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下亂成一片,段紫顏咬舌自盡了,鮮血從她最近緩緩的溢出,我從頭冷到腳,段紫顏她竟然選擇了這樣慘烈的方式也不要趙謙爲了她放棄一個要挾大楚的機會,但段紫顏她太傻,即使她死了,楚徹仍舊不會被要挾的,因爲我根本就不值得。
片刻之後城樓下又歸於寧靜,軍醫抖着手顫抖的回答:“回王爺,她······已經死了。”
軍醫那句話說得不重,落在我耳朵裡卻像一記悶雷,炸得我渾身發抖,我看着趙謙,趙謙仍舊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不動,熱風吹過,他的長髮隨風張揚,說不出的悽美。
楚徹皺着眉頭看向城樓上,我喉嚨發乾,說話都嘶嘶的:“王爺······王爺······”
趙謙似乎是回過了神來,慢慢的收回手,臉上的痛苦已然不見,只剩下恐怖的陰沉,他怨毒的望着我,那個眼神讓我不寒而慄,他盯着我一字一字的說:“顏顏死了,你就去給她陪葬吧!”
他話說得很輕,裡面的森冷卻像是寒氣將我整個人凍住,趙謙雙眼發紅,他已經沒有了理智,我動了動脣,終究什麼也沒說,趙謙突然睜大眼睛,發狂一樣掐住我脖子,我幾乎透不過氣來,他將我抵在城樓的圍牆上,猙獰的臉,讓我恍如在夢中。
廝殺又開始了,血腥味讓我作嘔,我幾乎快沒辦法呼吸了,腦袋嗡嗡的,我想我馬上就要死了,後腦勺在風裡突然很涼,一支長箭穩穩的射過趙謙的額頭,他瞪大着眼睛,腦門上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在我臉上。
我幾乎是停止了呼吸,猛然瞪大眼睛看着他,趙謙掐住我脖子的手一點一點的鬆開,我呼入新鮮空氣,猛的嗆咳了起來,趙謙的手完全鬆開了,他眼睛盯着城樓下段紫顏的位置,那眼神十分哀傷,我從沒見過那麼無助悽惶的眼神,我忘記了自己此刻在城樓上搖搖欲墜,腦子裡什麼也沒想,本能的向後一仰,身體便從城樓上墜下。
我果然是逃不過一死,城樓上趙謙仍然不肯倒下,他的手慢慢的擡着,我耳朵邊全是燥熱的風聲,我閉上眼,不想再親眼見到任何死亡。
恍惚間我聽見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聲音策馬而來,空氣裡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我慢慢扯出一個笑,我記得以前看到過這麼一句話,原話我不記得了,大概意思是:我來到這個世界時是哭着的,我離開這個世界時應該笑着。
我估摸着馬上就會墜地了,我的生命便到此爲止了,楚徹,再見了,這一次真的再也不會見了。
身體重重的砸下來,卻沒有預期的痛,但我清晰的聽見肋骨碎裂的聲音,我身下的軟軟的,絕不是地面,我猛然睜開眼睛,側頭就看見我身下的楚徹,他憔悴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痛楚,他眉頭因爲疼痛而緊緊的皺着,我看得呆了。
是他救了我?是楚徹救了我嗎?我沒有死,也沒有看錯,是楚徹救了我。
我慌忙從他身上爬起來,我渾身害怕得發抖,楚徹的最近慢慢的溢出血絲來,我嚇得哭了起來,我抱着楚徹,急急的問:“楚徹你怎麼了?你怎麼了?你會沒事的,軍醫······軍醫在哪裡?”
我急得大吼,軍醫急忙跑了過來,楚徹慢慢伸手扳過我哭泣的臉,終於慢慢露出一個微笑,他斷斷續續的說:“還好······還好·······”
“你別說話,楚徹你什麼都不要說·······”我哭得更厲害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害怕緊緊的將我包圍着,我怕楚徹就這麼死了。
楚徹不肯閉眼睛,他一直望着我,軍醫檢查了傷勢過後,皺着眉頭說:“王爺是內傷,我們必須抓緊時間。”
我一時懵了,軍醫的話像是重磅炸彈落在我心底,我將楚徹抱得更緊了,軍醫連忙來掰開我,急急的道:“王爺現在內傷,受不得你這樣,你去找人來,我們得儘快把王爺擡回軍營。”
我多麼捨不得鬆開楚徹,我這輩子再也不想鬆開他了,但我知道軍醫的話裡的含義,我連忙放開楚徹,急急的去找人來。
沒走兩步,我碰到了原崢,原崢瘦了很多,他手裡握着長劍,臉上還有乾涸的血跡,我們身邊隔着千軍萬馬,他給我一個安穩的微笑,他說:“他不會有事的,你放心。”
我勉強笑了一下,一個字也沒說,急急的走了。
原崢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我裝作沒有看見,我知道,這輩子我欠原崢的,是註定無法償還的。
副帥在猶豫要不要先撤兵,楚徹這時已經昏迷了,他的眼睛閉得死死的,我握緊了拳頭,以軍事的身份說:“不,繼續攻!”
副帥似乎沒料到我會做出這個決定,頗有訝色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心領神會,舉起長劍,一聲大吼:“繼續攻!”
是的,繼續攻,如果註定要有這場戰爭,註定要有死亡,那麼就這一次,之後再也不要有戰爭了,死的人已經夠多了,我既然改變不了這個時代,便只能儘量減少死亡,天下一統之後,至少不會再有戰爭了,楚徹他就不會再披掛上陣,以身犯險了。
我跟着小隊人馬護送楚徹回軍營,臨走前,原崢叫住了我,日光傾瀉在他俊朗的臉上,更襯得他的五官俊美硬朗,原崢笑着,他說:“晚晚,我知道,你會沒事的。”
我的眼睛一直追隨着前面護送楚徹的小隊伍,沒有去看原崢的表情,或者我是下意識的躲着不去看原崢的臉,我一直喜歡做鴕鳥,以爲不去看見就可以不去面對,這樣我心裡會好過一點。
我說:“恩,我現在好好的,原崢,我要走了。”
原崢目光掠過人羣,看着那小隊伍,笑着說:“晚晚,你一定要幸福。”
我會幸福嗎?會嗎?
原崢不等我說話,留戀的看着我,然後他說:“去吧,我也該走了。”
我總覺得原崢的話不對勁,但我不知道哪裡不對,我的一顆心都系在楚徹身上了,我皺着眉問他:“你要去哪裡?”
“去殺敵啊,他那個樣子,我只好代替他了。”原崢恢復他痞子的口氣,笑嘻嘻的說到。
我氣結,說:“好了,你小心點,給我活着回來。”
原崢點了點頭,然後他上馬,衝入了廝殺的人羣裡,我看着原崢的背影,這才發現,他今天穿着的是黑色的長袍,平日裡喜歡穿得花裡胡哨的原少爺,今天怎麼轉性了,改天我得好好笑笑他,我望着原崢的黑色背影,微微搖了搖頭,然後快速的去追上小隊伍。
楚徹一路上都沒哼一聲,但他緊緊的皺着眉頭,我知道他一定很痛,軍營離戰場不是很遠,我們很快就趕到,軍醫立即吩咐人準備藥材,準備大桶,見這個架勢,我知道軍醫是要讓楚徹藥浴。
見人忙進忙出,我卻只有守在楚徹的身邊,我緊緊的握着楚徹的手,他的手很溫暖,我真實的握在手心裡,我想,這輩子我再也逃不開了。
藥浴很快準備好了,滾燙的水冒着蒸騰的熱氣,軍醫和幾個士兵小心翼翼的將楚徹擡進浴桶裡坐着,爲了不打擾楚徹,軍醫讓人都下去,我固執的守着,軍醫略皺着眉頭,最後答應,並囑咐我有事一定要及時叫人。
楚徹坐在浴桶裡,我便坐在外面,眼睛都不敢閉一下的守着他,我怕我只要一閉眼楚徹就不見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我覺得自己等了幾個世紀那麼漫長,楚徹一直沒有醒,太陽快下山了,楚徹流了一身的汗水,我忙派人去叫軍醫,軍醫被嚇得夠嗆,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進來的,但他一見楚徹的症狀,立刻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扶着自己的心口,說:“王爺是度過大關了,我去讓人再準備一桶新鮮的過來。”
我幾乎是熱淚盈眶,眼睛裡熱熱的,我激動的抱住軍醫,他帶給我的,是天底下最好的消息,軍醫沒見過這個陣勢,愣了幾秒之後,竟然紅了臉,我忙放開軍醫,說:“呵呵······辛苦你了。”
軍醫有點不自然的又咳了幾聲,低頭說:“是我的分內事,軍師客氣了,我先下去了。”
我忙說好,門外沉靜了一陣,又有人來報,說京城八百里加急,文書蓋了火鹼,楚徹此時又昏迷,如果是大事,那可耽擱不得,我猶豫了一下,私自拆開了信件,看完信,我一顆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