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拂是一個驕傲的人。
葉紅拂是一個過於驕傲的人。
前者使她能夠成爲了珞珈山的聖女,而後者……則是她一直無法突破心障的原因。
因爲驕傲而又強大,所以她打敗了珞珈山的所有對手。而又因爲過於驕傲……葉紅拂一直無法接受,她完敗在洛長生手上的事實,這些年不斷追逐謫仙,卻從未得到一次真正的勝利,直到……謫仙死去。
對她這種驕傲到極點的人而言,這世上最不可接受的事情就是……她還活着,謫仙死了。她親眼看着洛長生戰敗寶珠山,化爲虛無。
自己連再戰一次的機會也沒有了。
而這份轉移到東皇身上的仇恨,又被寧奕斬於劍下……這份因果,畫上了一個句號。
葉紅拂這次來到妖族天下,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尋找妖域的頂級高手過招。
謫仙死了,她也和曹燃打過了一場。不知是何原因……對於目前居於大隋風口浪尖第一人的寧奕,葉紅拂並沒有什麼興趣。
她來妖族天下,便是要將什麼芥子山,灞都城,龍皇殿……所有的年輕高手,都斬於劍下!
篝火搖曳。鼓聲喧急。
火焰映襯下,葉紅拂的面容映現出一抹紅暈,她的五官氣質偏向於清冷風格,但偏偏喜穿紅衣,於是遠遠看去,膚白衫紅,帶着三分妖豔。
“沒有想到,你竟然會跳舞。什麼時候學的?”寧奕笑着說了一句,然後低聲傳音道:“與曹燃打的那一架,是你贏了?”
“自小就會。”葉紅拂面無表情道:“跟曹燃的那一架,沒意思。燭龍未出本命妖身,所以我也算不上贏。”
原來如此,寧奕恍悟地笑了笑。
“你怎麼知道此事的?”女子擰起眉頭,自己和曹燃交手的訊息很隱蔽,知道的人極少。
她忽然想起了寧奕跟曹燃在天都蓮花閣的那一次見面。
“曹燃告訴你的?”
“我猜的。”寧奕神秘一笑。
如果不是打贏了曹燃,這瘋女人怎麼會想到跟自己一起北上妖族,挑戰妖域那些沒交手的強者?
“我的時間很寶貴,沒工夫陪你浪費。”葉紅拂皺着眉頭,冷冷傳音道:“你還要回母河,整頓鐵騎,這一來一回,還要多久?”
“兩三個月?”寧奕也不確定,笑着搖頭,“怎麼,等不及了?”
聞言,葉紅拂眉頭蹙的更深。
還要兩三個月?
難不成寧奕還真要自己當一個打雜的?陪他跑來跑去?
有這時間,她早已經在妖域大開殺戒了!
“別擔心,答應你的事情,我記着在。”寧奕挑起眉頭,就算葉紅拂願意跟在自己身旁跑腿,啥也不做,浪費時間,他還不樂意呢。
這麼一位頂級打手,可不能浪費。
寧奕循循善誘,道:“龍皇殿的那兩位妖君,實力如何?”
葉紅拂平靜道:“我雖初入星君境,但她們仍然不夠資格當我的對手。”
“不錯。她們資質有限,即便你能在草原把她們殺了,對劍道的幫助也有限。”寧奕微笑道:“劍道獨孤,你的劍怎是用來殺這等無名之輩的?”
這一句話,若是讓龍皇殿的那兩位妖君聽到,恐怕羽毛都要氣炸了。
她們好歹也是紫凰妖聖的座下弟子!
涅槃弟子,竟然被寧奕稱作無名之輩?
而葉紅拂聞言之後,面色平淡的點了點頭,露出一副的確如此的神情。
寧奕露出了一個外人看來溫和純良,熟人一看就知道“狡黠奸猾”的笑容。
“我可以幫你找一位不輸曹燃的劍修大妖當對手。”他盯着葉紅拂,認真道:“就算我放你離開,你也不瞭解妖族天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能不能遇到那兩位妖君級別的對手都不好說,運氣差的話,兩個月後,你可能只殺了幾頭千年境大妖。”
葉紅拂眯起雙眼。
她知道寧奕的內心跟外表完全不匹配,這人雖然修行“寧折勿曲”的劍道,但心底蔫壞蔫壞的,在大隋謀劃了一堆見不得人的“壞事”。
但……寧奕說的很對。
“我需要時間,你也需要時間。我們都需要時間。”寧奕收斂了笑容,面色凝重,誠懇道:“母河有着頂級的情報資源能力,回到母河,我可以佈局行棋。也可以幫你摸清楚妖族漆黑的棋盤地圖。”
“你想布什麼局?”葉紅拂直截了當開問。
“這次的獸潮,背後主使者名叫壎妖君,龍皇殿麾下的妖君。”寧奕語調不急不緩,道:“拋開龍皇殿的意志,壎妖君發動獸潮的本意,是抽取一千根荒人脊骨。”
“一千根荒人脊骨?”
“不錯……他要以荒人脊骨煉器,灞都城古道古王爺的壽辰就在半年後!”寧奕盯着葉紅拂。
女子大概已經明悟,她也盯着寧奕,道:“我知道古道……灞都城的那頭雪蛟,他在灰界露過面,出過幾次手,極其霸道。寧奕……你要打灞都城的主意?”
寧奕笑了笑,不置可否。
“等一等……你給我找的對手,是灞都城的麒麟古皇子姜麟?”葉紅拂笑了,道:“如果是他的話,無須你操心,我自會打上門去。”
寧奕看着女瘋子,一陣無語沉默,心想葉紅拂這“寧折勿曲”的劍道,實在是直的太可怕了。
有這種念頭,更不能讓她在妖族胡亂出手了……四座妖域不得亂成一鍋粥,到時候第二次“天海樓”戰役都能捅出來。
怪不得連她的師尊扶搖,都留言叮囑,一定要看好葉紅拂,不要讓她隨意離開草原。
“你瘋了?你知道灞都城什麼地方嗎?”寧奕瞪了一眼葉紅拂,注意到四下篝火搖曳,衆人仍在狂歡,但田諭已經留意到了自己這邊的異樣,於是壓低聲音道:“稍有不慎,有去無回。”
“我又不是曹燃。”葉紅拂淡淡道:“不會像個莽夫一樣,聽到名字就尋過去打架。”
寧奕嘆了口氣。
葉紅拂啊葉紅拂……這是一個很猛很猛的打手,也是一個“只管殺不管埋”的狠主兒。
只管殺別人,不管埋自己。
“……不是姜麟,另有其人。”寧奕搖了搖頭,道:“說了幫你找一位劍修大妖,姜麟修行的不是劍道。那人非常強,不出意外,現在至少也是妖君境界了。”
寧奕所指的那位劍修大妖……自然就是妖族天下的另外一位執劍者,黑槿。
以他自己煉化三卷古書的經驗來看,對於執劍者而言,每一卷古書的融合,都是無視當前境界屏障的一次實力暴漲。在西妖域往生地奪走白帝“滅字卷”後,黑槿的實力已經發生了質變。
生字卷賦予自己無窮無盡的生機……
而持有“滅字卷”並且煉化的黑槿,殺力該提升到了何等地步?
“你是說,灞都老人收的關門弟子……那個神秘女子妖修?”葉紅拂眼神一亮。
黑槿的情報,在大隋極其神秘……她幾乎沒有出手過,沒人知道她的本體是什麼,只知道灞都城多了一位新的“高貴存在”。
“她的本體是饕餮,在妖域搶了我一樁造化。”寧奕淡淡道:“這次我回來,便是要把失去的東西……拿回來。”
“有點意思……我可以考慮一下。”葉紅拂眯起雙眼,喃喃道:“我可以陪你回母河,等你謀劃佈局,兩個月,三個月,半年,我都可以等。我甚至可以在你不方便出面的場合,幫你出手。但,我有一個條件。”
寧奕道:“但說無妨。”
話音落下,一曲舞蹈也將終焉。
篝火噼裡啪啦的亂跳,葉紅拂忽然沉默下來,紅色的長袍如流火一般飛舞。
曹燃在天都見到寧奕的時候,心頭狂喜,按耐不住地找寧奕打了一架。
對於他們這種天賦的修行者,能找到資質天賦相匹配的對手,是一件喜事……
但寧奕一直很好奇。
爲什麼葉紅拂急切地的想要在妖域尋找對手,卻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要與自己打一架的念頭。
最後一聲鼓,咚的炸響,鼓錘嗡嗡嗡直顫,舞盡火繚,鼓聲長顫。
葉紅拂盯着寧奕,一字一句,無比認真的傳音道。
“我要你教我一式劍法。”
寧奕的眉頭皺了起來。
“徐藏的……砸劍。”
傳完這兩句,葉紅拂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拍了拍寧奕肩頭,在其他人看來,這是替烏爾勒撣去肩頭灰塵的親暱動作。
寧奕傳音問道:“你想學砸劍?”
“只是好奇……那個男人闖出的劍法,到底能驚豔到什麼程度。”葉紅拂笑了笑,道:“怎麼,很爲難?”
“……你可以考慮一下,不用急着給我答覆。”葉紅拂鬆開寧奕,一個人向着遠方走去懶懶道:“聽說這門劍法是徐藏一個人獨創的,所以也不算是泄露蜀山機密吧?”
寧奕的確很爲難……但爲難的並不是葉紅拂所擔心的泄密問題。
而是砸劍……根本就沒有劍譜,沒有竅門!
這就是徐藏夢見後山猴子的一縷意,衍生出的劍道,所以罕見的沒有門檻……即便是星火初燃的修行者,也可以“像模像樣”的砸出一劍。
自己當初能夠學會砸劍,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
而爲難的就是這一點。
沒有劍譜。沒有招式。沒有章法。什麼都沒有,該怎麼去教?
就算自己教了,葉紅拂能學得會嗎?
寧奕揉了揉眉心,他看着葉紅拂遠去的背影,忽然高聲道。
“喂----”
葉紅拂腳步停住。
“到了母河,我教你啊。”
紅衣女子身子一怔,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沒有停步的繼續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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