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一到,又是一番忙亂,打開府中正門,擺設香案,閤府家眷,一起迎奉聖旨。
這次來傳旨的正是大太監徐春,如今的徐春,非是往常可比了,因宮中曹太監年老多病,景帝御口欽賜徐春爲內衙少監,暫掌內衙庶務,雖說十多年前,內衙有人隨太子作亂,平定之後內衙元氣大傷,之後又有蜀中亂事,內衙再遭重創。
經過十餘年休養生息,也還元氣未復,但以徐春如此年紀,出掌內衙中事,也數異數,在宮中地位越發的穩固了。
接旨的場面趙石經歷的多了,這一次好像也沒什麼不同,來傳旨的是一大幫人,接旨的也黑壓壓一片,顯得分外熱鬧。
但宣讀聖旨之時,便都安靜了下來。
聖旨的程序也好似千年不變,先就是論功,備述趙石功績,當然,論功過後,並非就是頒賞,而是要挑出點毛病,給臣下以驚醒,在這裡也就不一一贅述了。
接下來纔是聖旨的實質性內容,也就是論功行賞的環節,無論宣旨的,還是接旨的,都是心裡有數。
這次賞賜自然豐厚,金銀若干,綾羅綢緞若干,還有天、田地屋宅若干,這些也不用多說,得勝伯府不缺這個。
再者說了,沒錢的男人是條蟲,有錢的男人卻無權,在某些人眼中也是條蟲,有權卻不夠大,還是逃不脫旁人擺佈,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時代。男兒在世,講究的是一個封妻廕子。要掌權,還要掌大權,這纔不枉了在人世走這一遭。
金銀細軟,田地屋宅比起世間權柄來,實在算不得什麼。
廢話少說,直到徐春唸到,晉大將軍趙石,三等定軍侯。三品冠軍大將軍,賞金魚袋,蔭庶長子趙君玉,雲騎尉。
趙石老孃,妻子,皆有封賞,晉其母。渭河郡夫人(沿唐制),其妻,範氏,柔福夫人。
可謂是一門皆榮,果然賞賜豐厚的讓人難以想象。
此時的趙石,一躍已爲大秦衆將之首。沒有之一,即便是大將軍張培賢,也要稍遜一籌。
而此次一戰,卻直接封出兩個侯爺來,可見亂世當中。軍功之賞,實非其他可比。
這也象徵着。隨着大秦統一天下的步伐,將軍們終於用敵人的鮮血以及累累屍骨打破了舊有的官場限制,爲自己和子孫建下偌大的基業,而這,也只是剛剛開始而已,可以想見的,將來在大秦鐵騎縱橫天下的過程中,定會有更多的傑出將領涌現出來,破城之功,斬將奪旗之功,滅國之功,等等等等,到那時,封公封王,也就不再是什麼夢想了。
堪稱冗長的聖旨宣讀完畢,遞到趙石手上,徐春換上笑臉,一把摻住趙石胳膊,恭喜道:“侯爺快快請起,也好讓咱家恭賀一番,討個吉利。”
與到河中宣旨的大太監氣度實在不同,皇帝身邊的人,真正的不一樣。
一家子紛紛起身,恭喜聲也連成一片,喧鬧異常,趙石不欲過分張揚,很快遣散衆人,又將聖旨以及頒下的印信妥善放好,這才命人招待好隨行傳旨之人,自己則陪着徐春到正廳敘話。
等到香茶果點擺上,正廳中安靜下來。
徐春笑起來卻是顯得親近了許多,“侯爺一去兩載,咱家在京師時常掛念,今日見侯爺安然無恙,且載譽而還,陛下也不吝厚賞,當真是可喜可賀,嘖嘖,封妻廕子,以侯爺當今威勢,當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啊。”
趙石也笑,封賞下來,還如此豐厚,確實讓他心安不少,但宮宴陰影還在,又有許多事不知就裡,再加上。。。。。。。。封賞雖厚,卻未提及半點實職,這心就算放下,也是放在半空中的。
目光閃動中,他的位份已是非同尋常,但面對的這位大太監也非是當年那個從樹叢中連滾帶爬出來,無足輕重的小太監了不是,所以,有些話也就不能說的太隨意了,“些許辛勞,卻得如此厚賞,實在令人慚愧,還望公公回去回稟陛下,臣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徐春肅容聽了,道:“侯爺放心,此話定然會傳到陛下耳中。”
接着兩人閒話幾句,見徐春有告辭之意,趙石已經知道,這位估摸着是不欲再與宮外有什麼瓜葛了,想想也是,此時情形,與當年已是迥異,宮內太監交結朝廷大將,一個不好,誰也得不了好去,其實不光是現在,便是兩年前未曾離京之時,這種日漸疏離的感覺就已經有了的,如今只是被證實了而已。
這事也怨不得誰,宮中太監不能幹政,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而他已經是定軍侯,冠軍大將軍,說是位極人臣,還差着一些,但也差的不多了,這樣的位份也無須再冒着殺頭的危險,交結宮內太監們。
不過當此之時,總有陰影在心中徘徊不去,趙石還是笑着試探了一句,“陛下可還安好?昨日宴飲,見得陛下春秋鼎盛,神采飛揚,讓人當真歡喜的很,不過在我們這些外臣眼中,陛下也總是。。。。。。。。公公朝夕伴於帝側,定是比咱們清楚多了。。。。。。。。”
徐春抿了抿嘴脣,瞅了趙石一眼,最終還是眼神一定,笑道:“正如大將軍所言,陛下安好的緊。。。。。。。天色已然不早,咱家還得回宮復旨。。。。。。。。”
趙石哈哈一笑,站起身來,“既然如此,就不留公公了,改日閒暇,再多多討教,來我送公公出去。”
徐春躬身,“不敢,侯爺請留步。。。。。。”
趙石還是堅持將人送到了府門口,早早已經有人封好了些禮物,塞到了一個小黃門的手中。
見傳旨衆人漸漸遠去,趙石微微搖頭,他本來最關心的是太子現在如何,但只試探了一句,就被堵了回來,再問也是徒勞,而一旦言及太子,以徐春現在的姿態,誰知道會不會將這話傳給皇帝陛下?
而今皇后一去,曲氏在宮中的勢力必定大漲,誰又知道,此人和那邊是不是有什麼瓜葛?所以,有些話,還是不要出口的好。
迴轉身,府門在身後緩緩關閉,得勝伯府,閃閃發光的牌匾看着便氣勢非凡,但也存在不了幾日就要換成定軍侯府了。
趙石來到正廳所在,南十八已經在那裡自斟自飲半晌了,見他回來,趕緊起身,幽黑的眸子望過來。
見趙石緩緩搖頭,南十八也是搖頭嘆息了一聲,不過馬上安慰道:“此乃意料中事,大帥不必放在心上。”
趙石落座,端起茶盞,潤了潤嗓子,“放在心上也是無用,咱們剛回來,這麼亂撞可不成,這樣,你與惜身商量一下,該拜訪什麼人,是光明正大,還是派人來往,都細細弄個清楚,賞賜看似不錯,卻未提及實職,嗯,心裡還是不踏實。。。。。。。。。”
說到這裡,頓了頓,“明日我會給你幾個人名,你在府中家將中挑幾個機靈的。。。。。。。。。別,府中家將都是熟面孔了,這樣吧,你到城南皇莊那邊挑幾個人,讓他們在長安定下居所,專與這幾個人聯繫,中間細節,你斟酌着辦,切記,此事只有你我知曉,不要告知其他任何人。”
南十八心頭一凜,“這些人是。。。。。。”
趙石低聲道:“以往內衙所屬。。。。。。。”
南十八搖頭,“大帥,內衙所屬,爲朝廷耳目,這些人身在京師之地,難保。。。。。。”
趙石笑了笑,他現在真的有點後悔,當初在京師那長時日,把心都放在了武學上面,卻未想到安插什麼耳目,真真是太平日子過久了,這腦子也變懶了的,若是那時在國武監中挑些親信之人出來,善加使用,時至今日,也不會用這些被趙飛燕隱匿下來的內衙密碟。
這些人可謂是久居京師,各式各樣,也各有門路,也是趙飛燕經歷當年驚心動魄的一晚,總有一種危機感,將這些當年被內衙遺忘或是在內衙中不得志的同僚下屬隱匿了起來,爲自己留下一條後路。
而今的他,雖還是內衙所屬,但身在蜀地的他是明白的,當年既然投了大將軍,就不能三心二意,那許多密事幹下來,一旦爲其他同僚所曉,不定是個什麼下場呢,唯有緊緊靠住大將軍,再躲到遠離京師的蜀中之地,纔不虞安危。
這人可謂是心有七竅之人,不過留在京師的後手,今日卻被剛剛能被趙石用到。
“個鐘道理,不用說,我也明白,但非常之時,讓他們查一些大事不成,但一些細節處,卻可從他們那裡得到蛛絲馬跡也未可知,當然,還得你細加甄別,小心行事才成。”
“不過這些人都有把柄在手,嘿,內衙出來的人,能在長安活的舒坦,豈是那麼容易的?所以不用過於擔心什麼。。。。。”
南十八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不過心裡也是苦笑,自己這麼下去,豈不是成了密碟頭子了?
(當然是要月票,支持的投過來。)