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的進步,讓人類逐漸喪失了對自然的敬畏,而這種自認爲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傲慢,分分鐘會讓身處險境的人死的不明不白,此時的我和肖老二便是如此。巨大的蛇頭就出現在離我不到兩米的距離,我甚至能聞到到它口中的腥臭,看見兩顆將近一米長,在滿口粘液中閃着幽藍色光芒的毒牙。
活蹦亂跳的肖老二尚且難以躲過被巨蛇生吞的命運,我和一個只剩一口氣的他又如何能逃過這蓋棺定論的劫難?不過話說回來,小雞臨死也得撲棱幾下翅膀,何況大活人呢?就在蛇口猛的咬合的瞬間,我抄起一旁的摺疊鏟,用豁出命的勁頭朝着蛇嘴裡揮去,就是死,也得讓你知道爺的厲害。沒想到鋒利的摺疊鏟正插中蛇嘴柔弱的上顎,疼的巨蛇全身一顫,頓時縮回了頭。它似乎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最沒有威脅的我,竟然還敢掙扎。然而,我的舉動再一次激怒了巨蛇。它不再理會躺在地上的肖老二,將頭慢慢轉向了我,從它血紅色的眼睛裡,我甚至能清楚的看見自己顫慄的身影。
巨蛇猛的嘶吼了一聲,以前所未有的迅猛向我撲了過來。我知道這下在劫難逃,不過就算交代在這兒,我好歹也算暫時救了肖老二的命。如果這孫子有點良心,每年的這時候給哥們兒燒點紙,我也就不打算夜裡去找他敘舊了。不過,求生的本能還是讓我用盡全力,閉着眼往旁邊跳去,畢竟我所處的位置是河灘而非冰面,支撐腿是可以發力跳起的,說不定還能有奇蹟。
時間在這一刻好像靜止了。我始終在等待着疼痛和黑暗的到來,但取而代之的確是猛烈的震動和徹骨的冰涼。這他孃的就算死了?我試着睜開眼,最先看到的是幾片外翻的鱗片,和一個一米長的撕裂傷口,紅白色的蛇肉在鱗片的覆蓋下若隱若現。同時我又感到一陣眩暈,低頭看去,刺眼的冰面正在我身下飛馳而過。一種我從沒有考慮的情況發生了:我確實躲過了蛇的致命一擊,但揹包和衣服卻掛在了蛇身上一處破損的鱗片上,讓我難以脫身。這處傷口在蛇的側腹部,像是和什麼生物打鬥後留下的。而以我的重量掛在它外翻的鱗片上,無疑讓傷口繼續撕裂,也讓這條巨蛇痛苦萬分。
顯然,這種痛苦讓巨蛇難以忍受,它瘋狂的在冰面上亂竄狂甩,希望能把我甩下去。但它越是掙扎,這種痛苦就越強烈。我他媽就像吊在失去控制的過山車上,甩的我七葷八素,幾次都差點暈過去。
從巨蛇在我和肖老二的位置破冰而出,到我被蛇掛在身上來回折騰,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見到這種這狀況,錢錦舉着長劍竄了過來,想把我從蛇身上摘下來,但水桶粗細的巨蛇在冰面上如絞肉機一樣穿梭扭曲,長滿尖刺的尾巴掛着風聲向錢錦掃來。錢錦稍微慢了一點,蛇尾的末端正抽中長劍的劍身,將錢錦甩出五六丈遠,啪嘰一下摔在了冰面。就在大家還沒有進一步行動的時候,巨蛇突然竄到被它撞開的冰窟窿附近,一個猛子紮了進去。
剛纔還天旋地轉的我,意識到蛇要入水,趕緊深深的憋了一口氣。緊接着,我就感到了冰徹入骨的深寒,隨着巨蛇一同潛入濡河的深處。此時我的心情,竟然和這條巨蛇一樣,都盼望着趕快脫離彼此。刺骨的冰水裡,我睜開眼努力觀察着周圍的情況。只見我離上方的冰窟窿越來越遠,而巨蛇正託掛着我向黑暗中的一處洞穴快速游去。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個洞穴是這條巨蛇的窩!我徹底的絕望了,不知道是就這樣被淹死,還是被巨蛇和它的蛇子蛇孫們分食。隨着耳膜傳來的異樣和光亮的消失,我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洞穴。此時的我已經嚴重缺氧,意識逐漸的模糊。我好像感受到了光亮,甚至聽到了教堂裡那種神聖的鐘聲,這是人瀕死時產生的幻覺。
“嘩啦”!隨着出水的聲音,我猛然的吸了一口氣。久違的呼吸自由讓我的意識瞬間清醒,剛纔種種幻象也一掃而光。不過,我顯然還沒有擺脫這條巨蛇,正跟隨着它遊走在一條黑暗的洞穴內。我感到自己的身體隨着巨蛇轉了個彎,被堅硬的石壁蹭的生疼。原來,這是一條“U”型洞穴,雖然出口在水中,但其內部的很大一部分並沒有水。洞穴的上方還有不少較小的窟窿,一些光亮透了下來,並不至於什麼都看不清。
突然,巨蛇全身震了一下,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我只感到身子來了一個180度大轉彎,又向着來時的路返回。從這個角度,我並不能看到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這條兇悍的巨蛇落荒而走。正當我不解的時候,一隻鐵爪一樣的巨手貼着我的頭皮劃過,尖尖的指甲將鱗片連根剝落,在蛇身上留下一道道溝壑,蛇血濺的我滿頭滿臉。在這隻鐵爪的手臂上,我清楚看到盔甲和古代將士帶着的護腕。
肉身像!此前一直聽說肉身像如何厲害,這次我算見着了。看來,這座肉身像不僅確實逃到了斷龍山,還鳩佔鵲巢,把原先藏身於此的巨蛇趕了出去。巨蛇在疼痛中似乎想返回巢穴,結果又被呆在裡的肉身像收拾了。驚愕之餘,我使勁兒抓緊蛇身。至少現在,我還指望這長蟲給我帶出去。好在巨蛇也如驚弓之鳥,我剛剛憋住氣,它就再一次鑽入了水中。
當巨蛇又頂破一處冰窟窿,帶着我衝出來的時候,冰面上的衆人正在急切的尋找我的蹤影。“夢龍,堅持住!”錢錦見我還掛在蛇身上,迅速用手在長劍上一抹,劍身上立刻燃起一股火焰。邢雲的小紙人則組成了一個楔子型的進攻隊形,隨時準備衝過來。此時,我的揹包似乎終於撐不住了,一條帶子咔吧一聲斷裂。藉着這個機會我翻了個身,死死的揪住外翻的蛇麟,整個人正面貼在蛇的腹部。
“錢哥,把它往冰窟窿附近趕!”回到冰面,冷風的吹拂讓我有了主意。雖然不知道我要幹嘛,但錢錦等人還是找機會按着我說的辦,幾道燃着紫火的符籙向巨蛇襲來。眼見巨蛇已經奔到冰窟窿的邊緣,我雙腳猛的下沉到水中,腳腕用力死死的勾住了冰窟窿的邊緣,雙手狠命的扒住外翻的蛇麟。只聽的“呲啦”一聲,藉助巨蛇狂奔的衝力,一大片蛇麟就在我的拉拽下生生的撕扯下來,漏出裡面鮮血淋淋的血肉。
不用我再說什麼,錢錦等人已經知道了我的用意。瞬間,錢錦的靈火符、邢雲的火紙人、王所長的子彈,同時向着沒有鱗片保護的蛇身打來。頓時,蛇身上血花四濺,一股股黑紫色的煙霧不斷冒出。疼痛的巨蛇應該是受到了極大的創傷,在一陣扭曲翻滾後,只見它掙扎着向遠處的山裡爬去,很快便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大長串的血跡。
王所長舉着槍追上去,還想對着巨蛇再補幾槍,被錢錦伸手攔住。“算了王所長,這也是山中的靈物,它已經受了重傷,應該也不會回來了……夢龍!哎呦,他要掉下去了,快快拉他上來……”眼看早就脫力的我就要滑進冰窟窿裡了,幾個人趕忙把我拽了出來。
蟒爺廟裡,我裹着毯子縮在火堆旁,哆哆嗦嗦的捧着煮好的方便麪湯。肖老二被錢錦又是推拿又是喂藥忙活一頓之後,也基本脫離了危險,看着跳動的火苗發呆。“我看見那肉身像了,就在那條大蛇的洞裡。”我喝了一口湯,把我被巨蛇拖下水後的經過向衆人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這傢伙可夠厲害的,這麼大的長蟲都不是他的對手。話說回來,剛纔那條蛇到底是什麼啊?”
據錢錦所說,那條蛇學名叫做虺,是傳說中一種生活在水中的毒蛇。虺蛇通體發藍,性格兇猛,善吐納、有靈性,喜修仙,可長到數十米。根據南朝的《述異記》記載,若修習得法,虺五百年化爲蛟,蛟千年化爲龍,龍五百年爲角龍,千年爲應龍。剛纔這條與我們纏鬥的虺蛇,頭上已經隱隱的有了鼓包,很可能正在化蛟的過程中。按說以這條蛇的強悍,僅憑我們幾個人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是很難對付的。不過此時正是蛇的冬眠期,並非身體的最佳狀態,睡着覺又被肉身像打了一頓元氣大損,才讓我們有機可乘。“早知道有這種東西,就應該讓老黃他們來!”錢錦忿忿的抱怨着,“這靈物又不是邪物,處理這種事是他們部門的對口專業嘛……”
“咱們還是想想怎麼處理這具肉身像吧,如果今天搞不定,恐怕市裡那邊就會有新的行動。” 王所長看了看我和肖老二繼續說:“實在不行,我跟市裡請示一下,調工程隊和抽水機,先進行斷流,再把水抽乾,然後再找專業的探洞隊伍下去……”
“不行!”錢錦直接否定了王所長的主張:“圍水斷流最起碼得多少天?如果這些日子再出人命怎麼辦?虺蛇本就是洞中的生物,非常熟悉這裡的環境。它都不是肉身像的對手,讓探洞的人下去豈不是白白送死?”
“老大,你就說怎麼辦吧,我這兒沒啥大事了!”見錢錦似乎想說什麼,看了看我和肖老二又把話嚥了回去。看到錢錦的表情,肖老二率先表態,我也跟着點了點頭。
“那成!”錢錦拍了一下大腿,看了看錶對王所長說:“王所長,你的無線電還在吧,能不能跟村裡聯繫一下,讓老潘頭派些村民過來幫忙佈陣,咱今晚就搞定這肉身像。”“啥?!讓老百姓過來冒險?那可不成!”一聽這話,王所長斷然拒絕:“真需要人幹活,我讓派出所的人來!要是還不夠,我直接向市局請示!”
“你派出所幾個人?”錢錦問道。“算上我五個咧!再加上輔警老周、實習的二蛋,七個人還不夠?”“七個?我需要二十八個男的,來了馬上就得動土布陣。不能有屬虎、屬蛇、屬羊的,最好是童子,家裡有媳婦懷孕的還不行!你能給我湊齊嘍?你那點人都撒到各個路口盤查去了吧?等人都通知到了再過來,黃瓜菜都涼了!你還叫市局的人,叫人家來幹嘛?傳出去說市公安局的同志跟着一幫跳大神的佈陣捉妖?” 面對錢錦連珠炮一樣的搶白,王所長也沒詞了。
“喂喂,能聽見嗎?誰啊,二蛋啊,我是你王叔!你快去,把你潘爺爺叫來。哎等會兒,你小子還是童子吧,一會兒你準備一下……啥?不是了?你他孃的霍霍誰家閨女了?!你個慫逼崽子,回去我他媽再拾掇你,趕緊滾!”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王所長氣哼哼的抽着煙。
“王所長,你們那怎麼樣啦?”過了大約十分鐘,警用無線電裡傳來了老潘頭斷斷續續的聲音。“老潘你聽我說啊,你趕緊給我找二十八個人,都要男的,十八歲以上。記住嘍,不能有屬虎、屬蛇、屬羊的,家裡媳婦懷孕的也不行,沒結婚的最好!對對……現在是後晌兒2點半……晚上7點之前,讓他們都帶着鋤頭鐵杴,到那個……斷龍山蟒爺廟找我們匯合。領導?領導們都在這兒呢,你讓他們快點啊。我們找着那東西了,今天晚上就動手!嗯嗯……就這樣啊。”“錢總,真的不會有啥事吧?咱可不能讓老百姓出危險啊。”結束了和老潘頭的通話,王所長還是有些顧慮。“只要都按我說的辦,就啥事都沒有!”錢錦拍着胸脯保證。
大白天的,任何殭屍類的邪物都不能在朗朗乾坤下出來作祟,虺蛇也已經遠遁山中,不會再對我們產生威脅。利用這段時間,除了錢錦出去勘察地形策劃佈陣,我們幾個人都靠在蟒爺廟的各個角落合上了眼,抓住這段時間養精蓄銳,等待晚上的行動。
不知過了多久,我從一陣喧鬧中醒來,透過頂上的破洞看了看,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院子裡無數手電光來回的晃着。潘二虎和葛軍已經帶着幾十號人聚在了蟒爺廟的破院子裡,村民們扛着鋤頭鐵杴,有的腰裡彆着長刀,還有的竟然揹着土銃。“稍息,立正!”在葛軍煞有介事的指揮下,村民們竟然你推我撞的排起了四路縱隊。站在高臺上叉着腰的錢錦,儼然一副土匪頭子的做派,等着給村民們講話。
“弟兄們!爲了破除咱們落春營的隱患,大家齊心協力,助我除魔衛道,在下正一道門人錢錦,先謝過各位!”錢錦也不再隱瞞身份,作了一個羅圈揖接着說:“現在,那肉身像就在這冰層下的水洞裡,今夜十二點正式進行!現在,大夥兒聽我指揮,開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