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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樓前,一行四人並騎而來。
中間一人,身着薄衫,魁梧雄壯,信馬由繮,緩緩而來,正是新晉羽林中郎將趙石。
趙石身側三人,也都身着便服,挎着腰刀,看上去煞氣外露,很有幾分威風,但對於樓外迎客的小廝來說,不用細瞅,也能知道正主是誰。
挨着趙石最近的卻是西北馬匪出身的劉方武,幾年軍旅生涯過去,已官至從七品校尉的他,當初的一身草莽氣息早已消逝殆盡,舉止言談都帶上了幾分官氣。
這時訕訕笑着,微微垂首道:“大帥,應該就是這裡了。”
趙石擡頭瞅了瞅如玉樓的匾額,環目四顧,和一路行來的其他樓子相比,這裡迎來送往的沒有一個女子,乍一瞧,還道是家酒樓飯莊,但彩玉坊這個地方,煙花聚集,哪裡有什麼純粹的酒樓?
再聽這帶着脂粉氣的名字,也知道此處不過是一處稍具匠心的銷金窯罷了。
微微笑着道了一句,“李四哥到是逍遙。”
劉方武嘿嘿笑着,也不知怎麼答話,說起來,這些年跟着大帥南征北戰的,也漸漸習慣了軍旅生活,加之這個官身得來不易,也就加倍的珍惜,離那刀頭舔血,呼嘯來去的馬匪生涯已是越來越遠。
所以今日引着大帥前來相會,他這裡也就有那麼幾分不自在。。。。。。。。。
而另外兩個護衛則跟在後面,眼睛轉悠着,透着幾分新奇,扶着腰刀的手掌青筋暴露,穩若磐石,但年輕的臉上透出的幾許漲紅卻明白的顯示出,到了彩玉坊這個地方,血氣方剛的他們受到的誘惑是如何的難以抑制。
這兩個生面孔卻是趙石在成都養病之時,趙飛燕送到他身邊的武林豪傑了,這個不需細說,自從遇到那方火羽之後,趙石總算是對武林人物有了一個清晰的概念,對於這些身懷絕技的草莽中人再無半分小覷之心,雖說與傳說中的飛檐走壁,取人首級於千里之外差着,但來如翩鴻,去若鬼魅卻是他親眼所見,和人家一比,還是清虛道士說的對,他那一身的蠻力,還真就成了笨功夫。
所以,自歸京以來,除了其他護衛之外,他身邊總要跟上諸如鐵彪,宋人逢這樣的人物,說是怕死也好,說是吃一塹長一智也罷,反正是怎麼防護周全怎麼來,命是他自己的,若是充英雄,那可就不是他了。
閒話說少,來到近前,幾個人翻身下馬,和周遭來往尋歡之人相比,幾個人也算是鮮衣怒馬,透着那麼幾分特殊,門前迎客的立即上來一位,笑臉相迎,好話連篇,殷勤備至。
“劉小子,這裡。”
聲如洪鐘,驚的樓下之人都是擡頭觀瞧,一瞧都樂了,滿臉橫肉的一個大漢在二樓上張牙舞爪的,拼命在揮手,那迎客的小廝一張笑臉也僵在了臉上
此時正值盛夏時節,像彩玉坊這樣的去處,兩旁樓臺高處,皆是暗香浮動,彩袖飄飛,一片的煙花勝景,而如玉樓作爲其***挑的,就多少有了些深寒底蘊的意思,門臉之處,沒那許多粗俗場面。
而此時乍一見一條生猛漢子,在二樓窗臺之處“搔首弄姿”,許多人一驚之餘,卻是暗笑,這如玉樓莫不是換了門庭,來了個別出機樞,該用七尺男兒來陪客了?這可讓人如何生受的了。。。。。。。。。
不過劉方武擡頭一瞧,卻是連連擺手,回頭便躬身道:“大帥,四哥他們已經到了,就在上面,咱們。。。。。。。。。。”
趙石擡頭瞧了瞧,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他也是第二次來青樓,說起來有些好笑,卻都是來會李老四的,李老四爲人豪爽,重義氣,又曾幫過他的大忙,交情深淺自不必多說,但在他眼中,李老四多數屬於那種,烈酒,好馬,女人缺一不可的慷慨悲歌之士,印象一經植入,就不曾變過的。
而這幾年下來,三年前那一晚的事情,沒有半點風聲傳出來,和當年襲殺三司使曾度一般,好似已經泯於暗處,再無人追究什麼,所以,這次前來相會,除了琢磨着李老四的來意,以及西夏來使的事情該怎麼辦之外,卻沒多少顧忌在裡面。
“讓他別喊了,走,樓上說話。”吩咐了一句,邁步就走,心裡卻在搖頭,這麼多年了,李老四還是那般張揚,帶的人也不找兩個順眼的,那漢子一瞧就知不是善類,也不怕人盤查出來。
那迎客的小廝擡頭看了看樓上喊叫的漢子,再瞅瞅眼前幾位,臉色一變,伸手就想攔住四人。
不過趙石几個人卻自己站住了腳。
只因對面長街之上,一羣十餘人呼嘯而來,到得如玉樓前,紛紛翻身下馬,再一細看,人家那才真叫鮮衣怒馬,一派傲笑長街的模樣,爲首的幾個年紀都不大,卻都衣衫華貴,氣派不凡,帶着各自的僕從護衛,不一時,便鬧哄哄的將門前整個堵了個結實。
一時間,人喊馬嘶之聲大作,瞧了這等氣勢,來尋歡作樂的客人皆是紛紛走避,而這些傢伙也是旁若無人,爲首的幾個人被人簇擁着下得馬來,旁若無人的高聲談笑着跨上臺階,迎客的瞧這架勢,更是不敢怠慢,分出數人,迎了上去,不住的點頭哈腰,和這些來人比起來,趙石几個可就顯得單薄的多了,一下就被擠到了一邊。
趙石退了幾步,劉方武退的慢些,還被一個健僕推搡了一把,幾個人都沒見過這等場面,有些錯愕,劉方武被人一推,卻是有些惱怒,伸手握住了刀把子,就欲上前理論,卻被趙石一把拉住。
就在這時,那羣一瞧便知是世家子出遊的人衆當中,啊的傳出一聲驚呼,許是驚訝的厲害,連聲音都有些岔了。
幾個被簇擁着的公子哥都有些驚訝的看向了同伴,而那發出驚呼的人頂着一個大腦袋,眼睛睜的老大,擡手指着門邊的位置,呃呃了幾聲,好似見了鬼一般。
趙石一瞧,也樂了,此人長相特異,雖只見了一面,但印象不可謂不深,不想相隔不到幾月,卻又來了個臉對臉,此人正是那個在他婚宴之上,被人湊的鼻青臉腫的大腦袋李渾,好像。。。。。。。。好像是京師李家的人,身上還有武職,也不知在自家門前看了幾天的大門,想到這個,想不樂都不行。。。。。。。
幾個世家子圍住了一驚一乍的大腦袋,也不知說了什麼,幾個人幾乎是同時轉身,神色各異,卻都透着驚詫,一般的將目光射了過來。
他們手下的那些僕從護衛也覺出了其中的怪異,本來還鬧哄哄的場面,立馬安靜了下來,攔住趙石几個人去路的見自家公子少爺的都注目過來,臉色都是刷白,也不知做錯了什麼,不自覺的已是滿頭的冷汗,腳步悄悄挪動,將後面的趙石四人整個露了出來。
更有意思的是,就在這時,樓門口急匆匆的出來了幾人,當先的正是在樓上,和李匪等人起了爭執的那倨傲文士,竹竿一般的晃出來,枯瘦的臉上卻堆滿了笑容,身子一彎,到了幾個世家子面前,身子一彎,好像折了似的,一躬到地。
不過令他羞憤欲死的卻是,幾個世家子連眼皮都沒夾他一下,皆是霍然邁步,向門邊位置急行了過去,把他生生晾了那裡,這位先是愕了一下,接着竹竿的臉一下子便充了血,險些沒當場暈過去,這等羞辱,真是比死還讓人難受。。。。。。。
那邊可就更有意思了,衆目睽睽之下,當先一人,二十多歲年紀,身形健壯,面容方正,步履生風的來到趙石面前,恭恭敬敬的便是一禮,“下官楊戍,見過得勝伯,不知伯爺在此,下人多有冒犯,萬望伯爺恕罪。”
其他幾位看樣子身份都要差他許多,落後半步,隨着這楊戍紛紛施禮,七嘴八舌的報上自己名字,其中一個更有意思,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行的是標準的晚輩禮,趙石一聽,原來這位姓趙,不用說了,外戚趙家的人,看這樣子,可不真就是他的晚輩來的。
那個大腦袋李渾縮在幾個人身後,恨不能將自己整個藏起來,但形貌太過於特殊了些,怎麼也無法藏得住他那頂着一個大腦袋的身形,李渾也是滿嘴發苦,懊悔的厲害,難道這眼神兒太好也成錯了?方纔要是裝沒看見多好?也怪前次吃虧吃的太狠了些,不但給人家看了好幾天的大門兒,回到家裡還落下了不少的埋怨,差點沒讓老爺當場子行了家法,一番鬧騰下來,李渾赫然發覺,之前的種種不服氣在人家如今的地位權勢面前,都好似成了個笑話,人家只一句話,自己這小身板就有些吃不了兜着走了,就更別說真要擺明車馬,跟他計較了。
這麼一來,似乎。。。。。。似乎李家這名頭也不怎靠得住。。。。。。。。於是,碰了一下,弄了一身傷之後,頗有心計的他,卻也不得不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老話來安慰一下自己了,其實他心裡也明白,照這麼下去,別說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等到機會。
由於受傷太深,乍一見這位突兀的出現在視線之內,可不就和見了鬼似的,一下子便失了方寸,於是乎,便又不得不低頭了一次。
他心裡這番糾結暫且不提,那邊趙石笑着點頭,不過瞅了瞅四外的人,再看看燈火通明的如玉樓,這笑容也就勉強了起來。
想想也知道,在這麼個地方被人認出來,可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不過他也有些奇怪,要說眼前這幾個年輕人,除了那個大腦袋之外,是一個都沒見過,怎麼就都。。。。。。。。這般恭敬?
他可不知道,自他婚宴之後,弄了一羣世家子在門前看門,他在京師的這些世家子中,已是“惡名”遠播,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以前若還有人對他一個寒門子竊居高位有些嗤之以鼻的話,那麼自婚宴鬥毆之事以後,就再沒人願意拿出身來做文章了。
爲什麼?你想啊,讓一羣出身豪門,眼高於頂,聲名在外的公子哥整整在府門外面守了一個月的大門,你要再拿人家出身說事,不但顯得自家小氣,還容易被人小瞧了去,不然只要噎你一句,你要是有本事,也找這麼幾位來給自己看上一個月,嗯,不用,只看上一天的門,咱這裡就什麼話也不說了,只這一句,就能噎死你。
加之他戰功卓著,榮寵備至,這麼一來,再桀驁的世家子,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比起人家來,自己也就是家世好些,其他的,還真就比不得。
所以,傳着傳着,大秦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的稱號赫然便頂在了趙石的腦袋上,雖然他自己還不知曉。
想了想,對着幾個年輕的公子哥笑道:“不用拘禮,也不用管我,自去就是了。”
那楊戍也是機靈人物,轉眼看看周圍,笑着又一躬身,道:“那下官等就失禮了,改日若伯爺不棄,下官略備薄酒,還請伯爺賞光賜臨。。。。。。。。伯爺先請。。。。。。。。。”
趙石也不多說,點了點頭,帶着劉方武幾個,當先從大門進去了,只留下幾個恭送的公子哥以及不少的竊竊私語及驚愕羨慕的目光的在外面。
而那竹竿文士這才抽空湊了上來,眼神兒卻若有若無的在趙石背影上瞭着,心下猜測着方纔那年輕人是什麼人?竟然讓這幾位少爺請的貴客皆是低頭俯首,一至於此,莫不是皇親國戚不成?
不過等到瞧見那身材高大的少年帶着幾個從人邁步就往二樓去了,竹竿眼睛一瞪,臉色已是慘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