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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身跨坐在他腿上,一隻手攬住他的肩膀,另外一隻□頭髮裡,扣住後腦,不讓他閃避。

灼熱的嘴脣,柔滑有力的舌,馮宇接吻的技巧非常高超,纏綿吮吸,最後停下時,叢奕的喘息深重,他是男人,太長久的單身,他禁不起這樣的挑逗。

馮宇比他的喘息更急促,輾轉揉壓過的嘴脣紅潤,他的眼睛像汪着一潭水,映着燈光眼波流轉,微微挑起的嘴角,似有似無的一絲風情。

手從肩膀滑到領口,手指撫摸着領口露出的一片肌膚,“你再不叫停,我就停不下來了”,他的聲音裡有絲□的低啞,“第一次,你1我0,好嗎?”

額角抵在叢奕頸邊,兩個人的肌膚間都沁出汗意,或者是酒精,或者是迷情。

馮宇的手伸向叢奕腰間的皮帶,帶扣被解開,他的手靈活如蛇的探進內褲裡,咬住叢奕的肩膀,“還不夠硬。”

身子向下滑,叢奕忽然握緊他的手臂,馮宇仰頭看他,嘴脣微張,眼光迷離,“不想要?”

馮宇□,叢奕無法迴避,但是。

無愛而性,他接受不了,如果能做早做了,他跨不過自己這道坎,可能他本質上就不是一個同性戀,他可以想像那種包裹□,那種火熱光滑,但是,爲什麼他到現在還是接受不了?

身體有反應,但是,硬而不堅。

馮宇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掰開他握着手臂的手,一下子把他的內褲褪下來,叢奕的無所遁形就在眼前,馮宇的瞳孔瞬間縮小,再擴大的更幽黑,他張嘴要含住時,叢奕突然一把推開他。

叢奕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這一剎那的崩潰,他做不到,隔了這麼多年,他還是做不到。

從沙發上滑下來,他跟馮宇面對面跪在地毯上,伸手摟住他,叢奕咬到嘴脣幾乎滲血。

馮宇的身體僵硬,頭向後仰,髮尾摩擦過叢奕的手背,他想說對不起,但是,哽噎在喉嚨裡開不了口。

馮宇一動不動,過了很久,才從他懷裡脫離開。

轉身拿過酒瓶,沒有用杯子,馮宇把剩下的酒對瓶吹到底。

長長的深重的喘息,再看他時,馮宇的面容已經恢復如常,“酒喝完了,我走了。”

整理好自己凌亂的衣衫,馮宇擡起手臂勾住叢奕脖子,狠狠的一個吻,到兩個人都窒息。

“一年,我還是,等你一年”,馮宇的嘴脣貼着他。

手指撫過叢奕的面頰,“我有本臺歷,回去查查還剩下多少天。”

鬆開叢奕,馮宇笑笑,“我說,你能送我出去嗎?你們小區這個路,進來的時候走的我五迷三道的。”

第 112 章

(一一二)

送馮宇出去時,他按下出租車車車窗,看向叢奕的眼睛,“我醉了,今晚的事……”

叢奕也看着他,馮宇下句說:“你別不當真,晚安,好夢。”

搭電梯到二十四樓,出去時,走廊一片黑暗,感應燈壞了兩天了,物業還沒有修好。

門只代上,用鑰匙旋了半圈就打開,聽到窸窣的聲響時,酒精讓他的反應慢了一拍,那個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已經靠近他,看不清來人,但叢奕本能的一拳揮過去,可拳頭被對方死死握在掌心。

靠的那麼近,傳來的氣息是熟悉的,門在身後被推開,他一下子被那個人摜進房裡。

幾乎立刻就判斷出來人是誰,叢奕第二拳照着他肚子掄過去,拳頭撞擊在身體上,一聲沉重的悶響,江寧背抵着牆,掙扎着沒有被打的彎下腰去。

握着拳的手氣的顫抖,叢奕聲音沙啞的罵道:“馬江寧,你他媽的有病。”

話音尚未落,江寧突然擡手把他狠狠摔到沙發上,後腦撞到扶手上,醉酒和撞擊的眩暈讓他第一下用力掙扎卻沒能站起來,不待他有第二次機會,江寧已經撲過來死死壓在他身上。

江寧身上的酒氣比他更重,沉着冷靜的外表已經完全被撕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江寧可以爆發出的力量和瘋狂。

兩個人喘息沉重的扭打着,茶几上的東西全被嘩啦撞到地面上,紅酒瓶咣噹的滾出去好遠,體力他不是江寧的對手,但不代表江寧就可以輕易制服得了他。

從沙發翻滾到地板上,還是被江寧狠狠壓在身下,八年前如此,八年後還是如此,那一年雨中的海邊棧橋,他傾盡全力對江寧吼出一個滾字,那時候的他爲了這個男人痛苦的心如刀割。

那是,遙遠的沉寂在心底,再也不願憶起的往事,爲什麼江寧逼他把封緘再撕開一次,看裡面的傷痕累累。

終於兩個人的體力都透支殆盡,癱倒在地上,像窒息一般大口大口粗重的喘息,叢奕數拳打在江寧胸口,此時他也再剋制不住,一聲聲悶咳。

江寧的嘴脣落下來,乾涸艱澀的輾轉,叢奕沒有體力再掙鬥,只是閉上眼睛,沒有任何迴應。

他需要積蓄體力。

口中的空氣都被江寧佔據,熟悉而又陌生的熾熱氣息,渴望和絕望,都同樣在翻攪吮吸中無法掩藏。

江寧卻依然沉迷其中,越吻越深,鉗制叢奕的手終於鬆開,掌心相對,手指壓在他指間,十指相扣,把叢奕擁向胸口。

叢奕猛的一下翻身,江寧猝不及防的被他掀倒在旁。

打人耳光太娘們,但要看哪種打法,叢奕掌心向外,反手狠狠一個耳光用盡全力抽在江寧臉上,江寧咣的摔向一側,額頭撞在茶几轉角上,他掙扎着坐起,手按住額頭,片刻就看到血從指縫間滲出來。

沿着手背,腥紅的一線,但更多的血從手心下涌出,臉上瞬間就鮮血淋漓。

應該現在就打開門,把馬江寧踢出去,他是咎由自取,撞破額角也不會撞沒命,怕死他就自己去叫救護車!

江寧撐着桌面站起來,鮮血流滿半邊臉,身上血跡斑斑,叢奕牙已經快要咬碎了,整個人都是顫抖的,剛纔一個瞬間他真是殺了江寧的心都有,這些年來磨練出的冷靜剋制,剎那就能被江寧擊潰,逼出他激烈的那一面性情。

終於還是轉過身快步去衛生間拿來一條大毛巾和簡易藥箱,把毛巾扔到江寧手上,他快速在藥箱裡翻找有什麼能應急止血的,江寧的手終於移開,創口在眉峰上方,毛巾剛擦過的時候,瞬間拭淨涌出的鮮血,傷口有三四釐米長,那裡是眉骨,皮肉被劃開,深可見骨……

第 113 章

(一一三)

深夜的醫院急診室不比白天病人少,給江寧治療的是個年輕醫生,最後傷口縫合了七針。

摘下乳膠手套,醫生說道:“再往下偏半寸,這隻眼睛就撞瞎了,再往右半寸,就撞到太陽穴,你這隻破個相,已經算萬幸了。”

麻藥和縫合讓額頭眼瞼都紅腫起來,整個左臉的淤青更是無法忽視,醫生看了看他們倆,刷刷在病歷上寫處方,“開了兩天的抗生素,堅持打完,另外給你開了三天病假,還是好好休息休息,注意不要感染。”

從處置室出來,江寧沒有說話,叢奕也沒有,護士把鹽水吊上後,叢奕站起身,陪他到這時,已經算仁至義盡,他剛要離開,護士端着托盤正好經過,對他說道:“他剛纔失血挺多的,這個藥一會也會滴的身上冷,你該給他預備些熱的淡糖水喝。”

叢奕站在原地,身後的江寧沒有聲音,他最後還是轉過身,“你最好找誰來陪你,藥還得打兩三個小時,我待到他來。”

去醫院的便利店買了葡萄糖和杯子,他把熱糖水放到江寧旁邊的小桌上,秋日的深夜,寒意蔓延而來。

藥水一滴一滴落下去,像滴漏的計時器,穿越過蒙着厚厚塵埃的記憶,有一年冬天,曾經有個男孩用把輸液管小心纏在溫水瓶上,怕打到身體裡藥水的太涼,他會發抖。

那個男孩煮了粥給他,配了豆腐乳和炸花生米,當時,他吃的那麼香。

那個男孩雪夜裡出去買回酒精,用藥棉一遍遍搽他的手心額頭,他悶聲說:“以後別招我。”

那個男孩呢?最後,到哪裡去了?

他們又是在哪裡走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這天晚上,江寧沒有給任何人打過電話,叢奕,也沒有離開。

從醫院出來時,早過了凌晨,江寧的樣子不可能更狼狽,衣服上的斑斑血跡乾涸成咖啡色的印子,叢奕擡手攔下出租車,“送你回家?”

江寧搖下頭,叢奕坐到前面,江寧對司機說了一個地址,原來,是那套房子。

隨便他要去哪裡,他現在這個樣子不要讓他女兒看到也好,房間裡是黑的,只有那一缸金魚在紫光燈下緩緩遊弋。

江寧換下染血的衣服,他再回到客廳時,叢奕終於開口,“我這就走了,你自己找人來陪你吧。”

“你讓我找誰?”這是江寧撞傷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他的聲音低沉。

叢奕看着他,撞的神志不清了?他該找誰關他什麼事,冷笑一聲,“或者你可以找楚啓允,他應該會馬上就過來吧。“

江寧向他走近,叢奕真是佩服他的膽量,他就不怕自己再痛揍他一頓。

“你今天晚上發這麼大的怒,究竟是因爲我強吻你,還是因爲Eso?”

“你的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善意的給你個建議,看來你精神狀態不錯,那你好自爲知吧”,叢奕轉身就要向門外走。

江寧的手一下子橫在牆壁和他之間,攔住他的去路,“你今天晚上爲什麼帶馮宇回家?”

叢奕真的被他氣笑了,好像聽到這世上最冷的笑話,“我帶誰回家關你什麼事?”

“真的不關我的事嗎?他追求你這麼久你都沒有給他機會,爲什麼忽然今天晚上就允許他展開攻勢了?我承認我晚上喝了很多酒,但我去找你,本來是想向你解釋,雖然,我同樣沒有解釋的資格,但自從我們再相遇,我再沒有見過Eso一面,今天晚上在酒吧碰到完全是巧合,你說你絲毫沒有受影響,我不相信。”

叢奕深吸一口氣,馬江寧的邏輯關係還真自成體系,他轉過頭,直視着江寧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要怎麼想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你,也與我無關。”

不想再看江寧一眼,叢奕拉開門離去。

第 114 章

(一一四)

兩天後他們跟ANSY有一個例會,一直到開始準備討論議程,也沒有見到馬江寧。

主編問江寧的助理,“馬總今天不來參加嗎?”

“馬總這兩天休假了,好像是身體不太舒服,會議日程我會抄送給他的,您放心。”

主編沒有再問什麼,只是客套的讓助理表達一下問候。

叢奕低頭看着自己手裡的文件,這兩天他跟江寧沒有任何聯繫,以馬江寧工作狂的態度,他會缺席會議,叢奕倒沒有想到。

會一直開到傍晚,叢奕這兩天晚上趕方案,睡的都不好,這晚上看來要加班,回辦公室把執行具體安排下去,他走到走廊盡頭的吸菸室。

半開放的露臺靜寂無聲,叢奕點着根菸,看着寫字樓外繁華都市的縮影,這天的天氣讓他想起舊金山,傍晚時有層似散非散的霧靄,沉沉的籠罩下來,只是盡頭看不到夕陽餘暉中的海岸線。

在城市裡只有霓虹閃爍,也再不會有那年那樣深藍的天幕,漫天繁星。

一根菸抽完,他才發現身後有人。

江寧臉上的淤青已經消去了,但額頭的傷痕因爲結着黑紫色的血痂和縫合線比那天晚上看起來更觸目驚心,兩天了,傷口邊緣依然紅腫,他有沒有把抗生素打完?

江寧手裡也夾着煙,燃燒出很長一段菸灰,不知道他在身後站了多久,叢奕不瞭解傷口癒合期能不能吸菸,但至少,這對身體不好人盡皆知。

衣着依然筆挺整齊,只是臉色有些蒼白,馬江寧從年輕時起,就是折騰自己的行家。

回辦公室的路上經過會議室,難怪江寧過來了,他和總編還有會要開。

這晚叢奕加班到九點,他離開的時候,會議室的門半開着,依然聽到裡面的討論聲。

夜裡在家邊喝咖啡邊審稿子,電腦有郵件到達的通知,是會議備送,@的名單裡,第一個是江寧,他已經發送了接收回復,叢奕看了一眼表,凌晨一點十三分。

他的OA系統能顯示客戶端狀態,江寧的ID是亮着的,叢奕把本子啪的扣上,關燈上牀,他願意怎麼折騰是他的事,與叢奕無關。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總編說要去深圳一趟,讓叢奕同行,他們在跟香港一個報業傳媒集團聯繫做行業峰會,當天下午就要出發,他們這種突然的短期出差很多,更衣間就備着簡單行李。

到了機場才知道原來同行的人還有江寧和他的助理,飛到深圳三個多小時,叢奕閉目養神,後面聽到主編和江寧討論工作一路。

行程安排的很緊,他們到達那天還是南方秋日悶熱的天氣,但到工作結束的時候,突然變天,原來是有一個颱風的邊鋒登陸,機場上百班航班取消,這個季節的颱風不像夏日風暴那麼猛烈,總編也沒有着急趕回去,索性跟香港那邊的老總把以前有過意向的幾個合作項目都排期討論。

商務宴請早過了幾輪,也不再那麼拘束,這天下午,江寧在酒店一層咖啡廳碰到總編助理,應酬幾句,他似不經心的問,“今天下午怎麼沒看到叢主編。”

助理笑下,“今天下午徐總那邊不用他陪着,難得有時間,叢老師喜歡攝影,我看他帶着器材出去的,應該是去拍照片去了吧。”

江寧看着落地窗外山雨欲來風滿樓,棕櫚樹高大的樹冠被吹的起伏搖擺,“這種天氣去拍照?”

“攝影不侷限於題材吧,我看過叢老師以前拍的一組閃電的照片呢,攝影師要捕捉的瞬間,越爆發越有感染力,不可能都是風花雪月的糖水片。”

“他怎麼去的?”

“開主辦方的車出去的,您別擔心,我估計大雨前也就回來了。”

第 115 章

(一一五)

風雨比預想中來的急促,本來預計的大雨,到晚上七點多時,突然轉爲熱帶風暴,酒店裡設施齊全,大家已經都不出門了。

江寧打開電視,本地新聞剛播過颱風預警,屏幕右上角的風球已經掛到二級。

叢奕的房間跟他不在同個樓層,站在窗前看着大雨密密匝匝被狂風捲着鋪天蓋地而下,他還是拔通了叢奕的手機。

短暫忙音後,是自動接通到移動秘書的留言。

這樣的天氣,通迅信號受干擾很正常,尤其,他們同事說叢奕是往西衝去,那邊兜轉的都是盤山路,江寧在這個城市生活過兩年,熱帶風暴轉爲強熱帶風暴有時不過就是兩三個小時的事,秋天本來很少見颱風了,但今年氣候比往年炎熱多雨得多。

手握成拳敲在窗框上,這種天氣出去拍什麼照片,舊金山是海灣,幾乎不受颱風影響,他哪裡知道這邊氣候的可怕,往西衝只有那一條國道,他拔通助理的電話。

合作方一直有人員在陪同會議,把車鑰匙給他的時候非常驚訝:“馬總這時候出去?現在能見度很差,開車不安全,有什麼要緊事,我安排人幫您辦吧。”

江寧搖下頭,“不用了,這邊路我很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這樣的舉動或者瘋狂,可是,他沒辦法在酒店裡等叢奕回來,就算找不到叢奕,或者,跟他在路上錯車而過,他也要去西衝一趟才能安心。

行駛中的車上,風雨比想像更大,海灘不近,已經接近郊區,路上基本見不到車輛,雨刷器開到最快,還是掃不掉瓢潑一樣落在前車窗的雨水,雙閃和霧燈打的通亮,也只能照亮車燈前那一塊空地。

這樣的天氣不可能開得快,江寧的時速只有二十公里左右,路上每一次錯車,他都凝神細看是不是那一輛,接近海濱有一段路面低陷,此時已經積蓄了雨水,江寧開的是大切諾基,經過之前他把檔位掛到低二,直接把油門踩到底,用最大馬力直接衝過去,能感覺到泥水阻擋着車身的巨大阻力,但還是順利衝過那段積水路面。

又向前開了將近一個小時,暴風雨的夜裡根本看不到海岸線,西衝的海灘開發很少,現在也不是旅遊旺季,已經看不到燈光,轉過山路開到一段地勢相對坦的山路時,他終於看到路邊一輛車打着雙閃停在緊急停車帶上。

仔細的核對車牌號,正是那輛車,拉開車門時,狂風裹挾着暴雨落在身上,瞬間就淋透,他跑到車邊,用力拍打車窗。

車門被打開,狂風頂着車門幾乎無法合上,終於進到車裡時,叢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臉上全是雨水,江寧突然發現他這個舉動瘋狂的幾乎像末世大片裡去救援的狗血劇情,車子被狂風吹的搖晃,但叢奕安然無恙。

還好,叢奕安然無恙,爲什麼路上他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怕今天一見就成訣別。

叢奕看着他,“你這是,打算上演孤膽英雄?可是還沒到2012。”

江寧靠在椅背上喘息,過了很久,他終於回答道:“我想先彩排一下。”

第 116 章

(一一六)

江寧聽完叢奕的描述,“好像是發動機進水。”

叢奕看着窗外點下頭,狗血這種事,居然還要講究配合,江寧狗血的來找他,他狗血的車壞在半路。

這何止狗血,狗都給他們了!

雨水從山壁上衝下來,一股股蔓延過公路,再流下路基,車裡並不靜謐,狂風暴雨肆虐,驚濤拍打海岸,但兩個人都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還是江寧先開口,“先別管這輛車了,這雨恐怕越下越大,山崖下不安全,先開我那輛車走吧,明天再讓他們叫救援把這輛車拖走。”

叢奕點點頭,他這時才轉身去看江寧,剛纔那麼幾步,他就已經淋透了,叢奕的目光停在他額頭,還沒有拆線,額發溼淋淋的覆蓋在傷口上。

探身從後座拿過攝影包,裡面有套相機用的防水袋,雖然也是亡羊補牢,但總好過再澆透一次,他把防水袋遞給江寧,“蒙腦袋上再出去。”

叢奕認識他這麼多年,江寧並不是外型上騷包的男人,但是,也永遠都整潔挺拔,要他腦袋上套這麼個東西,叢奕自己一把推開車門,不去看他。

再坐上車時,叢奕知道那句小學語文裡的形容,“像汪洋中的一葉孤舟”,是什麼意境了。

天地間除了狂風,就是暴雨,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公路,車被肆虐的風雨吹的行駛中也抖動,說這颶風能把車掀翻了,他真信。

回城的路走了不遠,江寧開下便道,叢奕探詢的看他,江寧回答:“風雨太大了,山路走不了,前面有一段積水的路,估計現在也過不去了,我來時看到這邊有個船塢,先開進去避一避再說。”

也只能這樣了,現在這樣的路況和天氣,船塢很大,有能供拖車出入的車道,只是這處應該已經廢棄很久了,車道上長滿荒草,樓頂也有坍塌,但在這樣的時候,已經是一處難得的暫避之所。

終於,不再有大雨滂沱,船塢是東西向的,正好遮住橫掃而過的風暴。

叢奕終於長吁一口氣,靠在椅背上,到現在他不是不是懊惱這天來拍片子,但是,懊惱有,後悔,不會。

今天,是Wilson的祭日,每年這天,他都會拍一組專輯,精心收藏在相冊裡,這是他能紀念Wilson最好的方式。

在舊金山那幾年,他會把一年拍的最滿意的作品沖洗出來在他墓前燃燼。

那個墓碑上刻着他的中文名:顧柏成。

他竟然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他,只是在那些年裡,每次一筆一劃的輕輕撫過。

Wilson教會他很多道理,其中之一就是:生命的豐富不在於它的長度,而在於它的廣度。

曾經每次想到Wilson時的痛苦悽楚,漸漸平復在經年而過的歲月裡,只能記得他的開朗豁達,記得他的深情執着。

如果,真有天堂,Wilson一定會在那天,上帝缺少天使,所以,才召喚走了他,Wilson會如在時一樣,希望看到他樂觀堅強。

車頂的雨水沿着玻璃滑下,腦海裡有太多記憶,交雜着,就這樣一次次洶涌而來,最後,再漸漸歸於平寂,等待下一次輪迴。

這樣看着風雨出神了很久,每年這一天,他都想自己一個人靜靜的待着,但今年,此時此刻,跟他在一起的,卻恰恰是,他這一天最不想見到的人。

第 117 章

(一一七)

車廂裡悶熱潮溼,不知道要在這裡停多久,江寧把火熄了,車燈滅下去,四周除了遠處滾滾的電閃雷鳴,再沒有一絲光亮。

風吹的舊船塢頂棚嘩嘩作響,叢奕在閃電的光芒中看着上方一排排鋼鐵的三角承重支架,江寧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來,“不用擔心,不會倒塌。”

江寧的聲音很溫和,叢奕怔一下,江寧和他,已經很多年不曾用這種語氣交談過,他們有過激烈的爭吵,冷漠的言辭,客氣的敷衍,唯獨不曾再用這種語氣。

雖然看不到大海,但西南是海的方向,驚雷紫色的霹靂電光火石的把漆黑的天幕劈開兩邊,轟雷掣電,暴雨滂沱。

又這樣坐了很久,叢奕從衣兜裡摸出煙,還好,雖然有些潮,但還能抽,他抽出一支,又把煙盒遞給江寧。

把車窗按下來一些,風雨聲更大,頭靠在車枕上,夜瀾坐聽風吹雨,前塵往事入夢來。

他們像不像被風雨擱淺在一座孤島上,往前看,往回走,都沒有路。

江寧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叢奕的聲音低啞,“疤還沒好就忘了疼了是吧?”

“大不了被你踹到海里,反正我現在心火太盛,只有傾盆大雨能澆熄。”

叢奕摔開江寧的手,他想罵他,但難聽的話,他說不出口,在他摔開的瞬間,江寧也沒有糾纏他,而是真的嘩的推開車門,一步邁下車去。

從另外一側也推門下去,“你發什麼瘋!”他吼道。

就算是船塢裡,四壁透風根本遮擋不住風雨肆虐,大雨落在兩個人的身上臉上,江寧一步步頭也不回的向船塢外走,叢奕抻手抓他,“馬江寧,你要死一百遍別死在我面前,我的粉身碎骨裡沒有你!”

一把沒有拽住江寧,他的腳步沒停,叢奕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氣炸了,馬江寧再混蛋也沒十惡不赦到天打雷劈,他知道江寧犯起來擰勁,脾氣有多火爆,馬江寧就是個披着君子皮的狂徒!

“走,你就出去,你死了你女兒變孤兒,我看你還往不往前走!”叢奕終於嘶吼起來!

喊聲湮沒在雷電轟鳴裡,江寧的腳步依然沒有遲疑,叢奕真快要被他逼的崩潰了,他飛奔過去,但沒有抱住江寧,而是狠狠一把把他推出船塢,自己跟他一起站在暴雨滂沱中,“□媽的,馬江寧,你要瘋,我陪你,你死你的,我死我的,下輩子你別擋着我輪迴的路!”

不知道眼淚是什麼時候流下來的,混雜在冰冷的雨水裡,灼熱的瞬間冰涼,滾滾而下,卻無跡,可尋。

江寧猛的轉身抱住他,幾乎要勒斷骨骼一樣拼盡全力,再像從前那樣用踢的用踹的用拳頭把他打開吧,把他從船塢高高的臺階打落,再讓他被狂風巨浪捲走,在岩石上撞到屍骨無存,他就能,永遠徹底的解脫了!

張開嘴狠狠咬住江寧的肩膀,齒間腥熱瀰漫,咬的越來越緊,恨不得咬牙切齒的撕碎他,馬江寧,命裡你這一劫,到底何時,天打雷劈,能不能度完?

第 118 章

(一一八)

馬江寧捱揍,應該已經是專業水平。

這十年,叢奕打過他很多次,輕則鼻青臉腫,重則皮開肉綻,叢奕知道,他能打傷江寧,只因爲江寧不還手。

從前如此,現在,亦然。

坐在車後排,這裡哪有創可貼,只在扶手箱裡找到一包溼紙巾,血跡從肩膀的傷口洇出來,染紅襯衫。

江寧把紙巾按在咬痕上,叢奕靠在玻璃上不肯看他。

“會留疤嗎?”江寧說。

還不如去想想你那張十年不變的小白臉,肩膀留不留疤有個屁影響,你臉上那道傷口鐵定留疤了。

叢奕不回答,江寧又握住他的手,“也好。”

終於忍不住,叢奕轉過頭,“你還能多……”剩下幾個字,他本來想說“你還能多不要臉”,可是,他怎麼就罵不出口?

江寧熾熱的目光凝視着他,叢奕忽然愣住了,江寧臉上有一條血痕。

按亮車頂燈,沒拆線的傷口掙裂,鮮血從臉頰上流下來。

沿着蒼白的臉頰和髮梢的雨水一起,垂落在衣襟上。

叢奕驀然轉過頭,他的七寸,江寧可以打的例不虛發。

沒有再抽出手,江寧的掌心滾燙,叢奕突然意識到什麼,擡手按在江寧額頭。

從找到他的車到現在,過去三四個小時了,沒有癒合的傷口淋到雨水,怎麼可能不感染。

外面的轟鳴聲越來越大,叢奕不懂現在這樣算風暴還是颱風,車不可能開得出去,他不知道江寧燒到多少度,什麼都沒有,只有兩瓶礦泉水。

垂下目光,他不再說話,也不看江寧,只是用紙巾把傷口旁邊的血跡擦掉,江寧一直握着他另外一隻手,沒有鬆開。

兩個人的衣服像從水裡撈出來,靠體溫氤的半乾,潮溼的裹在身上,叢奕把後排椅背放倒,“把溼衣服脫下來。”

江寧的目光還停在他臉上,叢奕不看他,從後備箱裡拉出來一件不知道是誰的工作服。

一顆顆解開衣釦,江寧堅實的上身□出來,叢奕把夾克扔到他身上,“髒也比溼着強。”

江寧把夾克穿上,叢奕轉身向另外一邊,他們只能等風暴結束,等待天明。

江寧在身後伸手從背後擁抱住他時,叢奕身體僵硬,沒有回頭,他只是冷冷的說:“別得寸進尺。”

但江寧沒有鬆手,夾克的拉鍊沒有拉上,拉開衣襟勉強蓋住他半邊身子,衣服上有濃重的機油味道,但卻乾燥溫暖。

江寧的手臂收緊,緊緊的把叢奕擁在懷裡,後背能感覺到他高熱的體溫,連吹拂在耳邊的呼吸也同樣深重。

這一夜,是個不受他控制的夢。

天亮了,他一定會醒來,叢奕望着窗外一道道通天徹地的閃電,對自已說。

第 119 章

(一一九)

在醫院處理髮炎的傷口沒有打麻藥,酒精棉擦過時,江寧的手攥的青筋暴露。

醫生塗上藥水,”傷口這麼深還淋雨,現在空氣污染多嚴重,上週我還有個患者因爲傷口復發感染得了敗血症。”

江寧低下頭,醫生把傷口處理完,“你再不重視,留疤都是小事,血液感染我真不是嚇唬你。”

叢奕站在一旁,醫生看看他,“你是到醫院來處置還是我給你開藥,自已在家清理?”

“開藥吧,我到這是出差”,江寧回答。

醫生打印出用藥單據,叢奕猶豫一下,還是問醫生,“碘酒要怎麼用?是不是塗完了就得用酒精馬上擦去,我聽說這個能把皮膚燒黃。”

醫生看看江寧,笑道:“帥哥還沒怕破相呢,放心吧,你說的什麼年代的事了,碘伏揮發的很快,不用酒精。”

也是,他擔心破相干嘛,馬江寧橫豎是個禍害。

“你在發燒,點滴我不給你開了,但消炎藥必須得吃,要是還高燒,你回去得到當地去醫院看,不要耽誤了。”

從醫院出來,叢奕拎着一包藥,江寧問他,“飛機什麼時候。”

“晚上八點。”

“陪我吃點東西好嗎?”

醫院對面是個粥店,服務生向他們推薦,“皮蛋瘦肉粥是我們招牌。”

“不吃皮蛋”,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叢奕從菜譜上擡起頭,江寧也看着他。

“有餃子嗎?”一秒後,兩個人又同時開口。

服務員看看他們,“有,要什麼餡的。”

這回,叢奕閉上嘴,江寧問,“青椒的有嗎?”

“沒有,只有白菜豬肉和三鮮的,要哪種?”

叢奕一頁頁翻着菜牌,還青椒的,你以爲這是北方的餃子館?

點了生滾魚片粥,端上來的時候,江寧囑咐一句,“是草魚,刺多,別卡了。”

南方的粥稀的光可鑑人,叢奕低着頭慢慢喝,夠慢了,但他還是,逢魚必吃,每吃必卡。

看着他的表情,江寧把醋推過來,叢奕倒了一勺,夾了個生煎,一咬牙混着噎下去。

總算,把刺順走了。

Wшw ¤тt kǎn ¤¢ ○ 從這時一直到晚上登機前,叢奕都沒再跟江寧說話。

馬江寧,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

隨便你怎麼折騰,我就是,不予迴應。

叢奕打定主意。

他們總編是個胖子,看他那體型你真沒辦法把他跟筆名“清風”的翩翩才子聯想在一起,就算是公務艙,他也太佔地方,助理識趣的坐到他旁邊。

空姐殷勤的送來薄毯,叢奕閉上眼睛,他打算一路睡回去。

江寧在毯子下,輕輕握住他的手。

過電一樣抽回來,狠狠怒視着江寧,不要臉也得有個限度!

眼神要是能殺人,江寧被他活剮幾個來回了。

江寧沒再有動作,他臉色不好,嘴角因爲高燒,有一串燎泡,嘴脣也乾燥的裂開。

就這樣還賊心不死!馬江寧你說你是有多活該!

轉過頭,叢奕恨不得嵌進座椅裡,方寸之間,離他越遠越好。

越遠,越好。

第 120 章

(一二零)

叢奕的車週三限行,早晨他從家出來的時候,看到江寧等在樓前花壇邊。

徑直走到江寧面前,江寧的微笑還沒成型,叢奕已經開口,“你早晨有時間應該送你女兒去上學,而不是站在這裡。”

“我是送完她上學過來的,”江寧面不改色。

叢奕看了看錶,“你有時間嗎?”

“我十點鐘有會,不過,也可以讓助理記錄。”

“行,咱倆談談”,他轉身往回走。

他家江寧那天晚上來過一次,知道他住哪叢奕不奇怪,馬總想找個理由問到他的住址再輕易不過,比如,說有文件着急交給予他什麼的,他助理不會懷疑。

不能不承認,一個男人要混到衣冠禽獸,斯文敗類這一檔,也要有兩把刷子才行。

給自已煮了壺咖啡,給江寧倒了杯白水。

他在江寧對面坐下,江寧還勉強微笑着,就算看到叢奕面容嚴肅的沒有表情。

這樣的開口很艱難,但馬江寧把他逼到這步了。

“你覺得我拒絕你是在矯情傲嬌是嗎?”

“沒有,是我在利用你顧及工作不好意思跟我撕破臉,對你死纏爛打”,江寧回答的直接。

妹的,他下句本來想說這句,得重新組織語言了。

“你也知道就好,江寧,你再逼我,我就考慮換個工作了,惹不起你,我還躲得起。”

江寧點着一根菸,笑容褪卻,他的眼眸幽深。

“我不會放手的,叢奕,我不會再放開你。”

“你有什麼資格?”叢奕的聲音越來越冷。

江寧擡頭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說的沒錯,我什麼資格都沒有,你可以拒絕,但我不會放棄。”

“你別逼着我在公開場合給你下不來臺。”

冷笑一下,叢奕繼續:“你現在事業有成啊,師兄,你敢讓人知道你喜歡男人嗎?”

江寧的目光依然凝視在他臉上,“我敢,如果你讓我出櫃。”

叢奕差點噴出一口老血,“馬江寧,你是不是發炎吃錯藥了?”

箭箭戳不上靶心,馬江寧跟十年前判若兩人啊有木有,出櫃!操的!

“叢奕,ANSY的市場資源現在都在我手裡,我可以隨時另立門戶,我沒妄想做到它的規模,但是,如果我自已是老闆,我喜歡男人,誰敢說我什麼?”

心中一萬匹草泥馬在狂奔,叢奕再次失控的想把滾燙的咖啡潑到江寧那張臉上。

雙手□頭髮裡,給他一根菸的時間,冷靜。

“好,事業不談,你有個女兒,你打算讓你女兒知道你是個同性戀是嗎?這是中國,你要讓她心理有陰影,一輩子擡不起頭是嗎?”

江寧沉默了片刻,“那是我的事,我會想辦法解決,我可以帶她去美國,會有專業的心理醫生給她輔導。”

馬江寧,你還真是,面面俱到。

叢奕的目光一直望向江寧眼眸深處,“好,剩下最後一個問題,我不愛你。”

第 121 章

(一二一)

江寧沒有避開他的目光,“那你愛誰?”

叢奕沒有回答。

江寧的目光低垂一下,再擡起,“你愛Wilson是嗎?”

沒有再等叢奕的回答,江寧說道:“我知道你愛Wilson,但他已經不在了,而你的人生還有很長,如果你們相愛,他會願意看到你再次獲得愛情和幸福,而不是爲他孤獨終老。”

“叢奕,只要你沒有愛上其他人,我就不會放棄你。”

腦細胞死了一地,這談話的初衷他一點沒達到。

“我不知道你現在喜歡我什麼?江寧,你不要沉浸在過去的記憶裡,當年那個單純的,義無反顧的叢奕早就沒有了,你喜歡我什麼?要是你喜歡年輕美貌的男孩,Eso就很好,我老了,我在這八年裡,已經老了很久了,這有一部分是拜你所賜。”

靠近江寧,“你看清楚我,看清楚了,就放手。”

江寧的目光深深的望向他的眼底,“只有你自已不瞭解自已,叢奕。”

“這個不用你下定論,要說的話我已經說完了,從前追求的東西,你得到了,失去是付出的代價,過去那頁,你翻不翻過去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叢奕站起來,“沒有人會在同一件事上,犯兩次錯,我知疼記打。”

江寧也站起身,”我想要的,就是你,對我來說,你只有一個,不管是從前的還是現在的。”

在叢奕翻臉前,江寧一步步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他最後一眼,“以後,也一樣。”

叢奕重重坐在沙發上,一根接一根抽菸,直到煙盒空了,被他團起來狠狠摔在地上。

真是,他是怎麼從破壞馬江寧前程和家庭的絆腳毒草,變成了無與倫比的稀世珍寶的呢?

他要是知道他光速改。

這天的談話不是一點作用沒有,馬江寧畢竟不是小孩子,那樣一番話說完,他再沒有單獨找過叢奕。

對江寧會不會真的就此放手,叢奕沒有把握,有時候覺得,他其實也不是不瞭解江寧,江寧看似溫和,實則強勢,控制和佔有慾都很強。

這天馮宇打電話約他時,叢奕在想,是不是他結束單身,江寧也就徹底死了這條心?

叢奕這天下班早,馮宇在電臺做一期直接的英語節目,開車時調到那個頻段,是在講提高口語的方法,廣播裡聽起來跟平時說話的聲音和語氣都不太一樣,很磁性。

這天叢奕第一次覺得,他跟馮宇認識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雖然感情的事沒發展,但也算聊得來,他對馮宇的瞭解,竟然很少。

他來接馮宇,馮宇自然欣喜,聽廣播裡向聽衆道別過了沒有十分鐘,就看到他從電臺大樓裡快步走出來。

叢奕從車上下來迎他,秋日斜暉照在馮宇身上,他平時衣着都很講究,但這天可能因爲節目是以學生爲受衆的,現在電臺也有在線視頻同步,他穿的非常簡單,石藍牛仔褲,白色條紋襯衫,外面是件深藍的夾克,身材挺拔修長,遠遠看過去,真有幾分大學生的青春隨意。

“等很久了吧?”兩個人坐上車,馮宇轉過頭來微笑着問。

“沒多久,這不一直在聽馮老師講課呢嗎。”

“要簽名嗎?”

“嗯,你要是簽在bill上就更好了。”

第 122 章

(一二二)

跟馮宇在一起,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他風趣幽默,妙語連珠,叢奕出神的看着馮宇的時候,馮宇忽然笑的更燦爛,旁若無人的貼近他耳邊低語“你能不能別這麼看我,要是你不打算跟我過夜的話。”

這貨是個不折不扣的浪子,叢奕哭笑不得,馮宇提議過自己做零,他就那麼迫不及待的被……

馮宇挑了下眉,“剛九點,我們接着幹什麼去?換個地方喝酒?”

叢奕在美國八年,不愛泡吧也會了,結了帳正打算出門,馮宇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轉過身說了幾句話,聲音不由得提高,放下電話時,他轉過身蹙緊眉。

“你還記得Eso嗎?”

記得。

馮宇嘆口氣,“這小子不知道又惹上什麼麻煩了,剛纔喝的醉熏熏的打給我,我得去看看。”

馮宇不是個輕易皺眉的人,叢奕想了想,“我陪你去。”

馮宇對他笑下,算是謝過。

打車去了傢俱樂部,一望而知是個紙醉金迷的銷金窟所在。Eso的私生活到底有多亂?

找到那間包房的時候,在外面就能聽到震耳欲聾的樂聲,馮宇一把推開門。

包房很大,人卻不多,只有四五個,他們一眼就看到Eso,被一個男人箍緊在懷裡。

馮宇推門的動作不輕,每個人都轉過目光。

摟着Eso的男人面容棱角分明,即使坐着也能看得出來身材頗爲高大。

看到馮宇時,他嘴角漾起一抹冷笑,“喲,這是誰來了?”

原來馮宇認識這個人,Eso要從他懷裡掙出來,卻動彈不得。

馮宇走過去,“陳誠,你爲難他算什麼本事?”

那個叫陳誠的哈哈乾笑兩聲,“天地良心,你這弟弟自己要進來的,我還什麼都沒幹呢。”

從陳誠懷裡拽出Eso,他靠在馮宇肩膀上,腳步虛浮踉蹌。

“馮宇,你不是你一天出來玩的,小楚今晚是我的,要帶走他什麼規矩,不用我告訴你吧?”

陳誠身邊幾個人站起來,陳誠揮一下手,“馮宇,哪事哪了,我也不爲難你。”

有個人把所有杯子都收集起來,碼成一排,一共十隻,向每個杯裡都加滿啤酒,陳誠拍了下服務鈴,服務生進來的時候,有人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又過了幾分鐘,一瓶茅臺被送上來。

一兩的酒盅,一杯杯,在啤酒里加上白酒。

叢奕愣住,他回國不到一年,都知道這個叫深水炸彈,啤酒白酒混着喝,這是罰酒的極致。

“喝了,你就帶他走,要不然,今晚他是我的。”

陳誠臉上的笑意散慢卻犀利,目光一直凝在馮宇臉上。

晚飯的時候,馮宇說過明天上午要給電臺錄節目,這十杯酒下去,醉的不省人事根本不用懷疑,就算第二天能醒來,嗓子也必然啞的不成樣子。

馮宇僵在原地,他伸手的時候,叢奕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看着陳誠,“我替他”,叢奕說道。

馮宇轉過頭看着他,叢奕卻沒有看向他,他繼續對陳誠說道:“喝下這十杯,就可以帶Eso走,是嗎?”

陳誠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忽然玩味的笑下,又轉向馮宇,“這是你男朋友?”

馮宇沒回答,陳誠把杯子嘩的一下推過來,“皮囊不錯,就不知道酒量是不是一樣好。”

第 123 章

(一二三)

仰起頭,一飲而盡,叢奕咬牙憋着氣,根本沒有呼吸,這個酒必須直接順喉而下,不能有任何停頓。

喝到第五杯的時候,他明白什麼叫生不如死,胃部嘔吐反應是本能,灼烈的疼痛。

Eso第一個伸手來搶他的酒杯,卻被馮宇攔住。

把Eso推到叢奕懷裡,馮宇要拿杯子。

陳誠突然把他的手格開,“我說過可以換人嗎?”

“你別欺人太甚”,馮宇狠厲的看着他。

陳誠把桌面五個空杯推開,拿起茅臺,一杯杯倒滿,“馮宇,這是你選的男人,別跌了你的份。”

話音落下,陳誠端起杯子,一口見底,杯底扣過來,滴酒未剩,五杯如法炮製,未見分毫遲疑。

握住馮宇的手,叢奕想對他笑下,但是,笑不出來,張開嘴,他能噴酒。

馮宇的手冰涼,深吸一口氣叢奕沒有再看任何人,與陳誠一樣,剩下五杯酒,一口氣杯淨。

掙扎着站定,馮宇緊緊摟住他肩膀,擡腿一腳把茶几踹翻,酒瓶酒杯破碎着四下滾落。

玻璃碴子濺到陳誠身上,他動也沒動。

走出大門的瞬間,叢奕突然癱倒在馮宇懷裡,手裡握着電話,屏幕搖晃,辨識不清,他不知道拔沒拔出去。

這晚上,叢奕再沒有任何記憶。

是真的沒有,從前他也醉酒過,但不是這樣徹底的不省人世。

中間只覺得痛苦,冷水灌進胃裡,四下是刺眼荒涼的白。

等到有微弱的意識時,知道有人扳過他的身子,側向一邊,直到吐的胃痙攣。

渾身都在抖,因爲冷,也因爲疼。

有人抱住他,耳鳴的聽不清聲音,縱然緊閉雙眼,天地依然是顛倒旋轉,萬劫不復。

意識真正恢復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

陽光刺眼的照進來,睜開眼一片恍忽,還沒定焦,已經又一次疼的縮成一團。

操的,深水炸彈是嗎?

抱住他的手臂堅實,叢奕終於凝住目光。

馬江寧。

馬江寧?!!!

江寧伸手拭去他額上的冷汗,叢奕看着他,“你怎麼在這?”

不出所料,他的聲帶完全啞了,幾個字像破鑼聲響。

判斷出這是醫院,花費不了一秒時間,昨晚最後的記憶涌出,他在醫院不奇怪,問題是,江寧是怎麼在這的?

“你昨晚打給我”,江寧倒了杯水給他,“你洗胃後脫水了,喝吧。”

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