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成武十五年春,大將軍江善率兵南下,第二次襄樊之戰順勢拉開帷幕。
秦軍水陸並進,圍樊城。。。。。。。。
因秦軍水軍依舊不敵淮右水軍殘部,無法徹底切斷襄陽和樊城之間聯繫,所以依種燧,魏懷德舊法,以投炮封鎖漢水江面的,大軍主力猛攻樊城不休。
到了此時,誰都能看得出來,樊城之陷落,乃早晚間事了。
但樊城之戰的慘烈處,還是出乎了秦軍上下的意料之外。
本來,依照大將軍江善的謀劃,應該儘快破了樊城,然後順勢進軍,渡過漢水,進圍襄陽,那個時候,即便襄陽,江陵等大城急切之間,不能輕拔,大軍也有充分的時間,在冬天到來之前,掃平荊襄之地,讓江陵,和襄陽成爲孤城。
但樊城之戰,卻給了秦軍當頭一棒。
大軍圍城二十餘日,秦軍將士登上城頭十數次,依舊被樊城守軍拼死擠下城牆,無功而返。
樊城守軍之頑強,令秦軍各部,盡皆側目。
當然,這也與南宋樞密使嶽東雷,在很早之前,便收回駐守各處之精兵強將,盡數集中於樊城,襄陽這樣的大城有着干係。
但接連戰敗的襄樊守軍,在這國家生死存亡之際,爆發出來的戰力,確實讓人意想不到。
樊城軍民,在孤立無援之下,並未向秦軍請降,而是選擇了與城同亡,不死不休的跟秦軍糾纏了起來。
這個春天,樊城內外,盡成焦土。
箭矢像蒿草一樣,插滿城上城下,樊城外城,幾乎被秦軍投炮掃平,屋宅皆成瓦礫。
城上城下,城裡城外。屍骸遍佈,血流成河。
將要入夏,有秦軍將領眼見雨季來臨,士卒多病。士氣低落,勸大將軍江善暫且休兵,等來日再戰。
江善大怒,以動搖軍心之罪,斬進言之人。
當日。將中軍帥旗插於樊城之下,表明自己決意攻取樊城之心。
秦軍軍心大振,一鼓作氣,終於破城而入。
樊城守軍死傷狼藉,卻退回內城,與內城百姓協力守城,竟無一人出降。
秦軍又與守軍在內城糾纏數日,終於盡殲滅樊城守軍。
樊城守軍自鎮守使王獻之下,盡數戰死,別說降者寥寥。便是被俘之人,也沒幾個。
到了這個時候,秦軍也是筋疲力盡,傷亡慘重。
而樊城內外,也毫無疑問的成爲了一塊死地,散發出的死亡味道,幾裡之外就能聞得到。。。。。。。
大將軍江善強忍着怒火,纔沒有下令屠了樊城。
但雨季已然到來,周遭水勢暴漲,襄陽守軍蠢蠢欲動。江善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不然的話,當年水淹七軍的故事。可能又要在此地重演一番。
於是,大秦成武十五年初夏,江善遷樊城倖存之百姓,六萬餘人,隨軍北去,臨行前。卻放了一把大火,將樊城重鎮,燒爲白地。
至此,樊城之戰落下帷幕,千年重鎮,毀於戰火,不復存焉,順勢再斷襄陽一臂。
成武十五年夏末,大將軍江善迫不及待的再次領兵南下,渡漢水,圍襄陽。
但此時,江善已經無暇分兵四出,攻略荊襄諸地了。
不過被圍在襄陽的有南宋名將嶽東雷,也讓江善很是心滿意足,若能就此攻下襄陽重鎮,生擒嶽東雷,在他看來,此乃不下於滅宋的大功,定能使他名傳天下,不讓於人。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天下大勢,在此時,也有了變化。
成武十五年初,大將軍木華黎密報於晉國公趙石,回鶻不穩,與花勒子模暗通款曲,欲行不軌。
他截獲了花勒子模國王給回鶻大汗的書信,其中還牽涉到了吐蕃佛國,思量再三,並未報上朝廷,而是密報於晉國公趙石得知。
果然,他得到了晉國公趙石回信,讓其不必聲張,又有密令給他。
於是,大秦成武十五年夏天,拉烏爾汗木華黎在雲外草原回盟草原諸部,重申舊約。
此次盟會,持續數月不絕。
實際上,在這段時間裡,草原各部人馬,盡都在暗中調撥,草原上,戰爭的腳步聲,正在迴響不停。
而河北,這一年夏天,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燕王李任權義子張柔,以平亂爲由,悍然起兵,聯結友好,並河北各部人馬,殺李任權義子十數人。
接着,細數李任權罪狀,圍李任權所居之燕城。
一時間,河北風雲涌動,戰亂四起,豪傑遍地。。。。。。。。
因李任權佈置得當,沒讓內應打開燕城城門,張柔屢攻燕城不下,在其他終於李任權的各路人馬圍攻之下,又聽聞蒙古軍已經起兵南下,遂帶領部下,突圍而出,南渡黃河,率部降秦。
其實,這個時候,晉國公趙石,已然來到開封。。。。。。。
從夏初之時,河北諜報來到大秦京師長安,因樊城之戰的緣故,並未引起大秦朝堂多少振動。
因爲剛剛與蒙古人簽訂合約,河北再亂,也是人家的事情,大秦朝堂上下,多數都覺得,河北再亂,也是家門之外的事情,最緊要的,還是中原之戰。
但這個時候,晉國公趙石入宮見駕。
謂皇帝陛下曰:“陛下若還信得過臣,便許臣以兵權,節制河南,河中,河東,草原兵馬,趁此天賜良機,揮軍北上,不出兩載,臣可爲陛下,掃平遼東,南宋,南唐,不過苟延殘喘之國,虜其魁首於階下,早晚間事。。。。。。”
“然那時再圖河北遼東諸地,恐多艱難,不如趁此之時,一力平之,此等開疆拓土之功,皆爲漢唐事業,當年,臣與陛下在勤政殿中之語,言猶在耳。”
“陛下許臣以王位。臣今日來取,就是不知陛下肯應否,若陛下有所顧及,臣也無話可說。今陛下身邊,名臣大將,不知凡幾,少一個趙石,也沒什麼。。。。。。。。”
“念及這些年。君臣相處不易,陛下當能容臣帶家人子女,遠走塞外,去自己取個逍遙王來噹噹。”
謀劃多年,終於時機到來,便如他話中所言,和成武皇帝李全壽,相處多年,情分深厚,所以。在這最終決定出京領兵之時,與皇帝陛下開誠佈公的說上一聲。
答應了,那是最好,此戰,也許就是他這一生軍旅生涯的收官之做,回來之後,弄個王爺噹噹,老老實實在長安安度晚年便了,不答應,那也沒什麼。外間天高海闊,皇帝陛下想留也留不住他了。
在京師長安呆了這些年,他已經給足了皇帝陛下面子,大秦能有今日。也少不了他趙石的汗馬功勞,仁至義盡,到了此時,也說不上誰欠誰的了。
而這兩年,他能交出來的權柄,也都交的差不多了。。。。。。。
恩怨分明。這就是他趙石趙柱國。
翻臉?他最不怕的就是這個,能站在這裡,說這樣的話,就已經表明,他可以在長安,甚或是秦境之內,出入自如。
實際上,他沒給皇帝陛下留下太多選擇的餘地,就像當年長安之變前,當今皇帝陛下沒給他多少選擇的機會一樣。
皇帝陛下當即愣了半晌,幾乎無言以對。
他萬萬沒想到,在這樣一個時節,會面對這樣一個選擇,已經差不多習慣了晉國公趙石事事爲社稷着想,不復當年鋒銳的時候,卻突然跳了出來,想要領兵軍前。
這一刻,沒人能想到這位皇帝陛下到底是個什麼滋味,也沒人知道,皇帝陛下想了些什麼。。。。。。。
甚至皇帝陛下連帶在身邊的起居錄,都沒趕出去,也讓這位正直頑固的臣子,忠實的記錄下來了君臣的對話。
皇帝陛下最終沒有多說,臉上掛滿了疲憊,苦笑一聲道:“朕當年就說,不想當這個皇帝,太累太苦。。。。。。。。好,愛卿既然將當日之言,記得如許清楚,朕又怎能不記得呢?”
“既然愛卿有備而來,這些年來。。。。。。又頭一次有求於朕,朕若不許,豈非爲人所笑?只希望。。。。。。愛卿莫要再這麼做了,朕還想多活幾年呢。。。。。。”
“來人,擬旨。。。。。。。。”
君臣定議,又是如許大事,不經有司,肯定不成。
但皇權的穩固,以及晉國公趙石在朝野間的影響力,在這個時候,也終於有了體現的機會。
君臣二人,都沒提,這之後必定引起的洶洶之議,也沒提正進行的如火如荼的中原戰事如何如何。
當日,君臣二人在乾元殿上對飲多時,歡聲笑語不絕於耳,最終,皇帝陛下酩酊大醉,若無其事的晉國公趙石,則徑自出宮。
本來,聖旨一下,雖然中書,樞密都有異議,但趙石出京領兵之事,已難更改。
皇帝陛下心意已決,誰勸都沒用,再加上晉國公趙石也是堅持己見,君臣二人,幾乎合力改變了朝廷既定之方略。
後遺症當然很多,朝野動盪,很多謠言出現在京師,很多人的心思,也開始動了起來。
本來,這些都不足以拖延趙石啓程的時間,快馬加鞭的話,他能在夏中便趕到開封。。。。。。。。
但就在這個時候,御史中丞,張世傑病重,讓趙石不得不留在了京師。
這病的起因,也許是積勞成疾,也許。。。。。。但誘因,和趙石卻是脫不開干係。
君臣在乾元殿的對話,很快就傳了出來,一些朝臣,不敢去勸皇帝陛下,又不能出現在晉國公趙石面前。
只能轉着彎找到張世傑門上,張世傑無奈,到了晉國公府,與趙石相談良久,並不能改變趙石心意。
張世傑憂心忡忡,在趙石面前言辭激烈,卻讓趙石一句句堵了回去,這麼一來,回到府中,便病倒了。
開始還以爲是勞累過度,再加上有些激動,會小病一場罷了,但這一病,張世傑便再沒起來。
幾日之後,到了晉國公府的,是御史中丞,文學店大學士,太子少傅張世傑的喪訊。
而此時趙石已多有預感,並沒有多少震驚,只是愧疚之心,總歸難免。
到張府奔喪,終坐竟日,他不喜張世傑爲人,但卻也敬佩他的操守品性。。。。。
這一天,他對着張世傑的棺槨,想了很多。
當年故舊,漸多零落。
胡離戰死於太原府,蔫狼逝於蜀中,赤魔終於吐蕃,李匪纏綿病榻,怕是時日無多,李樹終老於故里,與杜山虎分道揚鑣,漸行漸遠。
加上李池勳病死於平夏,郭猛亡故於涼州任上,李嚴蓄病歿於鄉里,種從端癱在了牀上,李承乾病逝於延州府,兩年前上的喪表。。。。。。。。
老孃也已歸去。。。。。。
如此種種,朝堂變幻,人事幾新,回想起來,他已經經歷了三朝的風風雨雨。
能得妻妾平安相伴至今,已屬不易,所求再多,將來也逃不過一坯黃土,何苦來哉?
感慨良多之下,竟是真的有了幾分歸隱田園之心。
但最終,還是他那堅韌如鋼鐵般的意志佔據了上風。。。。。。。
他趙石一生征戰,何曾想過死後如何?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難道還能半途而廢不成?
千秋功業,後人看個熱鬧,只有身處其間,才能體會到其中滋味兒,無疑,他趙石如今能主國家興亡,能定一族生死。
這樣痛快淋漓,精彩萬端的生涯,又豈是幾句褒貶之詞能概括的了的?
終老於病榻,非他所願,馬革裹屍,方爲人中之雄。
至此,心意已決,趙石第二日,便回府收拾行裝,辭別妻兒,啓程東去。
實際上,成武十五年,大秦朝堂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弄的非常之亂,種下的隱患,也是不計其數。
臨行之前,趙石已經知道,有人密謀,言曰,“趙石威福自專,脅迫陛下,當除之。”
又有人言曰,“欲除趙柱國,先誅木華黎。”之語。
這些人是哪些人,又有何圖謀,趙石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但這個時候,他的心已經去到了紛亂的河北,去到了遙遠的遼東,甚至已經到了高麗。
這些癡人囈語般的陰謀,也只是讓他笑了笑,並未在他心中,留下什麼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