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這幾句話卻是說到了點子上,明着是讓郭猛將兵刃放下,其實卻是點出其中要害,在這樣一個情形下,趙石又得當今聖上寵信,衝突起來,不管輸贏,最後錯處肯定都落不到他的頭上,不過一旦這位皇帝寵臣在這裡出了事故,他們這些西軍出來的將軍都脫不了干係。
但此時場面混亂,郭猛橫行慣了的人,今天當衆吃了這麼大個虧,眼睛都紅了的,雖是被人七手八腳拉住,那位胡瞎子更是上去劈手便奪下了他手裡的橫刀,但他猶自掙扎不已。
“兔崽子,是爹生娘養的就跟老子見個高下,偷襲算個什麼本事,來呀,來呀,老子就在這裡,有膽子就給老子這裡來一下,不來你就是烏龜王八蛋,趁早滾回家裡吃奶去吧……
趙石回手甩開張承拉着他胳膊的手,利落的將長刀還入鞘中,捏了捏拳頭,弄出一串兒骨節嘎巴嘎巴的聲響,讓旁邊的張承一陣悚然,今日親眼所見,才知這人當真名聲不虛,能將一個百十多斤的大漢一腳踹出帳外,那得多大的力量?看這個樣子,還是留了手的,不然這一腳下去不得將人活活踢死?也就是郭猛這沒心的,換個人也知道此時不是逞口舌之利的時候。
不過說起來,這人寒門出身,能在京中硬闖出一番局面,應不會生就這麼一副火爆性子纔對,話不投機,二話不說就出了手,和他想象中可有不少的差距,今後怎麼打交道他心裡也沒了底。
“來,跟我比試下拳腳,我輸了,二百匹馬任你挑,如果你輸了……
“老子……
郭猛橫着脖子。一連串兒的污言穢語便脫口而出,不堪入耳之處讓張承都皺起了眉頭,若是旁人也就罷了,眼前這位是當今聖上親封的鷹揚將軍,這個郭猛是不是被豬油蒙了心竅?先前還可以說是意氣之爭,在軍中時常發生,輸贏大家看得雖重,但贏了的也就是高興一陣兒,輸了的記在心裡,過後找機會把臉面扳回來也就是了。
像這般潑婦罵街似的情景。一些底下的軍兵到是難免,但放在他們這些人當中,就顯得有些不合適了,這不是明擺着逼人下死手呢嗎?
“閉嘴。郭猛,這裡是中軍大帳,不是你罵街的所在,再吐一個髒字兒出來。我就把你地嘴縫了,過後還要到你家老爺子那裡讓他評評理,這多同僚在場。你就敢放潑。他是怎麼管教子弟的?”
張承在這些人當中還有些威信,疾言厲色之下,郭猛雖臉色漲紅,眼睛死死盯着趙石,卻也住了
“趙將軍,這是個混人,我代他向你陪個情兒。務必別放在心上。大家都是去潼關應援的,正應同心協力。別叫東軍將咱們比下去,這個時候鬧什麼意氣不是?來,大家消消火氣,也沒什麼深仇大恨的,犯不着這樣,大家琢磨一下到了潼關該怎麼趨處是個正經。”
胡瞎子這個時候也是哈哈大笑,幫着打圓場,“就是,就是,大家都是七尺高的漢子,窩裡鬥算怎麼回事,有力氣不如到潼關去殺金狗,沒必要跟自己人耍橫使強。”
趙石到也沒打算將事情鬧大,他還以爲是這些將軍看他年紀小,串通起來搞了這麼一齣兒事情,這要一個示弱,立時便是羣起攻之的局面,他可不想還沒到潼關呢,就被這些傢伙弄個灰頭土臉。
這時得了衆人足夠重視,以後這一路上,一些狗屁倒槽的事情應該碰不到了,也該是見好就收的時候了。
但有人卻不想這麼完事,郭猛自從生下來就是個火爆性子,天不服地不管,不然憑他的家世,五年前也不會和人毆鬥致殘,連他老子都沒護得住他,到底給弄到邊寨去守了兩年的寨子,若不是如今曳落河已經名存實亡許久了,不然像他這樣膽大妄爲不計後果地傢伙應該就進了曳落河的。
“姓趙的,老子給大夥個情面,今天不動刀槍,不過按照軍中的規矩,老子要跟你比拳腳,你小子敢是不敢?”
趙石這時也忍不住泛起了笑意,這個時候他已經沒什麼心思跟這個莽漢胡攪蠻纏,他是一心要到潼關闖出一番自己局面地人,那位五皇子還不知是怎樣一個人物,想來也不會簡單了,到了潼關能讓他這個天子寵臣好受了?如今這些西軍將領看起來是他天然的盟友,他不想得罪太過。
但半路上碰上這麼一個糾纏不休的主也是沒想到的,看來軍中自古以來都是一樣地啊,暴力永遠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手段,心中感嘆了一句,回過頭來,臉上笑容已是隱去,“好,我在外面等着你。”
說完也不管其他衆人是個什麼表情,大步便出了帳外,郭猛甩開膀子,掙脫幾個人拉扯,紅着眼睛就跟了出去,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要讓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兔崽子在牀上躺上幾個月,從出生到現在,只有他打人,從沒被人打過,沸騰地怒火簡直能燒穿了天靈蓋,這口氣出來,能活活把他憋屈死。
之後呼啦啦一羣人像是受了驚地羊羣般衝出帳篷,弄得帳外吃着飯的軍卒一陣目瞪口呆,之前就已經有人注意到了大帳內的不對,那幾個端盤子進去的軍士就站在門邊兒,都是想進去又不敢的神情,這時大家都意識到有好戲看了,不定就是幾個將軍不對路,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將軍們打架真還沒幾個人見識過,這下可得好好瞧瞧,不一時,臨時軍營中便已經沸騰了起來,在中軍大帳四周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任憑軍官怎麼叫喚,就是沒人離去,將軍們都動了手,還提什麼軍規戒律的?
不過大家興致雖高。趙石可沒有滿足他們觀賞慾望地心情,一個標準地不能在標準的過肩摔,吭哧一聲便將郭猛砸在了地上,以他現在地力氣,可以輕鬆舉起一個大漢繞上兩圈,再脫手像扔標槍一般扔出去,距離還不近,這樣一個人已經同戰鬥機器相仿,便是郭猛拼命,這個結果也已經是註定了的。
郭猛背部着地。五臟六腑都好像翻轉了過來,疼痛永遠是讓人清醒的良藥,方纔雖然捱了幾下,好像比這下還要重。其實趙石並未下什麼重手,這一下卻是不同,雖然看上去簡單,但力氣使的截然不同。沒用絲毫地巧勁,他這個苦頭可比方纔吃的大了。
這時漫天星斗,渾身都好像散了架一般的郭猛才意識到這人哪裡是可以力敵的?力氣大的簡直讓人無法抗拒。就像是天庭的大力金剛轉世。他這個肉體凡胎只有挨着的份兒了。趕過來最早是張鋒聚和杜山虎,張鋒聚是想到中軍帳中給三叔見個禮,他們這一軍軍規嚴厲,再加上有趙石這麼個上官盯着,他可不敢到處亂跑,所以還一直沒機會跟長輩見個面的,至於杜山虎。如今品階比之當年只高不低。扎完營安頓好了,將事情都交給別將。他出身西軍,也想到中軍大帳看看有沒有往日熟識的同僚,京兆軍人數少,又是新兵,拉些關係是必要的,上陣之後也多些照應不是?
來到大帳之前就見到了這樣地情景,先都吃了一驚,不過隨即張鋒聚立時將嘴一撇,他到是有些佩服躺在地上直翻白眼兒的郭猛的,敢不明就裡就敢跟趙石較量拳腳,簡直狗膽包天,如今趙石已被盛傳爲羽林第一虎將,身在羽林軍,若是不知道鞏義猛虎的名聲,不是瞎子就是聾子,他算是徹底服氣了,乾元殿那晚,他差點沒把命丟在那裡,趙石可好,殺了個血葫蘆相仿,事後人家楞是丁點事兒皆無,這樣地勇武,別說以前在延州鎮軍中沒見過,估計便是滿天下去尋,若不是呂布關羽重生,有哪個能是他的對手了?
沒看他張鋒聚心高氣傲的,雖說認了個乾孃,但從不敢在趙石面前以大哥自居嗎?這人準是個沒心的,一上來就給自己找彆扭,被摔死了都是活該。
杜山虎則是認識郭猛地,他身在慶陽的時候,這個郭猛正好發配到邊寨去看林子,慶陽兵變的時候,有一萬邊寨士卒在慶陽過冬,其中就有這個郭猛,那時這人憑藉着不錯地軍功已經升任石濤寨營官兒,不過兩人雖然見過,卻沒什麼交情,這時他雖不明白什麼前因後果,但卻覺得趙石做地有些不妥,他們是要上陣拼命的,這個時候得罪同僚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不過想到趙石的性子,卻唯有搖了搖頭。
之後的事情便有些戲劇化了,在一衆將領的呵斥之下,總算是趕散了圍在周圍的兵士,同時七手八腳的將郭猛擡回大帳,對待趙石地態度多數也都變成了恭敬中帶着敬畏,軍人以武爲先,趙石這幾下立時便取得了很多人地尊重和認同。
回到大帳之中,其他人熱情招呼也就罷了,緩過氣兒來的郭猛硬是也換了一副表情,他這人明顯是個欠捶地主,一頓打捱下來,沒了先前的火氣,還像是見到了孫悟空的豬八戒,賠笑當中還帶着些不服氣。
不過之前的狂態卻收了個一乾二淨,也沒什麼尷尬的意思,“郭某在這裡以水代酒給將軍賠罪了。”
一仰脖,就將一碗水喝了下去,之後才又道:“趙將軍本事老郭是見識過了,老郭不是對手,雖說丟了臉,但咱認了,之前將軍拿出二百匹馬作賭資,老郭這裡沒帶什麼值錢的東西,不過到了潼關,只要將軍有事找郭猛,咱這裡沒二話。
不過話說回來,咱還是不服,男子漢大丈夫,不但能打,還得能飲,有閒老郭請將軍喝酒,你可不能推辭,咱們再在酒桌上論論高下……
事情這樣解決最是圓滿,還在琢磨着怎麼讓兩個火爆傢伙握手言和,別在潼關鬧出什麼亂子讓東軍看了西軍的笑話,這時見郭猛這麼光棍,立時帶頭叫好。
趙石也不爲己甚,也是抱拳道:“好,我等着郭將軍就是了。”
氣氛正趨於融洽之時,一個聲音從帳門口插了進來,“是哪個說要跟咱家將軍斗酒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膽子到是不小。”
帳簾一掀,張鋒聚和杜山虎兩人已經走了進來。
看見兩人進來,張承臉上一喜,接着就板了起來,“佩官不得無禮。”
張鋒聚可不怕這個三叔,張嘴還要說話,埋汰一下這個不知所謂的傢伙,如今他怎麼說也認石頭娘當了乾孃,別人欺負到自家兄弟頭上,他可不會客氣了,不過一溜眼看到趙石冷峻的目光掃了過來,裡面可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
他到也會轉彎,嘻嘻一笑,立時抱拳道:“延州張鋒聚見過諸位將軍,玩笑話兒別當真了,不過這位老兄,我家將軍在京師可是有名的千杯不醉,下次再要輸些什麼可就不好說了。”
“杜山虎見過諸位將
這兩人一進來,氣氛便是更加的和悅,郭猛雖是魯莽外加蠻橫,但對張鋒聚卻不知怎的說不出的順眼,兩人遇到一起,不一時便稱兄道弟了起來,沒了不和諧的聲音,這一頓飯衆人吃的分外爽快,相互結識論交,氣氛漸趨熱烈。
趙石也是暗自點頭,這些軍人完全沒有大戰來臨的緊張,談論起金兵來也多數帶着輕蔑,完全不當回事,這些西軍果真驕傲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