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方蕾和我已經坐在了回學校的出租車上,一路上我沉默無語,有點心不在焉的瞥着車窗外漸漸暗下的天色。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點累!”我給了方蕾一個安慰的笑容,輕輕把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你傷沒完全好,真不應該讓你跟我過來。”方蕾疼惜地握了握我的手。
“沒什麼!”我搖了搖頭,剛想再說什麼,眼睛卻突然瞥到了街角處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是于波嗎?
“司機,停一下!”我忙對司機道。
“幹什麼?”方蕾看着我,問。
“我剛看到了于波!”我說着,就準備下車,方蕾也準備跟下來,卻被我阻止了。
“你先回學校,說不定李洋需要你幫忙!”我道。
“可你。。。”方蕾有點擔心我單獨一個人。
“沒事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笑着拍了拍方蕾的臉,道:“我去去就回來!”說完,示意司機繼續開車以後就忙朝于波剛纔的方向追了過去。
雖然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是街上的燈光還是讓我能夠清楚的看到前面的于波。此時的他正提着兩大袋的東西,看樣子彷彿是剛從超市採購回來。
不知怎的,我沒有趕上去,而是選擇了靜靜地跟在了他的身後。于波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我跟在了他身後,一路上都只顧着低頭趕路。不一會,他和我就走進了一個居民小區。難道這就是他住的地方嗎?
剛走到一幢樓房的大門口,一個胖胖的女人就衝了出來,氣勢洶洶地走到于波的面前,劈頭就嚷嚷:“喂!你管管你家那死老頭子好不好?是神經病的話就送醫院,要不然關在家裡會影響到別人的!”
于波沒有說話,只是拿眼睛瞥了一下那女人,想繞開她。
“你這什麼態度?”胖女人推了一下於波,道:“你老子是神經病,難道你也是啊?”
“誰神經病了?”于波突然冷冷的衝胖女人道。
“你。。。”也許是于波眼裡兇橫的光芒讓胖女人也畏縮了不少,支吾了半天才道:“今天你們家老頭子吵了一天,害的我都沒有辦法睡覺,我可是要上晚班的!”
“哼!”于波輕蔑地哼了一聲以後就沒有再理那個胖女人,而那個胖女人似乎也畏懼着什麼,沒有再追上去,只是站在於波身後氣呼呼地插着腰。
看着于波上了樓,我才慢慢走了過去。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于波的父親的事情,在學校裡的時候他從來不提他父母,而我因爲父母早逝,也很少會在言談中主動問到別人父母的事情。可聽胖女人的說法,好象于波的父親是個精神病人?這是怎麼回事?如果是病人的話,又爲什麼不送醫院哪?
帶着這個疑問,我慢慢的上了樓,就在尋找于波的蹤跡時,二樓傳來了于波的聲音:“爸,你又幹什麼了今天?”
我站在一樓和二樓的樓梯口沒有再走上去,似乎他的父親沒有回答。
“爸!”于波似乎把買來的東西放了下來,道:“爸,我們進去好不好?”
我站在那裡,猶豫了好一會,最後還是走了上去。
“林逍?”于波此時正扶着一個樣子癡癡呆呆的老頭,看見我的出現一臉的驚訝。
“哦!我剛纔在附近看見你,就跟過來想看看你了!”我搓着雙手,開始後悔上來和他見面了。
“全看到了!”于波自嘲的笑了笑,道:“那進來吧!”
說着,于波扶着老頭進了屋,而我也馬上幫忙把地上的兩大袋東西提了進去,發現裡面居然全都是一些最便宜的泡麪和餅乾,這些東西我恐怕是咽都咽不下去。
走進屋,房間裡的擺設幾乎讓我以爲自己又回到了八十年代,老舊的傢俱和幾乎沒有什麼電器擺設,還有就是牆上那些發黃的老照片。看來於波這些年來過的並不好,可在學校裡的時候雖然也知道他的家境並不富裕,卻沒想到竟是如此光景。
“你就吃這些?沒營養的。”我把東西放到了桌子上。
“隨便坐!”于波的氣色有點發黑,似乎是營養不良的病人,而那個老頭看上去非常地蒼老,滿頭的白髮和爬滿皺紋的臉,還有就是那雙呆滯無神的渾濁眼睛,讓他彷彿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只要能填飽肚子就可以了,爲什麼要這麼講究?”于波淡淡的道。
“這。。。這是你父親?”我問。
“是的。”于波點了點頭,道:“是老年癡呆。”
老年癡呆?我有點難過又無奈的嘆了口氣,這種病是最讓人無奈的病情了,即使是活着也成了一種負擔,不再認識自己的親人,甚至連自己都已經迷失了。
于波扶老人坐下以後,老人似乎想起了什麼,拿起放在牀頭的一個相框癡癡的看了起來,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的照片。即使是梳着那個年代最普遍的兩個麻花辮也不能掩飾她身上的美麗,尤其是一雙桃花眼,想當年一定也是勾人魂魄的吧!
“這是我母親。”于波在一旁解釋,“我爸只記得她年輕時候的樣子。”
我環視了周圍,似乎大多數的照片都是這個女子的,照片上的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似乎整個世界都爲她在喝彩。當然,吸引我注意的倒是另一張放的很大的集體照片,似乎是畢業照的樣子。再仔細一看,居然就是母校80屆文學系的畢業留念。
“你父親是也是我們學校畢業的嗎?”我問。
“是的!”于波點了點頭,道:“我父親當年可是文學系的才子,而且又愛好攝影,所以我母親的很多照片都是他親手照的。”
“怪不得你也這麼喜歡攝影。”我一邊說着一邊望向那一排排曾經年輕的臉,按照于波的樣子我努力尋找想從他們之中找到他的父親,就在我想轉頭問于波那第二排的左起第三個是不是就是他父親時,突然,他父親左邊的一個人臉彷彿動了一下,似乎熟悉的臉扭曲在了一起,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鬼臉,就是剛纔在精神病院裡看到的那張鬼臉!
然後,那張鬼臉的頭上似乎多出了一雙伸向空中的手,還在動,手指漸漸成了爪狀,向我伸了過來!
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卻碰到了身後的于波,回過頭去,卻看見一臉古怪神色的他,眼睛裡閃着一種讓我心寒的殺意。
“怎麼了?”他的聲音平平的。
“那是誰?”我再看向照片,一切如常,沒有什麼鬼臉和手。
“我父親。”于波冷冷的回答。
“那他身邊的是誰?”我有仔細看了一眼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似乎在哪裡看到過,再仔細一回想,我突然感覺到渾身冰涼。那個男人,不就是江華嗎?自己曾經在阿寶和李洋收集的資料上見過他的照片!
“不知道!”于波搖了搖頭,道:“應該是我父親的同學吧!”
“是嗎?”我留心看了看照片,發現第一排的女生中有個人似乎和周湘蓉有點相象。
“你還有什麼事嗎?”于波突然很不客氣的問,似乎有趕我走的意思。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我只好稱有事,急急忙地向于波道別,離開了他家。
就在我走後,于波才從那張畢業照後面又拿出了一個相框,那是兩男兩女的合照,看樣子他們的交情似乎非常好。這應該就是于波的父母,而另一對,居然就是江華和周湘蓉。
于波摸了摸照片上自己母親的臉,又看了看仍然傻傻地抱着母親照片的父親,臉上露出了一種奇怪複雜的表情,厭惡、心痛、不甘,又或是。。。。仇恨?
走出于波的家,我還回想着剛纔的那張畢業照片。看樣子于波的父親應該和江華和周湘蓉是同班同學了。可惜他父親現在的了老年癡呆,要不然向他詢問一下倒是一條很好的線索。
等一下!如果說他父親很喜歡攝影的話說不定能從當年的那些老照片上看出些端倪哪?想到這裡,我又忍不住想轉身重新上樓。
這樣折回去好嗎?自己有什麼理由把那些照片借來哪?剛纔于波的意思自己並不是看不出來,再回去似乎有點不討好。
算了!過幾天再來說說看吧!我沒有再折回去,心裡一邊盤算着到時候怎麼開口向于波借老照片,一邊向學校走去。
*****
“哎?林逍哪?”李洋看着一個人回來的方蕾,問。
“他碰到了以前的一個學長,所以離開一會。”方蕾回答,看了看站在李洋身邊全副武裝的阿寶,只見她一手拿着手電筒,一手拿着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瑞士軍刀。背上還揹着一個碩大的旅行包。更誇張的還是額頭上居然還綁着一個旅行用的頭燈。
“阿寶,你這是幹什麼?”方蕾忍着笑,問。
“準備下防空洞啊!”阿寶拍了拍背後的旅行包,道。
“下你個頭啊!”李洋忍不住拍了拍阿寶的小腦袋瓜,沒好氣的道:“學校不是說了不讓我們進嗎?”
“那就自己進啊!笨蛋!”阿寶向李洋做了個鬼臉。
“怎麼進?鐵門都鎖着哪!”李洋無奈的道。
“那就打開它啊!”阿寶賊賊地笑着,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奇怪的鐵片,朝李洋麪前晃了晃。
“萬能鑰匙!”李洋立刻叫了起來,然後看着阿寶,問:“你該不會。。。。?”
“這樣不好吧,阿寶!”方蕾表示反對。
“那你們有更好的法子嗎?”阿寶問李洋和方蕾,並且開始了她進一步的誘導好寶寶們使壞的勾當:“再說了,我們只是進防空洞看看,又不會拿學校一樣東西!難不成裡面還有寶藏嗎?”
“這。。。”我們正義凜然的李洋同志第一個經受不起了小惡魔的誘惑,再說他也對那個防空洞非常的好奇。
“就這樣說定了,今天晚上就去那裡看看!”阿寶提議。
“去哪裡看啊?”我推開了李洋的房門,正好聽到了阿寶的話。
“你回來了?”方蕾笑着迎了過來,道:“阿寶說今天晚上去防空洞,當然是自己把鎖撬開!”
“阿寶你還有這本事啊!”我感嘆的看了阿寶一眼,欣然道:“好啊!”
“林逍!”方蕾皺了皺眉,道:“你怎麼也跟着起鬨!”
“可案子總要查啊!”我無奈的攤了攤手,然後對阿寶道:“不過你不能下去!”
“啊!爲什麼?”阿寶不服氣的道:“門要我撬,卻不讓我下去?”
“因爲你還有更重要的任務!”我笑着對氣的快要跳腳的阿寶道:“你今天回去幫我查一下當年江華所在班級的學生名單,並且特別要查一個姓於的人。”
“爲什麼?”阿寶還是不甘心。
我簡略的把剛纔在于波家看到的畢業照片說了一下,然後道:“我總覺得於波的父親和當年的那幾件案子有關聯,可惜他的了老年癡呆。沒辦法問。”
“那。。。好吧!”阿寶無奈的點了點頭。
“那你也不能去!”方蕾突然對我道:“你傷還沒有完全好。”
“你難道要我讓你一個人去?”我問。
“可能有危險!”方蕾道。
“有危險的話我更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我說完,也沒有等方蕾再說話就一把拉住她往門外走去,只丟給李洋一句話:“晚上十點以後我們再來找你們去那個防空洞!”
嘭的一聲關上自己的房門,我把方蕾摟在了懷裡,讓她有點不知所措的站在了那裡。我聞着她頭髮上的清香,輕輕的在她耳邊道:“我要我們在一起,我不要和你分開!”
方蕾的身體只動了一下後就緊緊依偎在我懷裡,用雙手環住了我的腰,我感覺到了她手裡的力量。
“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我也同樣擔心你。所以。。。”我捧住了她的臉,道:“今天晚上讓我跟着你去,好不好?”
“你啊~~!”方蕾吸了吸鼻子,道:“真拿你沒辦法!”
“呵呵!”我知道她是同意了,高興地摟住她一陣狂親,道:“老婆大人就是好!“
“誰是你老婆了?”方蕾嬌怒地捶了一下我的胸口,但是眼神裡確實無比的溫柔和幸福。
幸福?原來我還有幸福的權力和給讓別的女人幸福的能力,曾經以爲我就這樣一個人一輩子孤單的生活下去,卻沒想到上天給了我方蕾。這是我何其之幸?而印雪,你哪?我卻沒有機會再給你幸福。如果有一天,我再遇見你,又以何面對你?以眼淚?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