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北隋使臣抵達的長安的同樣,洛陽也及時得到了這個重要的情報。
皇宮內,段達正在向王世充彙報他剛剛得到的消息。
“微臣從幾名大商人那裡得到消息,隋軍正在大規模遷徙馬邑、雁門和婁煩三郡的民衆進河北,另外聽說紫河那邊的長城也重新修復了。”
“這意味着什麼呢?”王世充坐在鋪着白虎皮的龍榻上,冷冷地問道。
“陛下,微臣認爲,這意味着突厥大軍有可能會南侵,隋軍在積極進行備戰。”
“那麼這是不是張鉉派裴矩去長安的原因?想和唐軍攜手抵抗突厥人入侵。”
“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不過微臣認爲,張鉉是怕唐軍從背後襲擊他們,所以要先安撫住唐軍。”
王世充冷哼一聲,“應該是李淵怕纔對,突厥人殺來,張鉉軍隊撤回河北,太原就首當其衝了,朕搞不懂,爲什麼不是唐使去中都?”
段達暗暗嘆息一聲,張鉉獨立抗擊突厥是想撈取天下名聲,自己主公卻不能理解,這是雙方所站高度不同,段達不敢解釋,以免引來王世充的暴怒。
但王世充並不關心突厥入侵,突厥入侵離他太遠,他更關心隋唐兩國將達成的停戰協議,王世充有親身體會,上一次就是因爲隋軍攻打高句麗,隋唐兩國達成了停戰協議,唐軍沒有了後顧之憂,開始大規模進攻南襄道,險些把自己逼死。
如果這一次再達成停戰協議,而隋軍全力抵抗突厥,唐軍會不會趁機進攻自己?王世充越想越有這個可能。
他負手在大殿上來回疾走,忽然停住腳步問道:“段相國認爲隋唐之間會不會犧牲我們來達成妥協?”
段達一怔,“微臣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
“就是唐軍攻打洛陽,張鉉裝聾作啞,會不會?”
“這個微臣覺得”
段達的心思轉得極快,在王世充臉上怒色出現之前,他終於想到了藉口,“用蕭銑做犧牲倒是有可能,但洛陽是不是讓步太大了一點。”
王世充極爲剛愎自用,他一旦認定的事情就很難聽別人的意見,他臉色十分難看,望着大殿外咬牙自言自語道:“以爲我王世充是砧板上的魚肉嗎?想宰就宰,恐怕先宰殺的是你們自己。”
他當即令道:“令王太立刻來見朕!”
段達臉色大變,王太是王世充的侄子,主管長安和中都情報,王世充召見王太,必然是要出手了,恐怕要出大事。
段達心中着急,卻不敢勸王世充,他知道王世充決心已下,誰也勸不了他
在長安西市內,有一家賣綵緞的店鋪,叫做左氏綵衣綢緞店,在長安頗有一點名氣,店鋪佔地約三畝,和其他西市的店鋪一樣,除了一間不大的門面外,其他都是以倉庫爲主,用後世的話來說,西市商鋪大多做批發生意,大宗貨物進大宗貨物出,只是爲了方便長安民衆,才闢出一塊門面進行零售,但對他們而言,倉庫纔是第一重要。
這家綢緞店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王世充在長安的情報點,王世充還沒有建立情報署這樣的專門機構,但並不代表他不關心情報,他收集長安和中都的情報也同樣不遺餘力。
情報點的首領就是這家綢緞店的掌櫃,叫左懷德,三十餘歲,十分精明能幹,他自稱和這家店的東主是親戚關係,但他真實身份是王世充帳下的一名親兵校尉,出任情報站首領已經有一年。
情報站成員連同左懷德在內一共有十四人,公開身份都是店夥計,平時利用各種渠道來收集長安和唐軍的情報。
不過從十天前開始,情報點增加了二十名武藝高強的武士,增加這些武士的目的並不是爲了對付北隋使者,那時北隋使者還沒有出現,增加這二十名武士的真正原因,是王世充受到獨孤懷恩刺殺案的啓發,想在長安組織一支能執行特殊任務的隊伍,包括刺殺、綁架、威脅等等,在關鍵時刻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就在隋唐談判進入第二天的下午,一名夥計匆匆走進綢緞店後院,給掌櫃左懷德送去了一份從洛陽剛剛送來的緊急鷹信。
左懷德在桌上打開鷹信,上面只有一句話,‘上諭:刺殺隋使’。
左懷德頓時呆住了,這竟然是天子王世充的命令,幾天前他們接到過類似的命令,當時的命令是監視隋使,但現在卻變成了刺殺隋使,這便給了左懷德極大的壓力。
左懷德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苦苦思慮着刺殺隋使的辦法。
隋唐間的談判已進入第二天,第二天的談判是在副使之間進行,但依然沒有任何進展,幾乎就是第一天下午的重複,雙方都不肯讓步,冷坐了一天,最後不歡而散。
這種冷場是談判中常見的狀態,實際上就是雙方意志力的一種考驗,就看誰先支撐不住,表現出讓步的跡象。
不過談判雖然不順,但唐朝的禮數卻表現得很好,又增派了五百軍隊參與貴賓館保護,而內院則是由隋使自己的護衛負責保護,唐軍士兵不準進內院一步。
使者的進出都有重兵護衛,而且裴矩下了嚴令,除了談判以外,使團成員誰也不準出貴賓館一步,當然溫彥博例外,一些必要的外交活動都是由他去做。
這天晚上,一名隋軍護衛提着一隻食盒來到溫彥博的院門前稟報道:“溫使君,這是廚房送來的細粥,說是使君着急要的。”
正在看書的溫彥博一怔,自己什麼時候要過細粥,但他一轉念便明白過來,笑道:“是我要的,拿給我。”
侍衛遲疑一下,“還沒有驗過,請容我們驗過後再給侍郎送來。”
“這次就不必了,給我吧!我們自己會檢驗。”
侍衛還有一點遲疑,這也是裴矩下的嚴令,所有的飯食飲水都要嚴格檢驗,否則出意外,但溫彥博已經吩咐手下把食盒接了過來,侍衛無奈,只得把檢驗的銀針交給手下,告辭而去了。
溫彥博打開食盒檢查了一番,細粥內不可能有異常,很容易會被侍衛查到,他仔細檢查食盒,最後在食盒底部找到了一張紙條。
高瑾告訴過他,情報署的人已經進入了廚房,所以溫彥博便猜到,一定是情報署有消息告訴自己了。
他打開紙條在燈下看了一遍,隨即將紙條燒掉了,紙條中告訴了他一個極爲重要的消息
次日一早,溫彥博穿戴整齊,坐上了馬車前往皇城進行第三天的談判,昨晚裴矩指示他,今天可以在長江水運上稍作讓步,也就是允許江夏出產的銅鐵走長江水道前往巴蜀,隋軍水師不再攔截。
這是隋方做出的善意,那麼作爲迴應,唐軍也必須要釋放相應的善意,這樣,談判才能繼續推動下去,最終雙方達成一致。
兩輛馬車緩緩在朱雀大街上北行,前面一輛馬車是溫彥博乘坐,馬車寬大,便於他在馬車內辦公,而後面一輛馬車是三名隨從乘坐,前後左右有五十名隋軍騎兵執盾護衛,戒備十分森嚴。
朱雀大街很寬,可以容五十輛馬車並排而行,兩旁樹林繁茂,樹木背後是高大的坊牆。
大街上行人不少,人來人往,格外熱鬧,五名唐軍騎兵在最前面並排而行,爲後面的馬車開道,人們見馬車到來,紛紛向兩邊閃開,站在兩旁註視着車隊,大家都知道馬車內是隋朝使者,人們都帶有幾分敬意。
在車隊經過一片臨時集市時,由於買菜賣菜的人太多,馬車放慢了速度,忽然,旁邊有人大哭,“冤枉啊!老爺給我們做主!”
三名喊冤者向爲首的馬車衝來,來得非常突然,護衛在馬車前的騎兵大驚,本能地拔刀向喊冤者衝去,“不準靠近!”
但就在執盾侍衛離開馬車的瞬間,從左邊人羣中同時射出了密集的弩箭,二十支弩箭閃爍着藍汪汪的光澤,強勁地洞穿車壁,射進了爲首的馬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