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停下了,這場來的快去的也快的暴雨彷彿只是要來觀賞一個人的死亡。
好冷,全身都是冰涼的雨水,我感覺到身體正在不住的發抖着,即使是手裡的熱水也沒有辦法讓我感到一絲的熱意。
擡頭望着蘇喬,她的臉此刻白的如玉瓷一樣晶瑩,眼睛黑亮的如黑寶石。
“你怎麼樣?”蘇喬看着我,道:“警察很快就來了。”
“我想倪明看到我鐵定要抓狂了。”我自嘲的把水一飲而盡,看着宿舍樓外圍觀的人羣還有靜靜躺着的屍體,前一刻還有生命的東西就這樣離開了人世,原來這一切可以發生的如此迅速又簡單。只是從一個高空落下,就全部結束。
“她是我朋友。”蘇喬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怪異的表情,是痛惜還是後悔,又或許是歉疚?
“那個借走那本書的人?”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是的。”蘇喬低下了頭,用雙手捂住臉,好一會,才緩緩的道:“我不該借給她!”
“不對!”我搖了搖頭,道:“兇手是按照出借名單來殺人的,可她明明沒在名單上怎麼會被殺哪?”
“我不知道,不知道!”蘇喬有點情緒激動的搖着頭,道:“她明明剛纔還跟我說話哪!還說要請我吃喜糖哪!她就要結婚了,她絕對不會自殺的!”
“那就是謀殺。”我看着已經空了的水杯。感覺杯底仍然如有水一般的波動着。
“可你不是說兇手是按照名單來的嗎?”蘇喬問。
“那只有一個可能。”我擡起頭看着蘇喬,道:“就是兇手無意間看到了她在看這本書,也就認爲她肯定是從圖書館裡借來的,就下了手。”
“你是說。。。”蘇喬問:“這個兇手剛纔很有可能就在這個學校?”
“或者說根本就是這個學校的人。”我聽到了警車的聲音,那是一種非常揪心的聲音,我一直就覺得奇怪,難道警車就非的用這種讓人擾心的聲音嗎?我們爲什麼不能用一種更平和的聲音?
再次閉上了眼睛,我不想看見倪明的臉,不過很可惜,我知道這一次又是逃不了了。
***
我疲憊不堪的結束倪明對我的盤問之後,總算走出了宿舍樓。慶幸的是這次我總算有了不在場證明,完全排除了作案的機會,要不然倪明非把我擰送到警察局不可。蘇喬卻還留在了宿舍樓,說是要爲她的朋友,也就是死者古蓮做最後的道別。
剛擠出源源不斷增加的圍觀人羣,我的眼角就瞥見了一個人。
于波?
他怎麼會在這裡?我忙追了過去。
“學長?”我在他身後叫住了他。
此刻的他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嘴脣卻是發紫,渾身上下都溼透了,樣子非常狼狽。
“林逍。”于波淡淡的迴應,然後似乎非常謹慎的看了一眼我身後,然後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哦,剛纔碰到了一件倒黴的事情。”我輕描淡寫的迴避了死人這個話題,問:“那你來這裡幹什麼?你不是不喜歡這個學校嗎?”
“不喜歡並不代表不來。”于波道:“有時候越不喜歡的東西越是要接近,人就是這樣。”
“是嗎?”我走近他,看到他的左手握着拳頭,似乎從指縫間留出了鮮血。
“剛纔不小心摔的,雨天就是路滑。”也許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于波主動把傷口在我眼前晃了晃,那是在大拇指上的一道非常深的口子,幾乎見骨,即使鮮血已經微微凝固,仍有絲絲的血水往外冒。
“你還是去看一下醫生吧!”我關切的道。
“沒關係,小意思。”于波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道:“以前學跆拳道的時候受的傷比這個厲害好幾倍也沒關係。”
“跆拳道?”我輕輕的咕噥了一聲,感慨道:“我已經好久沒有練了,想當初師父就總說我懶。”
“是啊,他還說你天賦很好,就是不肯努力。”于波似乎也回想起大學的那段時光,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說到趙醒老師,我們已經好久師徒三個聚一聚了。不如我們現在就去找他怎麼樣?”我提議。
“這個啊。。。。。?”于波似乎並不想見他。
“哎呀,難得有機會。”我硬是拉住了于波,此時我也是希望能夠回到當初的日子,師徒三人其樂融融的日子,只是我不知道,這種日子已經再也回不來了。那時候的我,只是做着徒勞無功的事情聊以自慰而已。
于波並沒有掙脫我,可臉色一直不好看,我只好硬着頭皮把于波拉上了去找趙醒的出租車。
在路上,我給方蕾打了個電話,簡單的告訴了她發生的事情,然後就和于波踏上了那幢充滿中藥味道的小洋房。而這次,我發覺空氣中竟然還瀰漫着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是我太多疑嗎?
可這個味道對我來說實在太熟悉了,不可能聞錯。
帶着不安的心情,我和于波終於走到了趙醒房間的門前,那扇門給我的感覺卻有着說不出的詭異,看上去是溼濡濡的,彷彿上面長了一層黑色的絨毛。發黴的氣味讓我嗆的直想打噴嚏。轉頭看想于波的時候我心裡不禁一跳,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事物,也許是光線太暗的緣故,他的臉看上去整個的都在發着青黑色。眼睛深陷下去,嘴脣也是毫無血色的白色。那本來就消瘦的臉現在看上去更象是一個包着皮的骷髏頭,甚至連脖子都是瘦的可以看見浮在皮膚下面的血管。如果不是我知道他肯定是個大活人的話,我肯定會以爲自己見到了一具殭屍。
“誰?”我敲門以後,從門裡傳來了沙啞而低沉的問話聲。
“是我和于波啊趙醒老師,我們來看你了。”我道。
門裡卻沒有了聲音,只輕微聽到一種沉重的呼吸聲,然後是寂靜無聲的可怕,彷彿這個世界所有的聲音都被怪獸吃了去。我甚至聽不到我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再看旁邊的于波,他的身體周圍彷彿起了一層奇怪的白色光圈,那是焦距沒有調節好的照相機透出來的呈象。那光圈還在波動,慢慢的,越來越大,彷彿是被驚動的氣流,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彙集起來。
是什麼?我揉了揉眼睛,再看,什麼也沒有了。
就在這個時候,緊閉的門打開了,我看到了站在我們面前的趙醒,仍然是薰黃的臉色,發青的眼白,只是臉上此刻正掛着興奮的神色。
第八章 夢境
“快進來!”趙醒讓我們進了房間,這回房間裡到處攤着書,還好象是已經發黃了的成年舊書,再仔細一看,居然全是用毛筆寫的繁體字。
難道是古書?
我小心翼翼的不要踩到放在地板上的書,又看了看趙醒,問:“老師,這些書。。。?”
“我在找!”趙醒似乎非常興奮地拿出了其中一本書道:“找古代防腐劑的出處。”
“找到了嗎?”于波突然插嘴。
“這種防腐劑好象還有別的作用。”趙醒高興的把書在我們面前揚了揚,道:“我因爲要研究這個古代防腐劑的資料,所以經常會去古玩市場。沒想到三天前居然讓我碰到了一個人,她居然有好多古書。我就隨便翻了翻,裡面居然有好多關於這個東西的記載。我真是賺到了。”
“什麼人會有這麼多的古書?”我皺起了眉頭,難道是文物走私?這可是犯法的!
“一個女人。”趙醒似乎對古書更感興趣。
一個女人?是誰?第六感告訴我這個女人肯定不簡單,如果這些書是假的,她充其量不過是個文物騙子。可如果是真的,那麼她一定有問題。看趙醒的樣子應該買了不少,這些書價格一定不菲,他是哪裡來這麼多錢的?
“老師,這一定花了你不少錢吧?”我試探着。
“錢?”趙醒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埋頭繼續看書,道:“一共只不過一萬塊而已。”
一萬塊?如果是普通的書,這價錢就太貴了。可如果這是真的古書,那這價錢就太便宜了。而且是一個女人,又是一個女人。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林語嫣和她給我的那本書。她也曾經告訴我這書是一個女人給她的,一個沒有看到長相的女人!
“這女人是什麼樣子的?”我追問。
“不知道。”趙醒擡頭迷茫的看着我,道:“她穿了一件很大的連帽風衣,我看不清楚。”
“那你就買了她的東西,萬一。。。”我驚訝的道。
“這又有什麼關係?”趙醒無所謂的看了我一眼,道:“只要書是好東西就可以了。”
“。。。。。”我實在是無語,也許對於一個研究東西的學者來說,什麼都沒有比自己研究的東西來得重要了。
“裡面寫了些什麼?”于波突然在這個時候幽幽開口。
“上面說這種古代防腐劑是出自月影族,可這個族是什麼?少數民族裡有這個族嗎?”趙醒象是自言自語,又象是在回答于波的問題。
月影族?我的頭立馬就痛了起來,怎麼這個族就象陰魂不散一樣的在我身邊出現?即使已經全部都消失了,仍然有書可以記載到他們。不過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這些書究竟是出自誰人之手?我自己看的記載古代歷史的書也不少,可從來沒有看到過有月影族的記載。而這些書竟然提到了它,並且還有防腐劑的資料。
其實這些所謂的古代防腐劑一定就是我上次在地下洞穴裡看到的那些褐色液體,也就是用水晶眼珠通過無數人的靈魂提煉出來的東西。對於它們,我並沒有什麼好感。需要無數靈魂才能夠得到的東西,用起來難道不會充滿負疚感嗎?
“月影族?我也沒有聽說過。”于波搖了搖頭,道。
“還有!”趙醒象是在宣佈一個重要的發現,道:“這種東西還可以提煉靈魂,靈魂!”
我看着趙醒臉上因爲興奮而暈紅的臉,突然感覺到好奇怪。這就是我的老師嗎?這就是我以前尊敬的老師嗎?是歲月改變了他還是歲月改變了我?以至於我已經不認識他了?
“提煉靈魂?人真的有靈魂嗎?哼哼!”于波一陣冷笑,道:“有靈魂的話那也是充滿背叛和欺騙,沒有人會有純淨的靈魂。”
“提煉靈魂,那不就說明可以掌控人的生死?”趙醒似乎並不在意于波在說什麼,而是自言自語的興奮着。
“什麼靈魂?就算有,我也要那些犯罪的人的靈魂也受到懲罰!”于波近乎咬牙切齒的說着,我感覺到他們兩個都在自說自話,似乎並不在乎有沒有人在聽。
他們瘋了嗎?
我看着眼前還在喃喃自語着什麼的于波和趙醒,感到陌生。
距離。。。
那是遙不可及的。。。。
我沒有插話,似乎也沒有機會讓我發言。我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心裡卻想着賣書給趙醒的那個女人。
她是誰?
她爲什麼會有這些書?
她又爲什麼要賣給趙醒?
她是不是也曾經把一本書給過林語嫣?
不對,如果她就是把書給林語嫣的人,那麼這也是四十幾前的事情了。難道這個女人事隔這麼多年又再出現嗎?這太不可思儀了。就算當年她只有二十幾歲的話,那現在論年齡的話恐怕這個女人也要有六、七十歲了吧!
“老師!”我開口問道:“你覺得那個賣書給你的女人是個老太婆嗎?”
“啊?”趙醒愣了一下,道:“當然不是,我聽她的聲音可一點都不老!”
不老!居然一點都不老?那就不是一個人了!
可是。。。。
如果這個女人真的不老哪?
也許放到以前,我肯定不會這麼想。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我覺得已經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了。尤其是碰到象田娘這種人!
等一下!
田娘。。。。。?
我突然靈光一閃,難道這個女人就是田娘?她不會老,而且活的又長。就算她不是,她這麼多年來總會知道一些和她一樣的同仁們,說不定她知道?
想到這裡,我立刻對於波和趙醒道:“我突然想起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先走了!再見!”說完,我立刻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離開了趙醒家,直奔墨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