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一旁的原崢走過來扶我,我笑着推開原崢,說:“我還沒累到走不動,你放開,我自己走。”
原崢定睛看着我,眉頭都快擰在一起了說:“晚晚,我送你吧。”原崢扶着我,沒有放手的打算。
我真想朝他翻個白眼,但我現在沒那個心情,索性就由着原崢扶着我,至於身後楚徹的事,我不想去問,問了又怎樣?難道要像潑婦罵街一樣去質問楚徹,問他爲什麼揹着我有了別人嗎?我做不來,況且結果都是一樣,我早該想到,古代和現代是不一樣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太過理想了。我不是瞎子,假裝看不到剛纔的一切,我也不是冷血,看到了還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如果那時楚徹不說喜歡我,也許我現在不會這麼心痛難過。他如果不說,我就盡好自己的本分,做好衛玠,在他大業完成那刻,默默的離開,從此蕭郎是路人。
但他說了,他說喜歡我,不是喜歡我叫向芸晚,而是我衛玠。我爲此付出了真心,可我就得到這樣的回報,楚徹,你不覺得你對我,太殘忍了嗎?還是說,你只是演戲,好讓我心甘情願爲你做事,所以現在你連解釋都不屑了,可是一開始,我已經說明,我可以只做你的謀士。
爲什麼呢,爲什麼這麼對我?
我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到了自己的營帳時,我已經出了一身虛汗,原崢看着我,低聲說:“晚晚你臉色不好,我去找軍醫來給你瞧瞧。”
我摸摸自己的臉,勉強笑道:“有嗎?沒事,我就是累了,睡一覺就好了。”
原崢欲言又止,扶着我進了營帳,營帳裡陳設和我走時一樣,只是冷清了一些,我纔想起,從我回來,一直沒看見綠意,原崢扶我在牀邊坐着,我說:“綠意呢?綠意怎麼不在?”
原崢眼神黯了一下,然後他看着我,說:“晚晚,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認真聽。”
還能有什麼比剛纔更糟糕的事呢?楚徹都已經那樣了,我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我面前,但他卻對我做了什麼呢?我忍着自己到了眼眶邊的眼淚,我纔不會那麼沒出息,我不會爲了一個男人哭。
我點頭,說:“好。”
“剛纔那個••••••是楚徹的王妃。”
“什麼?”那麼我又是什麼?衛玠,你他媽算是哪根蔥啊。
“十天前,楚徹昭告天下,向芸晚已經••••••已經病逝了,三天前,楚徹立段紫顏爲妃,綠意••••••綠意也被遣送回京了。”
恍若晴天霹靂,我冷冷看着原崢,原崢低垂着頭,沒有看我。我不知道原崢是何時知道這個消息的,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是短短二十幾天而已,可一切卻都不一樣了。向芸晚這個人已經死了,死了也好,這樣我就可以只安心的做我的衛玠了。楚徹可以做到這麼決絕坦然,我衛玠也絕不會輸給他。我向來是個冷靜的人,不會去找人吵鬧,去打破沙鍋問到底,因爲你問了,結果還是不能改變,何必撕破臉,大家以後見面了那麼尷尬。我只是很心痛,好像有千萬根針一齊刺中我的心,它不停的流血,而我沒辦法讓它停止。我以爲我和楚徹可以長久,但我錯了,一切都只是一場空夢,是我自己沒有認清事實而已。
我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坐着,原崢擔心的看着我,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晚晚,你如果難過就哭出來。”
我難過嗎?是難過,但我絕對不會哭,我眼睛沒有焦點的望着帳頂,說:“我不難過,我真的不難過。原崢你出去吧,我想睡一會兒。”
原崢看了看我,最後還是出去了,原崢一走,我便倒下就睡,這一睡,就睡了兩天,我做了很多沒有結局的夢,夢醒了,我睜開眼就看見原崢頂着一雙熊貓眼眼睛有點呆滯的看着我,我揉揉眼睛,笑道:“你幹嘛呢,裝什麼憔悴?”
原崢像是重新活過來了一樣,緊緊的抱住我,呼吸很急促,我真怕自己被他勒死,原崢哽咽着說:“晚晚,你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了••••••”
我推開原崢,用力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抱怨道:“我快被你勒死了。”
原崢不好意思的撓頭,說:“那個••••••我見你醒了,太激動了••••••”見我沉着臉,他苦着張臉說:“要不你抱回來吧?”
我操,抱回來還不是我吃虧,我摸摸肚子,說:“我餓了。”
原崢立刻就叫人準備清粥送過來,再派人去叫軍醫,我連忙制止他,邊穿衣服邊說:“我又沒病,請什麼軍醫,粥送來就可以了。”
原崢按着我,扶着我又躺回牀上,很嚴肅的說:“不行,你現在還不能起來,軍醫說你氣血不足,要好好養養,別想太多。”
我一時氣結,真把我當病號了,我皺着眉頭,和原崢商量:“我真沒事,不信我下去跳給你看。”
原崢一記白眼殺到,那意思就是不可能,你想都別想,我很鬱悶啊,這大爺怎麼就這麼自覺自願的當上管家婆了。
等軍醫來了,號過脈,又囑咐了一番,我纔有機會吃那碗一眼能看到底的清粥,果然是夠清的,我端着碗粥,撇嘴道:“吃這種清湯寡水,我沒病都給整出病來,我要吃肉。”
原崢立即搖頭:“不行的,晚晚,你腸胃會受不了的,先吃兩天粥,過兩天就好了。”
原崢這個架勢,就像是哄騙小紅帽的大灰狼,我頓時絕望,看着那碗粥,兩看兩相厭,但我最後還是很沒原則的,吃完了。
原崢讓人收拾碗下去的空擋,我聽見外面有談笑的聲音,而且越來越近,是那個叫顏顏的女的,大名段紫顏,如今的莊王妃。
心沒來由的痛了一下,我擡頭看着原崢,他也在看我,眉頭微擰,我想說我沒事,但我發現我就是說不出口,這個掙扎的時間裡,段紫顏挽着楚徹的手進了營帳。
楚徹表情還是淡淡的,我看不出什麼情緒來,段紫顏倒是很自來熟,鬆開楚徹的手,跑到我跟前坐着,說:“衛公子好些了嗎?聽說昏迷了兩天呢,王爺一直很擔心衛公子的。”
擔心嗎?我看着楚徹,他沒說話,我笑道:“衛玠有病在身,不便起來行禮,請王爺王妃見諒。”
段紫顏睜着她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說:“衛公子就不用客氣了,我和王爺只是來看你好些了沒有,身份就不計較了。”
我是不是該說謝謝你啊?我心裡自嘲,面上卻仍舊鎮定,微笑不語,氣氛一時尷尬,段紫顏估計沒想到我不回答她的話,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不好看,楚徹適時的咳嗽兩聲,說:“我們該回去了,軍中還有很多事等着我處理。”
段紫顏馬上又換上天真的笑,回到楚徹身邊,挽着楚徹的胳膊,朝我揮了揮手,說:“衛公子好好休息,顏顏改天再來看你。”
等楚徹和段紫顏走到營帳門口,我突然說:“衛玠身體抱恙,如今大楚也用不上衛玠,衛玠想辭去軍師一職,請王爺允准。”
被子裡的手,緊緊的捏着牀單,我平靜的看向楚徹,楚徹在門口頓了頓,連頭也沒回,最後說:“好。”
“衛玠,謝王爺成全。”
楚徹說完,和段紫顏走出了營帳,我貪戀的望着門口,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見楚徹了,還沒來得及細細的看清他的容顏,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想念告訴他,太多太多的還沒來得及,但是他做了選擇,我也沒那麼厚顏無恥的去要他給我個答案。我從來就是這麼一個人,爭而不得,不如放手。
楚徹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句解釋,也許他覺得他沒有必要做解釋。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要女人還不是一個點頭的事。而我骨子裡也是個男人,有男人的驕傲和倔強,我不能容忍自己做小女兒姿態去哭着找他理論,男人就是這樣,不能容忍自己像女人一樣任性。雖然我心很痛很痛,也很不捨得,但我留下來能做什麼呢?留下來等他回心轉意,還是等自己心死呢?兩個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不如趁現在體面的離開,去哪裡都好。當初答應楚徹要留在他身邊三年,如今他也不再計較,我還是賺了。
如今大玄撤兵,大楚和大趙交戰,以楚徹的智慧和我教給他的行軍用兵之道,要贏不是難事。只是我等不到看楚徹凱旋了,也等不到他那時承諾和我的歸隱了。
一切都戛然而止,沒有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