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趙大人。。。。一片的暗紅,張澤的臉已經皺成了一個個兒了,方纔他也是着急,再加上天色暗,還沒怎麼注意到這些,心裡頭只想着是出大事了,景王在鞏義縣那麼遠的地方遇刺便鬧的滿城風雨的,一個三品大員楞是失了蹤,這下可好,堂堂天子腳下,皇城城門之外,皇孫又好懸沒讓人給殺了,方纔他也沒敢細看,只是匆匆瞄了一眼,但地上的那些血跡和零碎可騙不了人,可見當時之危急,可以想見的,朝野震動是免不了的了,要說這事是不是太子殿下乾的?
滿腦子想着這些東西哪裡還能顧及其他,但之後就覺出不對來了,身旁這位渾身都是腥臭難聞,便是方纔拉了這位手一下,這也是他常年的習慣使然,能勞動他親自傳旨的,哪個不是朝廷上顯赫之人?這一拉手,可不就顯得親近許多嗎?
但過後他就後悔了,這手上溼膩膩的,偷偷湊在鼻子底下一聞,有些腥味,再借着點點的星光一看,這胃裡可就開起了大會,翻江倒海的沒了安寧,將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差點把皮都搓下來,再仔細一瞧趙石,好嘛,渾身好像血洗出來一般,也仗着身邊還有兩個打燈籠的小太監給他壯膽兒,不然肯定得是一聲鬼啊叫出口來。
一路膽戰心驚到了這裡,這時皇上宣見,穿着這身衣服進去驚了駕怎麼辦?
“趙大人你看是不是換身衣服再進去?你自己沒受傷吧?”這個時候纔想起對方受沒受傷,張澤到也沒有覺得臉紅。心裡更是沒有刻意巴結的念頭。在宮裡已經呆了大半生,數十個年頭下來,也見多了像趙石這般的朝廷新銳,書生們那句話是怎麼說來着,對了,那個叫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焉。焉不焉地他不管,他這心裡也有自己地看法的,在大殿之上。這人的手段他也見識過了。這樣的人在他看來,年輕氣盛,不知收斂。還是寒門出身,早晚得讓人收拾了。
再一個,他跟隨當今聖上日久,自以爲對皇帝的心思拿捏的還算不錯,別看說了幾句好話。又是賞賜啊之類的,那個羽林左衛是什麼好去處了?不說那些羽林大爺們好不好管。就說得罪了太子殿下,就沒這人好果子吃,太子這樣地身份,不好找兄弟的麻煩,收拾你個小小武官還不是舉手之勞?這些事情聖上能看不出來?但話裡話外沒有一句的提點,又將人放在火堆上烤,沒準就是又送了個像李嚴祿這樣地替死鬼上去。
既然作如此想法,這態度上其實便也隨意了許多,不然就衝着對方這一身血跡,好看不好看,是否君前失儀都是次要地,進到大殿之上,讓皇上看了,第一個便是拼死護衛世子脫險的功勞,這不就是個天大的彩頭?但趙石和他們這樣地人接觸是第一次,也沒感覺到對方態度上有什麼不妥之處。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確實覺得有些不妥當,但殿裡又出來了一個小太監,一個勁兒的催促,趙石這纔跟着進了大殿之中。
乾元殿,乃皇上處置國事之處,也就是後世人們常說的御書房了,本來宴飲所在設在後宮的,一得了這個消息,正德皇帝大怒之餘,立時起駕乾元殿,接見外臣,一干王爺大臣也便跟着來到了這裡。
趙石進去之後眼睛微微一掃,景王,太子都在其中,其他的人他在壽元殿上也都見過,坐在上座地自然便是正德皇帝了。
行禮完畢,正德先是上下打量了趙石一番,心中怒火到是稍微平息了,不過還是不大不小吃了一驚,再看在座衆人,也都是愕然的居多。
見了趙石這一身上下地鮮血,任是哪個也知道在遇刺的時候應該是多麼的驚險,景王心中更是慶幸,也就是這人跟在兒子身邊,不然這喪子之痛該如何消受?眼睛更是在太子身上掃了一下,此時他已經認定了這些刺客是太子派出來的,就算太子不知道,也應是太子一黨中人所爲,心中的痛恨實是難以用話語來形容,皇位之爭最是兇險不過,父子兄弟之情早就已經放在了一邊,但這般當街刺殺的還是頭一次聽說,想到這些,惱火之餘,已經打定主意要在父皇面前跟這位太子三哥好好掰扯掰扯了。
太子臉色也是難看之極,聽見趙石和李全壽在城門之外遇襲的時候,他這腦子裡就轟的一聲,不用想的,這事若不能查出個子午牟酉的,肯定得算在他的頭上,父皇盛怒之下,再加上有心人在旁邊煽風點火,這事情可就大了。
就算是他,現在也十有八九認爲是自己下面什麼人乾的
在心裡想着這事該怎麼撇清,嚴查當中該怎麼弄個替在父皇面前該怎麼分說,七弟那邊又該如何如何了,紛繁複雜的念頭在他腦海中轉來轉去,想的頭都疼了,心裡更是不住唸叨,希望這些人都死個乾淨利落纔好,事情還能拖得一時,也好從容週轉,要不然。。。。。着實駭了他一跳,心中更是暗恨,這人怎麼就不死了?這幾年的不順好像都有這人蔘與其中,這次怎麼就又讓他逃過了?想到這裡,不免有些咬牙切齒。
趙石往這裡一站,就已經攪的這些朝廷大佬們心神不寧,朝廷有多長時間沒有發生這樣的大事了?近幾年卻是接二連三的生出事端,倒賣軍糧軍械案還沒有塵埃落定,如今一個三品大員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羽林衛還鬧出許多事來,這下可好,景王世子又有人惦記上了,當街刺殺,這皇位之爭到了這個地步兒。是不是有些過頭了?衆人偷眼看了上首的正德皇帝一眼。心裡都是念叨,皇上又是個什麼心思?任由下面這幾位王爺胡鬧,這還得了?
正德臉上此時已經帶出了深深的疲憊之色,略一擺手,讓趙石站起來,“趙石護得全壽安全,浴血不退。忠心難能可貴,來人,記着。賞趙石黃金千兩。綢緞百匹,允其宮中帶刀行走之權,可隨意出入皇城內外。嗯,再在宮中挑幾個年齡適當,品行端莊之宮女,削了宮籍,權作朕自家給他地賞賜。
還有。傳太醫過來給趙石看看傷到哪裡沒有。。。。。”
看了趙石這一身血衣,衆人也是知道。這個賞賜肯定是跑不了地,不過如此重賞還是出乎了衆人意料之外,一天之間,賞賜不斷,除了官職爵位之外,一處皇莊,金珠馬匹,好像還有美女數名,估計景王那裡賞下的東西也不會輕了,這回倒好,除了黃金綾羅之外,還直接賞賜下了宮女,這等的恩寵可是國朝所未有,但下面的人互相瞅了瞅,雖心中都覺不妥,但這個當口上誰也不願意站出來觸黴頭的。
還是楊感輕咳了一聲,站起來躬身道:“皇上,趙石雖是護主之心可嘉,本來賞賜什麼也不爲過的,但以老臣看來,姑且不論他擔不擔得起,他纔多大年紀?一天之內數賞於其人,與其並無好處,再說主使之人還不清楚,諸人都是操勞在外,還沒個結果,此時是否不宜恩賞太重?否則諸軍皆出怨言,恐怕不好措置。。。。。”
他這話說的委婉非常,但在座衆人皆是人精一樣地人物,心下都是暗自點頭,這番話重點不在該不該賞,而是賞的太重,宮中帶刀行走,便是折大將軍也是戰陣之上生死了幾個來回纔得到的殊榮,這人不過是殺了幾個刺客,護住了景王世子平安,現在賞了這些,再立下功勞該怎麼賞法?
“這都是臣份內之事,當不得如此賞賜,還請陛下收回成命。”見景王在那裡朝自己直眨眼睛,趙石心中也有所悟,再聽楊感這麼一說,看看周圍大臣們地眼神,他便是再不通情理,也知道今日這賞賜是要不得地。
正德皇帝勉強露出些笑容,緩緩站起身來,走到桌案前面,眼光閃爍,“無妨,朕就是要人都知道,勤勞王事,忠心於國,便會有恩賞賜下,如今這朝堂上暮氣沉沉,多少人就知道盯着上面的官位,一腔的心思都用到怎麼明爭暗鬥上面去了,正事卻不知幹上一件出來,你們看看趙石這一身血衣,這樣地人不賞,你們讓朕去賞誰?
朕新得猛將,乃大秦幸事,可惜他還沒上戰陣,卻在這京師之地染了一身的血回來,這是朕的恥辱,這是大秦的恥辱。。。。。。”
說到這裡,正德皇帝腳步更疾,胸膛起伏,眼神也變得有些嚇人,他這些話可是說的極重,其他人都還罷了,只是太子李玄持這裡卻有些吃不住勁了,感覺這些話句句都是針對他來地,身子不安的動了動,眼神飄忽,向下面地大臣望了過去,但看過去的一張張臉都是戰戰兢兢的,心中更是懼怕的厲害,身子在位置上不安的動來動去,卻也找不到言辭辯解上幾句,當真好像坐在油鍋裡一樣了。
但正德皇帝話鋒一轉,“這次的事情一定要嚴查到底,是什麼人,存的是個什麼心思,便是你們滿京師一個個人去問,也要給朕問出個結果來,要是有人怠慢,朕這裡就不能容了他。。。。
“陛下。。。都是一驚,皇上如此震怒的時候
話是一句連着一句,連德高望重,向來得皇上信重的個大紅臉,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出來說話?
說話的自然是趙石了,他在這裡聽了半天,知道這些大臣,尤其是這位皇帝陛下都想得左了,他也是沉思了良久,這個事情是不是能利用一下,給那位太子殿下點麻煩,但隨即就已想到,這些女真人形貌太過特殊,好像也是倉促發動,並沒有作多少掩飾,肯定不一時便能查個清楚的,倒不如在他嘴裡說出來。還爽快一些。
也不管那些大臣驚愕的目光。直接說道:“陛下,臣仔細看過了,這些人不是女真人,便是西夏人,不過以臣看來,到是女真人地可能多一些,其實也不用勞師動衆。只要派人去驛館看看兩國使臣哪個不在了,就什麼都清楚了地。”
“呃?你可確定?”他這麼一說,其實正德皇帝就已經有些信了。那些女真使臣在趙石比武之後就都辭退了出去。他刻意冷淡這些使臣,也沒多話便準了的,到是那些西夏使臣剛走不久的。沒成想這些金國使臣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這些胡人當真是。。。。。
大殿之中沉靜良久,接着便是一陣舒氣聲,幾個大臣尷尬的相互瞅了瞅,卻又都自失的一笑。轉過了頭去,心裡唸叨着。這樣最好,這樣最好,要真的牽扯出幾個王爺來,這朝廷也別想再安寧下去了,非鬧翻了天去不可,他們這些人是站在哪邊合適?還是作壁上觀?這都是勞心費力地事情,一個不留神還有滅頂之災等着,這也快過年了,這事一出,誰也能睡個安穩覺?這下好了,原來是那些胡人亂來,事情簡單明瞭,想來這個趙石也不至於在這事上亂說話的,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接下來該議地就是這些怎麼對待這些使臣,皇上地怒氣也有了發泄的地方,看樣子還能過個安穩年的,想到這些,這些大臣年歲也都是不輕,這個一波三折地壽筵當真是考驗了他們的心臟結不結實,鬆了一口長氣之餘,卻又都起了同仇敵愾之心。
正德皇帝也是大怒,小小使臣竟敢行刺大秦世子,真真是狗膽包天,不過這心裡也未嘗沒有幾分的輕鬆,若真是查到幾個兒子頭上,之後該怎麼處置?就說天家無情,真到遇到這等事的時候,他也得斟酌再三的,他如今地想法和那些大臣到也有些相似,不是這幾個兒子就好,事情便也簡單多了。
“傳旨給羽林中郎將費倫,讓他親自帶兵圍了金夏兩國使者的住所,不能放走了一個,嚴查其中人等,看看是不是少了些人,之後速速來報。
你們也議議,若此事當真是他們所爲,該怎麼處置。。。。。。。。詳細地情形。
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趙石直接將遇襲前後說了一遍,最後卻道:“陛下,照臣看來,這些女真人既然做下了此事,此時恐怕到了驛館也已經遲了,現在該是立即封鎖成安各個城門。。。。也是遲了的,不若趕緊派出一隊驍騎,出城去追,或許還能追上,不然。。。
這些事情衆人自然能夠想到,但心下卻也明白,這個趙石今晚看樣子想不得聖心也是不可能了,小小年紀,驍勇至此不說,方纔遇襲,如今前前後後就能處事得當,所說也是條理清晰,這份鎮定如恆的心性也最是難得。
果然,正德皇帝面露嘉許之色,他之前也是急怒攻心,未曾想到這一點,但隨後便即也明白了過來,於是點了點頭,不過隨即又搖了搖頭道:“你到是想的仔細,不過。。。。算得什麼?若什麼時候能讓金國的皇帝在朕面前俯首。。。。。。。。
嗯,再傳一道旨意給費倫,若是沒有找到人也就算了,傳出消息讓各郡府嚴查來往人等,但不得擾民,京師諸軍各回駐地,沒有爲了幾個人便大費周章的道理。”
說完轉頭看向趙石,“來人啊,領趙卿家去太液池沐浴更衣,速傳太醫過去給他治傷,準備好酒送過去,今晚趙卿家便宿在宮裡了,等明日再行出宮便是。
還有,之前的賞賜都作數,嗯,再給你加上一個乾元殿前值守的銜兒,不過沒有朕的傳喚,你不用來這裡當值。。。。說回來,你自己也不可起了嬌縱之心,勤謹任事,要做出些爲人稱道的事情來,才也不枉了朕這般賞你,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