令袁充、給事郎許善心、右翊衛將軍宇文協、虎牙郎將宇文皛、千牛備身張琮等十幾人一律打了紅叉,下令士兵處死。
這些都是曾經得罪過他之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時,宇文智及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元敏,宇文化及放下筆問道:“昏君處死了嗎?”
“他已飲鶴頂紅自盡,家兵們確認無誤。”
宇文智及將玉璽放在他桌上,笑道:“所有皇族都處死了,除了秦王楊浩。”
宇文智及又將一根水刺放在宇文化及桌上,“這是楊倓的兵器,居然刺死了馬文舉,是個罕見之物。”
宇文化及看了一眼水刺,卻拾起了傳國玉璽,這纔是他想要的東西。
他隨即對元敏道:“召集百官,就說天子酒色過度,已經駕崩,大家商議後事。”
說完,他起身向外走去,走到帳門口,他停住腳步問道:“皇后還在嗎?”
宇文智及連忙道:“皇后無事!”
宇文化及冷冷道:“我需要她擬皇后懿旨,立楊浩爲新帝,我爲丞相,冊封許王、太尉,總理軍政事務。”
宣政殿的偏殿內,數百名官員默默靜坐在地上,在前面一張大桌子上擺放着十幾顆人頭,虞世基、裴蘊、蕭矩等等曾經權傾一時的大臣都死在宇文化及的刀下。
很多人都被血淋淋的人頭嚇壞了,這時,封德彝匆匆走進大堂,他靜默片刻,在衆人的注視下低聲道:“聖上駕崩了!”
大堂中一片寂靜,不多時,很多大臣先後哭泣起來,裴矩老淚縱橫,他悲傷族弟裴蘊之死,也傷感天子之死,雖然天子有諸多讓人不滿意的地方,但他畢竟對自己有知遇之恩。
這時,蘇威顫顫巍巍站起身,摘去了自己的頭巾,讓頭髮披散下來,他跪在地上,向天子寢宮方向叩首,衆人都被感染了,也摘去帽子或者頭巾,讓頭髮披散,跟在蘇威身後跪下。
衆人默默地流着淚水,用無聲的哭泣向死去的君主默哀。
這時,有人高喝一聲,“宇文大將軍駕到!”
不少人嚇得連忙坐直身體,將帽子胡亂戴上,裴矩猶豫了一下,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蘇威,只見他匍匐在地,低低默唸着什麼,再細聽,蘇威竟然是在默唸金剛經,裴矩心中一陣慚愧,在關鍵時刻,他卻不如蘇威執著。
片刻,宇文化及在大羣士兵和將領的簇擁下走進了偏殿,此時包括裴矩在內的大部分官員已經戴上帽子,將頭髮胡亂塞進帽子裡,拭去了臉上淚水,但還是有數十名官員在蘇威的帶領下跪在地上爲天子祈福。
宇文化及心中一怔,這是在做什麼?
一名士兵低聲向他稟報了情況,宇文化及心中着實不悅,但他不得不假惺惺扶起蘇威,又對衆人道:“聖上病重,如今不幸仙去,我心中也很沉痛,但大隋社稷要緊,大家就節哀順變吧!”
蘇威也沒有反駁他,默默站在一旁將頭髮挽起,其他官員也紛紛效仿,挽起了頭髮,現在和宇文化及翻臉無疑蜻蜓撼鐵柱,白死且沒有意義。
宇文化及見蘇威知趣,不跟自己糾纏,心中稍微舒服一點,他給司馬德戡使了個眼色,讓他撤去桌上人頭。
司馬德戡連忙帶着士兵連同桌子一起端走了。
宇文化及走到最前面,滿臉悲痛地對衆人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天子已去,我們做臣子只得再立新君,不過好在皇后娘娘在。她現在是皇太后,她可以做主,所以我斗膽代表大家去向皇太后請了旨,大家接旨吧!”
這時,元敏捧着太后懿旨快步走上臺階,所有大臣再次跪下。
元敏展開旨意高聲讀道:“蒼天晦暗,大隋喪主,普天悲痛,萬民慟哭,然國不可一日無君,大將軍宇文氏特向哀家推薦秦王楊浩,其人聰敏惠達,乃文帝之嫡孫,血脈正統,可爲大隋新帝,哀家准許,特頒此旨,另,哀家再冊封大將軍宇文氏爲許王、丞相、總理軍政事務,諸臣百官共輔君王,願大隋振興,千秋萬代,欽此!”
衆人心中一陣悲哀,江都皇族數十人,唯一活命之人竟然是一個白癡,還成了他們的皇帝,讓他們情何以堪。
當然,大家也知道,這只是傀儡皇帝,恐怕也只能今晚露一露,其他時間他們只能面對宇文化及了。
元敏讀完太后懿旨,見衆人皆沉默不語,不由厲聲喝令道:“太后旨意已下,衆臣接旨!”
衆人無奈,只得高聲應道:“接太后旨意!”
宇文化及暗暗得意,一擺手,立刻有侍衛高喊:“迎新君上殿!”
衆人一起跪下,只見兩名宮女扶着神情呆滯的楊浩走進了大殿,楊浩已穿上繡金龍袍,頭戴通天冠,後面一隊宮女打着團扇跟隨,遠遠看去倒像模像樣。
這時元敏的策劃,由張愷配製一副迷糊心神的藥物,讓楊浩不至於發瘋事態,處於一種迷迷糊糊之中,儼如行屍走肉,然後從偏門進殿,遠離羣臣,再加上光線昏暗,大家看不清他臉上的呆滯表情。
最後是由一名假扮宮女的武士站在龍榻旁,將楊浩控制住,這樣就萬無一失。
楊浩坐下,元敏再次大喊:“跪拜新君!”
宇文化及帶頭跪下,衆人只得跟隨跪下,行三磕九拜大禮,一起高聲大喊:“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次,所有人心中都羞慚萬分,也痛苦萬分,他們都成爲了宇文化及的幫兇,親手埋葬了大隋王朝,一個真正的‘昏君’登位,也就意味着大隋徹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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