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河北比做一盤棋,那麼北部的涿郡和南部的魏郡就是兩個最重要的棋眼,涿郡在軍事上極爲重要,北靠燕山,面對廣袤的河北平原,兩宋之後,幽州便漸漸成爲天下政治中心。
而魏郡主要是河北的經濟中心,包括汲郡在內的魏鄴平原一直是河北地區最富饒之地,土地平整肥沃,灌溉水源水源充足,大大小小數十條河流南北東西貫流其間,而且交通十分便利,永濟渠最寬闊的一段水面就在魏郡和汲郡,從汲郡的黎陽倉運河便可直接進入黃河。
優越的地理位置使這裡成爲了幾個朝代的都城,直到今天,這裡依舊是河北人口最集中之地,魏郡和汲郡兩郡生活着近百萬人口,人口衆多加之農業發達,張鉉的目光便也漸漸開始關注此地。
如果說張鉉在早期是背靠青州,爭奪河北,那麼隨着河北爭奪漸漸進入尾聲,張鉉就將有新的戰略考慮,擴充軍隊,以利耕戰,背靠河北,爭奪中原和幷州,魏郡無疑是最適合的地方,當初裴矩就勸他將大將軍軍衙設置在魏郡。
在安陽縣以南的官道上,一支數千人的騎兵正沿着官道向安陽縣緩緩進發,這裡張鉉在解決河內郡危機後,直接從河內郡前來魏郡,魏文通沒有同來,張鉉暫時任命他爲河內郡通守,率軍駐守河內郡,同時封他爲振武將軍,和羅士信、尉遲恭、裴行儼三人並列爲將軍。
杜如晦也在隊伍之中,他一路上興致勃勃欣賞兩岸風景,這裡與河北中部的荒蕪完全不同,走了兩天都是一望無際的粟田,無數農人在田中忙碌,遠處可見一座座白牆黑瓦的村莊。此時粟米已經轉爲青黃之色,雖然夏天的小麥收成不太好,但秋糧卻長勢不錯,如果沒有什麼意外,今年秋糧的豐收將彌補夏糧的歉收。
杜如晦嘆息一聲道:“開皇年間這樣的豐收場景隨處可見,但現在卻成了罕見的場景。面對這一幕豐收景象,再對比中原的凋敝,真是令人無限感慨。”
張鉉在一旁道:“其實天下還有三大堪稱糧倉之地,一個是關中,一個是巴蜀,一個是幷州南部,只就可惜它們都被李淵佔據,如果我能擁有其中一處,也不至於爲了糧食而耗費心神。不過魏汲一帶也算是個小糧倉,聊勝於無。”
“河北各地皆滿目瘡痍,我記得魏郡也被盧明月佔領,爲何看起來不太像發生過戰爭?”杜如晦有些不解地問道。
“這就有點一言難盡,其實原因說簡單也很簡單,因爲魏郡是渤海會的老巢,魏郡和汲郡一半的良田都被渤海會成員佔據,他們就是這一帶的豪強。渤海會絕不會允許這裡生亂,至於盧明月。他也是想在魏郡定都,這就叫兔子不吃窩邊草吧!”
“原來如此!”
杜如晦恍然,他笑了笑又問道:“既然這兩郡的一半良田都被渤海會豪強佔據,那留給大將軍的土地恐怕不多了。”
張鉉搖了搖頭,“年年戰亂,青州、河北空置的土地實在太多。我並不缺土地,我只是需要人,需要兵源。”
說到這,張鉉嘆息一聲,“這次河內郡危機令我深感兵力不足之苦。”
“大將軍是要擴軍了。但我覺得解決幽州的問題應該在遷移到魏郡之前吧!”
張鉉淡淡笑道:“你說得對,當務之急是要解決幽州,正如先生昨天所言,李建成走不通南面,就會轉向北面,只要羅藝在幽州一天,他們就絕不會死心!”
很快,隊伍抵達了安陽縣南城外,魏郡通守王辯和從上谷郡趕來參與防禦的徐世績率領一班文武官員前來城外迎接張鉉的到來,這也是張鉉去年訂下的規矩,迎接他的距離不準超過半里,大將不能離開軍營半里,太守、縣官不能離開縣城半里,主要是防止迎接的距離太長而擾民。
所以王辯和徐世績都只在城外迎接張鉉到來,儘管如此,還是涌來數千看熱鬧的民衆,王辯不得不出動一千士兵維持城門口的秩序,這還只是城門口,如果是十里外迎接,那麼路上還要清道,還要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還要肅靜、迴避,不僅使民衆半天無法行路,而且也浪費太多兵力。
當張鉉走近,衆人一起上前躬身施禮:“參見大帥!”
張鉉翻身下馬,笑着對衆人道:“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不過警報還沒有解除,還得麻煩各位繼續保持戰備狀態。”
“請大帥放心,軍隊不會懈怠。”
張鉉又向衆人介紹了杜如晦,當衆人聽說這個瘦弱的年輕男子就是在河內郡拖住李建成大軍的杜先生,現在又出任大帥的記室參軍,令衆人肅然起敬,一一上前給杜如晦行禮。
隨後,張鉉在衆人的簇擁下向城內走去,走進城門時,他關切地問王辯道:“滏口陘那邊的情況如何?”
滏口陘是太行八陘中的第四陘,也是魏郡北部通往幷州的一條穀道,山高溝深,由於北齊王朝大力修葺,使這條百里長的穀道可以通行大軍輜重,戰略意義十分重大,張鉉之前曾令王辯派重兵駐防。
王辯點點頭,“十天前曾經谷口曾經出現過一支千餘人的軍隊,被我們擊退後便再也沒有動靜,卑職在谷口放了五千軍隊。”
說到這,王辯也問道:“徐將軍認爲唐軍不會退回關中,而是會繼續北上,從北面打開通往河北的通道,大帥覺得會有這個可能嗎?”
張鉉不得不佩服徐世績的目光,他不急着回答,笑着問徐世績道:“徐將軍覺得唐軍會走井陘還是飛狐陘?”
徐世績早就考慮過這件事,他沒有猶豫,當即欠身道:“卑職覺得要看他們和劉武周的戰鬥情況,如果劉武周實力強大,一時無法剿滅,那麼唐軍很可能會選擇井陘突破,畢竟他們沒有時間再耗下去了,當然,他們一定想走飛狐陘,可以直接和羅藝匯兵,只是想是一回事,但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徐世績的分析使張鉉暗暗點頭,果然眼光獨到,看得很透徹,他微微笑道:“我們從李淵的戰略佈局就可以看出他的一些心態,他現在幾乎是兩線作戰,派次子李世民西討薛舉和李軌,而派長子李建成趁虛進攻河北,我的評價只有四個字,‘急功近利!’或許他進攻關中太容易了,便以爲天下各地都會望風而降,所以這一戰我們必須將李淵打痛,讓他不敢再涉足河北一步。”
“大帥是想把李建成的軍隊放進河北痛打嗎?”徐世績問道。
張鉉搖了搖頭,“等統一了河北後,我們把戰場拉到幷州去。”
“大帥,我們幾時出兵去幷州?”
衆人因李建成軍隊侵入而憋足了火,聽說要殺去幷州,他們紛紛請戰。
他見衆人眼中都充滿了期待,十幾名將領更是摩拳擦掌,就彷彿恨不得立刻出兵幷州,張鉉不由哈哈一笑,“沒有這麼快,和李淵較量不是一年兩年之事,李淵的河北戰略也不會立刻停止,這需要一個長時間的準備過程,李淵急於求成,我們可不能步他的後塵,先進行戰備,等我們準備充分後隨時可以開戰,不戰則已,一戰就要將他打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