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石頭娘這麼一問,趙石有些疑‘惑’的來了一句,“什麼該怎麼辦?”
說到底,他還是沒‘弄’明白親族和家族兩者代表的含義在這個時代是完全不同的,古人常說抄家滅族,抄家滅族的,對於平常百姓來說,意思比較泛泛,不過是沾着邊兒的,就都算上了。
但對於那些‘門’閥大族來說,意義可就不那麼簡單了,旁支犯事,‘弄’了個抄家滅族,不論三族還是九族,若主支強盛,很可能主支這邊卻一點事都沒有,只是損了一條枝幹罷了,但若主支犯了王法,那對於這一族來說,多數就是滅頂之災,若是那樣的話,牽連之衆,可就非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到的了。
當然,這只是個比喻,一旦某個家族強盛起來,得到官府的承認,不但可以名正言順的聚族而居,其中的好處也是很多的,比如說大家同氣連枝,自然而然便會相互幫襯,如果僥倖讀書有成,或是從了軍伍,得了一官半職,在族中自然就會得到更多的關注,如果能表現出相應的能力,更會得到旁人難以企及的助力,這就是寒家子和大族子弟之間的差距了。
雖然什麼‘門’閥,什麼世家之類的詞兒趙石聽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且他自己對這些所謂‘門’閥世家的子弟很是反感,但隨着他地位的提升,不管他本人願不願意,反正是不自覺的,一腳已經踏入了這個圈子,按照這麼下去,在不久的將來,他定然會是其中一員,根本不會以他的主觀願望爲轉移。
閒話少敘,回到正題,對着一屋子布衣,就算是長輩兄長什麼的,他說話的分量依然不容置疑。
他一開口,屋子立即靜了下來,不過這等還搞不清狀況的話一出口,便都有些愕然,張世文撲哧一聲樂了出來,開口就想說一句,卻被自己老子一眼給瞪了回去,趙狗子就有些急,手一抖,把茶撒在了前襟上。
臨來之前,村子裡叔伯兄弟的可都囑咐了一遍又一遍,大家夥兒擅自做主,也不知道大將軍同不同意,可一定要讓大將軍答應下來,不然大家夥兒這臉可真就沒地方放了。
當然了,派他的來的原因也是明擺着的,一個呢,他和大將軍家裡是姻親,二來呢,當初還對大將軍有救命之恩,又和大將軍的父親‘交’情莫逆,所以雖說人老實,嘴又笨了些,但還是成了唯一的人選。
所以趙狗子自覺身上的擔子沉重無比,又沒多少見識,聽趙石這麼一句,心裡不免嘀咕,這是不願意出幾畝祭田?要不怎麼說市井小民呢,這眼界。。。。。。。。。實在是沒法說。。。。。。。。。
但好在知子莫若母,知道兒子現在已與以前有了天壤之別,但卻從來不是個小氣的人,所以估計又是老‘毛’病。。。。。。。
遂笑呵呵的道了一句,“我這個兒啊,對家裡的事情從來不上心。。。。。。。族中之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咱們在長安,力氣使不上,其他的總得出上一些,你說呢?”
趙狗子呼吸有些急促,聽石頭娘這麼一說,腦袋點的和小‘雞’啄米似的,嘴裡更是趕緊道:“來之前老商說了,這是。。。。。。族中大事,馬虎不得,石頭。。。。。。那個。。。。。。嘿嘿,侄兒若不點頭,此事就成不了。。。。。。。。。”
說的有些結巴,不過想想也是平常,趙石年紀在那裡擺着,身份卻已天差地遠,在這稱呼上就讓人不好確定,農人樸實,還學不來如趙幽燕等人那般的厚臉皮。
趙石想了想,還是有些糊塗,但料想也不是什麼大事,索‘性’點頭道:“娘,我也不懂這些,您拿主意就是了,我沒什麼話說。”
石頭娘有些哭笑不得,這事哪是她一個‘婦’道人家可以開口的?這孩子什麼都好,對親朋好友的也很愛護,不然也不會讓她那外甥在家中一住就是一載,還幫着他做官,但說起來,兒子對家事就是不肯多費心思,家中重錄族譜,新建祠堂,祖屋,又‘弄’公田什麼的,這得是多大的事情?
鞏義縣那裡,她這一輩子,也只聽聞過兩家如此行事過,聽老人談起,都說那是家‘門’興旺的大好事,而且還說,縣裡的那些士紳之家,哪家不是這麼走過來的?現在自家富貴了,自然不能忘本,提攜親族正是應該。
但這些話她可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不然兒子的顏面往哪裡放去?不得不說,老太太雖然樸實依舊,但總在長安呆了這許多時候,連貴妃什麼的都見了的,說話做事便也與尋常‘婦’人拉開了差距。
幾個長輩都不好說話,最終還是張世傑開了口,他如今在戶部爲官,官雖不大,卻是正經的實職,比之十年寒窗,一朝得中的那些人可要強的太多了。
而他久在京師,總也有些名聲,來歷什麼的都瞞不了人,同僚稍微一打聽,就都知道這位新晉的張大人有一位了不得的姨表兄弟,於是乎,有些人就親近了上來,而他也不是什麼迂腐過了頭的,與同僚相處,既不謙卑,也不倨傲,加之本人才幹也是有的,一段日子下來,很是在同僚裡面有了些名聲。
這般一來,日子自然好過的緊了,而對於這個表弟,也是滿心的感‘激’,此時也是有些好笑,心道,這位表弟已到了如此地位,對這些事情卻還是懵懵懂懂,也真是個異數了,難道就不知道,家族大事和宦途可是緊密關聯,不容有失的道理嗎?
滿屋子的人,除了他和張世文兄弟兩個,沒一個官身,但能清楚的知道眼前這位表弟在朝廷中的分量的也就他一個,那可不是什麼大將軍,但也差不離了,離統領千軍萬馬,獨當一面的大將軍也只是一步之遙了,這意義和平常百姓口中的大將軍的意思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不過這次回來,也許過不了多少日子,就應該能堂而皇之的被稱之爲趙大將軍了吧?以這樣的權勢,對於這位表弟來說,也許族中那點事情也確實可以算作是小事了吧?
連續自問了兩句,再瞅瞅趙石年輕的面龐,心裡也是一聲嘆息,自己個兒真是白活了這麼多年,最終卻還是因人成事,真真讓人羞慚無地。。。。。。。。。
心裡雖是頗多感慨,但說起話來卻是條理清晰,聊聊幾句,便爲趙石解釋清楚了鞏義縣那裡的舉動,對於一個家族來說意味着什麼,也就是他,別看一大屋子人,能敏感的抓住問題關鍵的是一個也沒有。
趙石這下才算大略明白了其中關節,家族這個詞在他心裡也漸漸清晰了起來,來自於後世,經過各種**運動的洗禮,華夏大地上的古老家族幾乎被一掃而空,無論好壞,都被毫不留情的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中去了,所以即便是趙石在這個時代呆的日子依然不短,但在看待一些事情上,還是難免有些這樣那樣的偏差,經張世傑一解釋,纔回過味兒來。
石頭娘也確實沒看錯自己這兒子,趙石可一點都不小氣,聽明白之後,只略一思索,想起前幾日見了皇帝,還滿口都說的是什麼田畝稅賦之事,這下可好,一轉頭兒的功夫,自家這裡也要成鞏義縣數一數二的大地主了。
他想的是一點沒錯,本來在他名下的田產就已不少,再立下公田,雖說不再屬於他‘私’人名下,但土地估計卻要擴大不少,而且藉着他的名頭,族中田地卻再不用‘交’稅了,正是典型的土地兼併的先兆,可想而知的,鞏義趙氏一族,之後族中土地這會增加不會減少,照這麼下去,將來鞏義縣第一大地主的位置想跑都跑不掉的。
他這心裡自然而然的生出不不以爲然來,想想若自家兒子孫子的成了‘混’吃等死的一羣廢物,立馬就覺着一陣的不舒服。
但他見石頭娘興致極高,顯見這事對於老太太來說,用意義非凡來說,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他這裡還能說什麼?
將手一擺,道了一句,反正鞏義縣那些田產什麼的也沒專人打理,不如這樣,給姐姐一家些,商延祖是外姓,又是獵戶,名下沒什麼土地,也從中拿些,再留下百畝良田,給妹妹作嫁妝。
若是岳父和姨丈不嫌棄,從中間挑好的也勻出來兩份兒,其餘嘛,不如都歸到公田裡面,由族中派人管起來,也少‘操’些心不是?
趙狗子立馬如釋重負,但隨即就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那許多田地就這麼輕飄飄一句都歸公了?他都替趙石心疼,喜的卻是趙石到底沒忘了他姐姐和姐夫。。。。。。。
其他人也不免都吃了一驚,都不是外人,趙石在鞏義縣那邊的田產到底有多少,幾個人大抵還是清楚的,那可不是一兩百畝的事情,這。。。。。。。。這可是好大的氣魄。。。。。。。。
石頭娘也有些心疼,他可沒想到兒子一張嘴,就把家底都送出去了,這大手大腳的小畜生,心裡罵了一句,但轉念想到城南那處莊子,心氣兒也就平了,那莊子她可是去了不只一趟,還在那裡常住了一段日子,還有幾處泉眼,真是個消夏避暑的好去處,滿眼都是‘肥’的流油的良田,擡眼望去,幾座山林也是自家‘私’產,那種滿足感,可非是外人能體會的了的,想到這個,旁的也就放下了,好歹還姓趙不是?
其他幾個長輩卻是一陣推脫,這個禮在趙石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他們來說,可就有些重了。
但趙石現在已今非昔比,說起好話兒來也不帶打磕絆的,信口就道,“狗子叔和商叔叔和家父本就情同兄弟,客氣話就不要說了,姨夫當初對外甥家裡也頗多照看,些許田產算不得什麼,權當是外甥孝敬二老的,姨夫只管收下就是。
岳丈大人就更不必如此了,這都是小婿應該做的,我還想着,讓岳丈大人常住在京師,就恐岳丈住不慣,若是全家都搬來長安那纔是好,我這裡府邸家用什麼的都是現成的,一點田產實算不得什麼。
都是自家人,就不用這般客氣了,反而顯得見外,再說了,來日方長,好日子還在後面呢,大哥,三哥,姐夫,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他這話說的可真就不見外了,哪裡還會有人說不是?以他現在的身份,說出這麼實誠的話來,幾位長輩惶恐之餘,卻也覺得說不出的慰貼,於是,皆大歡喜。。。。。。。
氣氛也越加的熱烈了起來,幾個長輩也約束盡去,石頭娘姐妹兩人多時未見,說了一會兒,便相攜而去,留下一屋子的男人在這裡說話。
方家老爺子瞅着空,還提出府中子弟難以教養,不如將家學辦在一起,趙家子弟到了縣城,也能多長些見識,再說了,那裡到底離縣學近些,天資聰慧的,不如送入縣學,那裡比之家學可要強上不少了。
話語之間,讓兩家子弟多多親近的意思是一覽無餘,趙石自無不可,隨口就答應了下來,而張世文也開始說話,他那鹽監當的有滋有味兒,尤其是歸到戶部之後,他這個鹽監也就名正言順的多了,聽他話裡的意思,是知足的很,一點打算離開鞏義縣的意思也沒有。
趙石知道他的‘性’子,小富則安,人也不壞,兩人如今除了表兄弟之外,還是連襟,本來有心幫襯一二,後來一想,人家現在過的未必不好,也許根本不用旁人幫什麼,等過後他遇到難處再說,也是不遲,遂也放下了那個心思。
談談說說,不知不覺間便到了飯點兒,一屋子人,把石頭娘兩個請出來,在‘花’廳擺下酒宴,一羣人熱熱鬧鬧的來了一次宴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