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潘義精神一振,打量這名商人一眼,見此人一臉奸商模樣,穿的綢袍頗爲考究,便笑道:“你有什麼事嗎?”
何潘義長得雖然粗魯,但本着和氣生財的原則,對這些求自己辦事的商人都十分客氣,語氣也很柔和。
矮胖商人上前施禮道:“小人姓楊,長平郡人,從商多年,小人有批貨物想運去長安,特來求免檢旗。”
“你是什麼貨物?”
“這個....”商人有點猶豫,“將軍,這不太好說。”
“你不說我怎麼給你開價,不同的貨物,免檢旗的價格可不同。”
矮胖商人半響才吱吱嗚嗚道:“是一點點生鐵。”
何潘義眼中閃過一道亮色,生鐵可是朝廷嚴禁民間買賣的貨物,但民間需求又很大,在黑市上價格驚人,爲獲取暴利,很多人鋌而走險私運生鐵,何潘義可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他很清楚生鐵利潤,一輛大車可運三百斤生鐵,利潤就是十兩黃金,一般運十車,利潤就是一百兩黃金,難怪校尉說有肥羊來了。
他故作爲難道:“生鐵可是第一等禁品,若被人告發,我這個主將也是要掉腦袋的,不好辦啊!”
商人連連躬身道:“小人絕不會出賣將軍,懇請將軍幫忙。”
何潘義伸出一隻手掌,“一輛大車五兩黃金,最多走二十輛大車,護衛夥計不能超過五十人。”
商人嚇一跳,“五兩黃金,這個價格太高了吧!小人打聽過,一般都是二兩黃金。”
“那是非戰時期的價錢。”
何潘義冷冷道:“我實話告訴你,朝廷已發動徵東之戰,大唐已經進入戰爭狀態,很快對各種禁品會查得更嚴,尤其是生鐵、兵器一類,抓到就要殺頭,我也是最後一次幫忙了,如果你無法接受,那我也沒有辦法。”
商人躊躇良久,最終從背囊中掏出五錠黃金,每錠約重十兩,遞給何潘義道:“我們一共十輛大車,每車五名護衛,這是五十兩黃金,我一半的利潤都給將軍了。”
何潘義接過黃金,呵呵一笑,“有財大家發嘛!”
他隨即從懷中取出一面圓形銅牌給商人,“憑這面銅牌可領十面免檢旗,記住了,護衛夥計只能佩劍,不準帶刀,更不準帶長兵器。”
“這個小人明白,請將軍放心!”
商人告辭走了,何潘義望着商人遠去的背影,他又忍不住掂了掂手中的黃金,這種金燦燦、沉甸甸的感覺讓他心中很舒服,他低低嘆息一聲,自言自語道:“發財的日子不多了,賺一點算一點吧!”
一個時辰後,暮色已近,由於天黑將閉關,所以這時候過關的行人和商隊格外多,東岸入口處,勞累了一天的士兵們也沒有早上那麼嚴格了,草草檢查一下貨車便放商隊過去,至於行人只要不攜帶兵器,基本上不用檢查,直接上橋去關隘。
但關隘口的檢查依然十分嚴格,所有的大車都打開,貨物全部傾倒出來,士兵們直接用長矛在貨物上捅刺,商人們吃了大虧後,下次自然就會交錢租免檢旗,至於行人也要一個個盤問,主將發財靠商隊,士兵們的油水卻在行人身上,想不被搜身盤問,多交百文錢就可以直接過關,關隘外狹窄的臺階上站滿了等待盤查過關的行人。
這時,一支由十輛大車組成的車隊順着官道快速駛來,看得出這一支貨物價值不菲的車隊,每輛大車左右都有五名護衛夥計,穿着一色的灰布短衫,個個身材魁梧,膀大腰圓,腰中挎着長劍,在亂世,商人們都要花重金聘請武藝高強的武士擔任護衛,但像這樣有着五十名武士護衛的商隊還是比較少見,也格外令人矚目。
他們剛走到入口前,士兵舉矛攔住了他們,“去哪裡?運送什麼貨物?”
爲首商隊首領上前遞給一塊銅牌,“我們有這個!”
居然是圓形銅牌,說明這支商隊付了價錢不菲的過關費,士兵想起了下午那個胖商人,笑問道:“你們東主呢?那個矮矮胖胖的傢伙。”
“他在後面,很快就會到來。”
“要他快點啊!天一黑就閉關了。”
“我們已經派人去催了。”
士兵們取了十面黑色三角旗給他們,白色三角旗或許還要稍微看看貨物,但黑色三角旗就完全不用開箱了,這就是金錢的威力,付的錢越多,獲得的優待也就越大。
首領將三角旗查上每一輛大車,大車依次上了浮橋,五十名武士護衛在大車左右,快步向前面的蒲津關走去。
就在數百步外的一片樹林內,三千名士兵蓄勢待發,尉遲恭手按刀柄,目不轉睛地盯着十輛大車向黃河對岸的蒲津關走去。
太陽已經落山了,西天空晚霞燦爛,霞雲已經泛起一抹黑色,天很快就要黑了,在蒲津關外等待入關的數百名行人更加焦急,紛紛大聲叫喊起來,他們都有經驗,閉關後所有人都得返回東岸,第二天才能繼續過關。
儘管行人急躁不安,但士兵們早已司空見慣,他們依舊不慌不忙盤問搜查,或者收錢放人,不過有幾名士兵心中奇怪,今天外面行人全部年輕男子,雖然有菜販、腳伕、農民、書生,身份各個不同,但似乎個個身材魁梧,驍勇有力,這倒有點奇怪了。
但畢竟蒲津關離戰場太遠,士兵們的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他們更關注有多少人願意出錢過關,或許是黑夜要來臨之際,一名校尉闢開一條通道,大喊道:“交一百文錢,不用檢查排隊,先入城過關!”
頓時數百人蜂擁而至,迅速排成長隊,這裡果然便捷,交錢就可入關,不多時,便有一百餘人進了關隘。
這時,十輛大車終於抵達了蒲津關城門前,由於車上插着黑色三角旗,士兵們連聲喝令,將其他貨車推開,讓出一條通道,給這十輛大車先入關。
在城頭上,何潘義注視着這十輛大車,每輛大車用兩匹騾子拉拽,車上放着大木箱子,用銅鎖鎖死,無法知道箱子裡的物品,當然,據那名商人說,他們是運載生鐵過關。
但何潘義感覺有點奇怪,這不是第一次私運生鐵過關,但之前運送生鐵都是用麻繩包裹,和其他亂七八糟的蔬果混在一起,以免被人發現,絕沒有這樣放在大木箱子裡,難道他們不怕入關後被其他軍隊盤查嗎?
何潘義心中有點生疑,運載哪裡需要這麼多精壯武士護衛,他懷疑箱子裡恐怕不是生鐵,或許是其他更加嚴禁的物品,比如黃金、白銀之類,最近長安金價大漲,據說不少人偷運黃金去長安謀取差價,難道他們也是......
何潘義越看越懷疑,只有偷運黃金纔會這般護衛嚴密,假如箱子裡真是黃金,自己只收五十兩黃金過關費那就太蠢了,他一定要看看木箱子到底是什麼?何潘義轉身便向城下走去。
蒲津關並不是一座城門,實際是一座關城,四周是高牆,中間是甕城,關城很小,周長只有兩裡,城內除了數百名當值士兵的軍營外,還有十幾座建築,驛站、倉庫、稅署之類,而軍營則在西面城外,平時只有數百人在城關內當值。
另外,在城內還有一家佔地頗大的邸店,賣行旅雜貨,同時租賃騾馬,還可以用金銀換錢,邸店是一個郎將的父親所開,生意還算興隆。
此時,正一大羣人擁擠在店裡買物品,雖然蒲津關有嚴令,行人不準在城內停留,進關後須立刻離去,但在邸店裡買東西例外。
十輛大車剛進了城,何潘義便城頭走下來,按住第一輛大車厲聲喝道:“把車上箱子打開!”
商隊護衛首領正是王玄敬,他見對方主將生了疑心,便給手下使了個眼色,吩咐道:“打開箱子!”
一名護衛武士上前打開了一口大箱子,何潘義走上前,見上面覆蓋着麥杆,他伸手向麥杆下掏去,就在這時,站在旁邊的王玄敬猛地出手了,只見劍光一閃,‘咔嚓!’一聲,何潘義的脖子被鋒利的長劍砍爲兩段,人頭滾進了木箱內,無頭屍體軟軟倒在地上,血流滿地。
驟然的變化驚呆了所有士兵,王玄敬大吼一聲動手,“動手!”
五十名士兵一起動手,他們推翻了木箱子,無數戰刀長矛從箱子裡翻滾出來,他們拿起戰刀向士兵殺去,而正在邸店買貨的百餘人也從店裡衝出,而正在檢查的數百名菜販、農民、腳伕、士子也紛紛衝進城內,拾起地上的刀矛開始和敵軍殺了起來。
他們都是最精銳驍勇的士兵,個個能以一敵三,片刻便將城內的士兵殺得落花流水,王玄敬率領五十名手下衝上城頭,一部分人去東城頭點火,另一部分人搶佔了西城頭,吱嘎嘎關上了西城門,阻止城外的守軍殺進來。
這時,尉遲恭看見了蒲津關上的黑煙,他知道王玄敬得手了,便大吼一聲,“殺!”
三千士兵跟着他衝出樹林,向數百步外的浮橋入口處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