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府呆了一個多時辰,兵部尚書李承乾便親自將趙石送了出來。
到了門前,趙石抱了抱拳,“大人留步,不必再遠送了。”
李承乾回禮,笑道:“國公慢行,今日匆匆一會,多有怠慢,來日國公凱旋,咱們再把酒言歡。”
兩人相視而笑,好像多年芥蒂,皆都一掃而空。
辭了李承乾,趙石帶着護衛,信馬由繮,往自己府邸方向而來。
一邊行着,心裡卻也一邊在想,兵部尚書李承乾也是老了。。。。。。。這一次見面的結果,簡直順利的出奇,若是擱在當年,無論如何也是不會這麼一番情形的。
趙石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景興一朝的臣子們,都在漸漸老去,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並非是只因爲臣子們不合新帝心意,多數還是年紀的問題在作祟。
李承乾當了近二十年的兵部尚書,比李圃,汪道存歲數要小上一些,但也小不到哪裡去,不惟是他們,朝中重臣們也多是這樣一個情形。
看來也用不了幾年,朝中便會多出許多新面孔來了,等到那些宣慰使,按察使什麼的年頭到了,回京述職,也就是大批的汰換朝中重臣的時候到了。
而兵部樞密院這裡也快,身有功勳的將領們回京,必定會填任許多要害。。。。。。。。
與李承乾密談良久,李承乾話裡話外的意思,其實並不難捕捉,一任樞密使就是他想要的。
當聽明白這個意思之後,趙石想到的卻是當年的李嚴蓄。
兩人因慶陽府之事而結怨,後來陰差陽錯。反而成就了一位樞密副使,若非其人不很得景帝心意,那麼早已將汪道存從樞密使位置上給頂下來了。
就經歷而言,和李承乾何其相似。
如果李承乾升任樞密使,那兵部尚書又留了一個令人眼紅的空缺出來。成巒?在兵部多年,但無論威望和資歷,都還差了幾分,段德若非離京,到是不錯的人選。
只是若此人還在京師,李承乾也不會這麼容易就範。要知道,李承乾別看如今境遇不佳,但於景帝一朝來說,若非有此人在兵部,前方戰事也不會那般順利,以此人之才幹而言。實爲景興一朝不可多得的能臣幹吏。
兵部在其手中,也多有威信,上挾樞密院,下制軍中將領,還讓戶部無可奈何,此人若去,兵部接任之人。還真沒太多能與之相比的人物。
除非招外間幾位大將軍回朝,如折匯,張培賢兩人,皆可履任此職。。。。。。
但兩人一個在西北,一個在河洛,調回來不但不妥,而且趙石自己又哪裡願意,讓這麼兩個人久居京師重地?
左思右想間,到是想到一個人,只是也頗有礙難。
見了一次李承乾。多出了無數心事,趙石心裡暗罵,這老匹夫,低頭之後還要給人出這麼多的難題,簡直就是天生的冤家對頭。
不過話說回來了。有了李承乾的一力支持,廷議之時,又多了幾分的把握。
若是李圃那邊沒什麼反覆,明年的戰事也就基本上定下來了。
之後要考慮的,則是各路領兵將領的人選,以及兵員調撥,糧草輜重等事。
在這個上面,趙石已經想了許久,唯一爲難之處,其實還在大將軍折匯身上,此人因前兩年之功,已經晉了一等伯,封侯也只是早晚間事。
這一戰,繞不開此人,折家現在也沒個動靜,估摸着是西北戰事,對摺家好處多多,無意阻之罷了。
不過和此人之積怨,已是難解。
將其調離西北?
別說笑了,當初長安之亂後,將其人從河洛弄到了西北,以張培賢代之,那還可以說是順勢而爲的話,現在在西北滅夏之戰前,調離此人,以折家之底蘊,鬧出兵變之事來都不稀奇。
而以其人身份地位,領一路兵馬,獨當一面,幾乎是必然的結果。
旁的趙石到不怕什麼,也斷不會將其留在後方,作爲大將軍留後來用,只怕是,戰事膠着之時,此人抗令不遵,與大局有損罷了。
要知道,西夏多山,還有戈壁,沙漠,消息傳遞不便,所以在開戰之前,定然要做好各種準備,在大略上,也要說個明白,但那裡的地勢也決定了,許多之前的謀劃,並不一定能成,所以還要靠將領們的臨機決斷。
這會給領兵大將們許多的自主之權,一旦有人心懷叵測,要行那爭功之事,連趙石都無法全數控制的了。
折匯會不會爭功?這根本不用問,折匯此人的膽子大着呢,又與趙石有着積怨,一旦離開視線,此人必定會將趙石的安排都當做耳旁風,這是十分危險的,很可能會影響整個戰局。。。。。。
對於這個,趙石還在思量,卻也要瞧瞧西北鎮軍的情形再說。
西北鎮軍這些年其實與以往沒什麼不同,還是大致分爲三個部分,一個便是延州鎮軍,也是西北鎮軍最精銳的一部,這個不必細說什麼。
接着便是慶陽鎮軍,位於延州側後,卻也是大秦西北重鎮,無論當年還是如今,都是大秦囤積糧草的地方。
趙石許多舊部,都是出自慶陽府鎮軍,論起來,不如延州鎮軍精銳,放在當年,卻也屬於大秦一等一的強兵了。
不過這許多年過去,那裡的兵馬還能不能稱之爲精銳,實在不好說,畢竟,除了前幾年那一戰之外,西北再沒有什麼戰事了。
之外的一部,則是戍守着西夏和大秦接壤之處衆多邊寨的戍兵了。
當年,許多西軍將領,都曾於這些邊寨中與西夏人你來我往的見過陣仗,種家,折家。楊家子弟,能成才的,幾乎各個都是從這些邊寨中起步的。
就連兵部尚書李承乾,曾爲兵部侍郎,如今則忝爲河中宣慰使的段德。都也曾守過寨子。
可以說,擱在十幾年前,這些邊寨戍兵,纔是大秦最精銳的人馬,一個個從其中走出來的將領,多數都是用西夏人的頭顱和鮮血。染紅的官服。
但那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那些邊寨戍卒,還能不能和當年相提並論,真的不太好說。
折家實力從西北漸轉至東軍,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所以,兵馬到底如何徵調分配纔來的妥當一些。還要到了地頭,纔能有個清晰的認知。、
有着張家在西北,到也不算什麼難事。
而趙石自己這裡,也根本沒想着徵夏大軍的主帥之位會旁落他人,現在沒人能爭的過他,只瞧折家悄無聲息,就明白。西北戰事一起,他便是想當然的主帥人選,根本沒人能夠與他相爭。
不然的話,折家哪能如此平靜,還不早早爲折匯造出些聲勢出來?
折家到是好像聰明瞭許多,只等着吃現成的了,但比起大將軍折木清在的時候,卻已經少了許多的霸氣,藏頭露尾的行徑,在折匯當上家主之後。便沒少出了。
想着這些沒完沒了的心事,不知不覺間,興國公府的大門已經在望了,侍衛在程書奇的吩咐之下,早已先走一步。去到府中傳話,迎候國公回府。
回到府中內宅,趙石洗漱一番,先去李金哈那裡瞅了瞅,除了逗弄下活蹦亂跳的女兒之外,還要問問那位的飲食起居,府中多了這麼一位,不慎重一點是不成的。
直到將女人弄的癟着小嘴兒,眼淚汪汪的,才被李金花連笑帶罵的趕了出來。
然後便去了種七娘那邊,瞅瞅這位孕婦又在折騰什麼,到了種七娘這邊,卻是受了埋怨,原來這位在府中呆的有點憋悶了,鬧着想要回孃家看看父兄孃親,趙石回京這麼多天了,也沒想着去岳丈大人那裡瞧瞧,讓她很是不滿。
趙石一聽,也是略有愧疚,事情太多,加上後來又光想着去城外了,到是把老丈人那裡給忘了,確實有些說不過去,於是也只能答應,明日親自送種七娘回府,去拜見一下已經辭官在家的丈人。
說到這個,趙石也不啻於一勺燴了,順便到柳府那邊走動一下,去瞅瞅妹子到底過的怎麼樣。
行程定下來,種七娘終於歡歡喜喜,跟自家夫君嘮叨起了這些日子的瑣事,正說話間,琴其海和達達兒真卻找了過來。
這兩位草原公主因爲出身相類,可謂是一見如故,現在要好的很,府中規矩又沒那麼多,不多時,琴其海就陪着達達兒真將府中轉了個遍,之外還到街市之上走了幾趟。
達達兒真少女心性,新鮮勁還沒過去,到是遊玩的興高采烈,完全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
一進到屋裡,蒙古少女立即便驚喜的膩到了趙石身邊,瞅的琴其海都暗自泛酸,女人再是要好,也是不可能連醋都不吃的。
聽了一會兒幾個女人說話,趙石藉口還要去老孃那裡問候一聲,在幾個女人戀戀不捨的目光中,除了種七娘的宿處。
先去惜紅那裡瞧了瞧,順便教訓了兒子兩句,這個兒子小大人似的,也快到了成親的年齡,和張家已經議定了親事,只等年歲到了,兩家便要結下姻親。
從惜紅這裡出來,趙石心裡又多了幾分感慨,連兒子都要成親了,自己卻纔三十出頭,這要放在後世,恐怕要笑掉旁人的大牙。
之後他徑自去了老孃那裡,石頭娘屋子裡人也不少,她正在和範柔兒說話,身邊圍着一圈的丫鬟婆子,歡聲笑語的,顯得很是熱鬧。
見他進來,立即跪倒了一屋子的人。。。。。。
這陰盛陽衰的興國公府。。。。。。。。趙石看着一地的腦袋,不由哭笑不得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