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z

這便是我近來狀態不好的由來,用易懂的話來講,我應是受了情傷。

本以爲只要眼一閉就好,但,可悲的,我竟重生了,並且重回到了這個還點着蠟燭燈的古代。

我並不想重生,更並不想爲自己的生活重走一遭,我想早些入土爲安,這樣至少不會滿腦子都想着藍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到現在,我才徹底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頂着日頭,耳邊聽着蟬鳴,我在數聲嘆息後返家,一進門,院中的情景應當是我重生後唯一覺得欣慰的事情。

這時孃的瞌睡症還沒有嚴重到只要坐着就能睡着,而這時的爹也健在,不但健在,還生龍活虎哼着小曲砍着木柴,晃着大尾巴。

我關上門,走到院中笑吟吟道:“砍柴呢?”

爹砍得正興起沒有迴應,娘坐在板凳上,邊縫合手中的衣物邊向我道:“今個你爹他高興的很,也不知道在那樂呵什麼,怎麼喚都聽不進去。”

我搖頭:“他也不怕被旁人看見。”

娘側首一笑:“他怕過什麼。”

是呀,他究竟怕過什麼?本是白狼人族裡的佼佼者,本可當上一族之首,可他卻偏偏要同一個殭屍在一塊,接着生下我這個小殭屍。

所以,我不是一隻普通的殭屍,我是一隻狼人殭屍,用好聽的話來講,本殭屍怎麼說還是個混血兒,用難聽的話來講,本殭屍就是個,雜交產物。

我爹有過低迷期,狀況大概比我情傷期好不了多少。

作爲狼人,他是佼佼者,但要作爲一個普通人,也會有讓他束手無措的時候。

卑躬屈膝低聲下氣,這便是我所說的生活艱辛,雖說我們都曾從兩億五千萬里頭脫穎而出,但這脫穎而出也意味着重生。

眼下,我知道他正在樂呵什麼,無非就是鄰街的張聲同他說了個賺錢的好法子,結果他一頭栽了進去,被騙光了家中所有的銀兩後,一怒之下殺了張聲還有另外好些人。

只不過有因便有果,我爹的結局便是死在了抓妖人的手裡。

他膽大,卻又有少許蠢。

而我,必須快些忘掉藍箏帶給我的情傷,改變我爹的命運。

我可不想幾百年後,我娘煞費苦心滿世界找與我爹相似之人,爲得就是,獲取那人的七寸相片一張,然,擺在家中每天焚香祭拜。

我向廚房走,放下藥,拿了藥罐,彎身將裡面的藥渣倒入木桶中,直身時,娘道:“方纔常府的下人有來過。”

藥罐不小心從手中滑落,幸而木桶中有少許沉澱,否則,今天又得破財了。

娘見我不語便問:“你不問我是什麼事嗎?”

我勉強一笑:“我知道。”

娘微皺眉:“你知道?”

我拿起藥罐放入水裡沖洗,片刻後,用溼噠噠的手輕按了按額頭,道:“無非就是常沭他想見我了唄。”

娘笑語說我姑娘家家不會害臊,而我則是吁了口氣回到廚房煎藥。

倘若是以前,我一定會羞得滿臉通紅,但現在,除了嘆氣,也只剩下嘆氣了。

常沭是我第一個真心喜歡過的男子,也是最後個。

他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而我只是隻小殭屍,還是隻貧窮的小殭屍,門不當戶不對。

第一眼瞧見他是在酒樓外,他飲酒作詩的模樣着實讓我心動,本想再多看一會,可不小心卻被他的眼睛抓了個正着,只好羞着臉跑開。

回到家中,我日思夜想,後來想到害了相思病。

病着的第一天我臥牀,病着的第二天我還是臥牀,病着的第三天我鬱鬱寡歡想去院外曬曬太陽,拉開屋門,卻看見常沭站在我家院中。

他待我很好,待我爹孃也很好,雖說咱們品種不一樣,但好在我們是兩情相悅的,本應當如此,直到城內出了一樁採花案。

這採花賊不是一般的好色之徒,他很聰明,任何事,只要是他想做的,那他的計劃都是周全的,就連退路都是。

半月內,城裡還未成婚的少女接二連三被糟蹋,官府拿他毫無辦法,所以頭疼的很。巧的是,縣老爺正是常沭的爹,考慮到往後我定會嫁給常沭,於是,我決定要顧一顧我縣爺爹的身體,不能讓我縣爺爹太過勞累。

我假意被採花賊擄走,接着在無人僻靜之地用我獨有的殭屍之力把他打暈。

隔天,我跪在了公堂上。

我覺得自己很冤枉,只不過輕輕給了他後腦一擊罷了,沒想到這採花賊腦子好,身體卻這麼不經打,才一下就歸天了。

常沭爹看着我很頭疼,畢竟我與常沭已定下了婚約,可那人的的確確是人人痛恨的採花賊沒錯,可那人也的的確確是死了沒錯,最後,他爹判了我一個除暴安良。

採花賊的案子算是完了,相對的,我與常沭的婚約也完了。

她娘尋死覓活要常沭同我解除婚約,約莫是不想她的寶貝兒子哪天也被我打死咯。

我明明是爲了常沭,結果卻被常沭他娘硬生生解除了婚約。

理由:我屁股小不能生養。

回首過往,我才發現,常沭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喜歡我,否則他也不會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來找過我,否則他也不會在半年後便成了親。

那之後,我認爲,男人都不可靠,也許只有女人才會更珍惜女人,久而久之,我便成了有癖好的殭屍。

可後來事實證明,女人有時也並不可靠。

將藥罐放在爐子上,轉身找扇子時娘道:“你不去嗎?”

我問:“去哪裡?”

娘放下手中的針線衝我一笑:“你不是知道嗎?”

剛回來不到半個時辰,我又頂着日頭出了門。常沭正在不遠處的布莊等我,因爲他請人給我做了身衣裳。不得不說,目前爲止,常沭待我很好,所以當聽聞他成了親後,我可是哭了好久,肝腸寸斷了好久好久。

汗珠子從下巴滴落在胸前,我用手隨意一抹後邁着大步走進布莊。

我想,今天既然要見上一面,那何不順道把話也給撂下,與其讓他一腳踹開我,倒不如讓我先一腳踹開他。

看着布莊內熟悉的身影,我點點頭一鼓作氣走上前,還未開口說話,常沭轉身脣微揚將我一把拉到身前。我踉踉蹌蹌好不容易穩住步子,一擡頭,滿眼的淺黃色,而後聽見常沭輕輕的聲音:“喜歡嗎?”

不知爲何,原先的一鼓作氣在聽到常沭的聲音後全部消失,想來,我大概是個懷舊的殭屍。

常沭一雙眼睛看着我:“怎麼了?”

我看看他,又看看他手裡的衣羣,報以淺笑:“喜歡。”

沒關係,今天不行還有明天,明天不行還有後天,總之,我要在你踹了我之前,踹了你。

常沭將衣裙交到我手裡,我接過,冷不防碰到他的手,我抖抖,在抖抖之餘,布莊內間的簾子被掀開,從裡面走出來一位讓布莊裡外都怔住的絕美女子。

我細看,手一鬆,衣裙掉落在地。

常沭彎身撿起後望着我問道:“怎麼了?”我用手捂住噴涌而出的鼻血,然後怔怔看着那女子。

藍,藍箏——

太美了,真的太美了。

鼻血從指間的縫隙中流出,我絲毫未察覺,倒是常沭,連忙將手中的衣裙丟到一旁,他讓我的頭上仰,用袖子擦拭我的鼻血,嘴裡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我不捨地挪回視線,用力吸了吸鼻子:“沒事,我沒事。”未了還不忘問了句:“她,她是?”

常沭往裡看了眼,道:“這是我爹衙門裡新來的捕快,沐澈。”

我再度看向女子,捕快?那時候縣衙有這麼個貌若天仙的捕快嗎?

我說:“女,女捕快?”不合適吧?捕快這個職業可危險了,要是傷了漂亮的小臉可多不好呀。

沐澈走上前,用硬朗的聲音道了句:“男捕快。”

我一驚,驚得鼻血也止住了。

男捕快?男捕快?男捕快!!

帶着滿臉鼻血我拱手微微一笑:“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